我皱起眉头。
他拉起我的手,言辞更恳切,“困在病床上时,她只能上网看些小说,做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好不容易我将她安插到清朝,就是想一圆她的美梦,你就帮她多留一些时日吧。”
不知不觉也认识鬼头大哥十年了,他是我生前死后结交时日最长的朋友,若我此时还不清楚他的为人,也就白死了。
“鬼头大哥,别编了。”那泪珠滚来滚去,实在造的太假,他只适合调侃的悲伤,一如初见那日对于烟酒的感慨。
他的手颤抖了一下,尴尬地抹去眼泪,“很容易看出来?”
我点头。
“其实她就是个看小说入迷的女孩,英年早逝而已。”他说出实话。
英年早逝……我的二十九岁,又算不算英年呢?
“做我这行不容易,鬼差难找啊。”他吐着苦经,“最惨的时候,连找了十个死魂,都吃了闭门羹,人家喜滋滋地赶着投胎。”
“可你依旧业绩良好。”听说鬼头有个榜单,榜首是谁不言而喻。
“这倒也是,我现在抓人越来越准了,而且我只抓现代的。”他转眼变为笑盈盈,“也是初遇你时,我才开窍的。”
他神秘兮兮地看着我,“因为你不同,你是天意!”
“天意?”我不解,觉得他又哪根神经抽到了。
“这事说来也玄,那几日中,无论我如何翻阅档案,最后总归停在写着你档案的那页,屡试不爽。”他指着上头,“好似天意主宰,冥冥中的定数。”
我不当回事,笑他,“天意让我当鬼差干啥?”难道天府中的天官也兼职当鬼头?
“那时我还是未将你当回事,但后来你的档案旁多了一行天府的批注。”他继续他的天府论调。
“什么批注?”我那乏善可陈的人生,还能有什么批注?
“十年如一日,百年如一日,千年如一日?”他用了上扬调,标注了问号。
十年如一日,指我的工作,那百年如一日呢?
“百年一说,明明就是暗示我应将你引入鬼差一职,再明显不过。”
“你不会又唬我吧,你当时可没说。”
“那时咱俩不是还不熟嘛。”他酒气上涌,脸色有些潮红。
我摇头,他何时对自己用的法术?难怪瞧他有些醉了。
“七七,你别不信。”他伸食指摇了摇。“你十年前初遇我时没问过致你死亡的那起事故。”
十年前……
“何必再提。”我笑的有些惆怅。
“那起事故中,只有一个死者,只有你。”他趴在桌面上,醉眼朦胧,“这么大的事故,居然只你一人死了,你说这事可能吗?”
我怔住了,缓缓吐出心中郁结,心中轻松许多,只一人死,总比一群人死来得好。
他依旧含糊强调,“你不是我选中的,是祂选中的。”
被天官挑中,何其荣幸?
八仙神算
无论是十年、百年、千年时间,总归是要有个活计才过的踏实。生前并不这么觉得,只认为工作是为了糊口,但无事可做呢?又是何种苦闷。我做鬼差职业,做得心安理得,一日费不了多少时辰,心中却是有了归依。
而苏毓却彻底与他的医术、他的义诊、他的回春堂绝缘了,在世上只能游手好闲,惶惶终日。
“谁说我无事可做。”他听我为他唏嘘,竟邪笑着反驳。
“什么事?”我挑眉看他一脸的不怀好意。
每次见着他这种笑容,天下大乱是不至于,小扰小乱必不可免。
他笑而不答,拉我瞬间转移到个街道角落。
“这是哪个县城?”我问他。
“无关紧要。”他不知从哪变出竹桌、竹椅,拉起旗幔,旗幔上写着“八仙神算”,我一下子忍俊不禁。
他在桌上摆了毛笔、白纸,再加上一块厚重的玉石镇纸,“八仙”便开张营业了。
我坐到对街的茶楼中,找了个好位置看戏。何其相似,隐约十年前我也曾远远地注视,看他过着兴味盎然的日子。苏毓的性格与我决然不同,他总能在退无可退中找出生路,在风平浪静中突起波澜,从不认命委屈,苦了自己。
即便是等待,也要等得心甘情愿;若是宽恕,也可既往不咎,一概抹去,和我的闷骚别扭真是截然相反。
一个穷书生面色惨白,衣着潦倒地走过他面前,被他叫住,“在下苏八,公子似有愁苦在心,或许苏八可为你指点迷津。”
书生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坐下,抢过话头,“小生先撂下话,若是不准,小生一个铜板也不付。”
“这是当然。”苏毓将笔递给他,“请随意题写一字。”
那书生挥笔一就而成,看表情甚是得意。
“胜?”他嘴角上扬,典型嘲讽,嘴中说的却是另一回事,“《孙子?谋略》中有云: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公子愁苦之中写下此字,显是有先人百战不殆之意,相信公子下回必否极泰来,柳暗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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