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空海答毕,女人露出微笑。
“空海先生,真是风趣啊!那么就来谈谈宇宙吧!”
空海和被妖怪附身的女人,就此开始一段奇妙的宇宙问答。
那真是一段奇妙的对话。
从东海小岛国而来的留学僧沙门,和刘云樵之妻——附身春琴的妖怪,相互交谈出这段有关宇宙种种的对话。
有时谈佛法,有时谈玄道之理。
有时空海问、妖怪答;有时妖怪问、空海答。
橘逸势,只是安安静静端坐聆听。
两人的谈话,有时合而为一;有时各说各话,话题千变万化,不知会停在何处?
譬如当女人问道:
“空海先生,您认为世间最大之物为何呢?”
空海就答道:“言语吧!”
“何故?”
“无论多大的物体,都能以言语为它命名,也就是都能收纳在以‘名’为器之内。”
“有无法以言语命名的大物吗?”
“若是有,到底是何物?您可以说明吗?”
“无法说明。因为在我为您说明的当下,那物体就变得比言语小了。”
“正因为如此,所以我认为世间最大之物当属言语。”
“那么,空海先生,您认为世间最小之物为何?”女人问道。
“那也是言语吧!”空海答。
“为何?”
“无论多小的物体,都能以言语为它命名,也能以言语向人示意。”
“即使以言语命名,是否有能从言语这细网溜过之物呢?”
“若是有,到底是何物呢?您可以说明吗?”
“无法说明。因为在我为您从言语这细网捞起来途中,那物体就变得比言语大了。”
“正因为如此,所以我认为世间最小之物为言语。”
又譬如,空海问女人:
“美和丑,是否存在世间呢?”
“不存在。”女人答道。
“何故?”
“因为这不过是人类特属的言语之一。要非人类特属的言语,也就是能够表现天道的言语,才可能存在世间。”
“所谓能够表现天道的言语,所指为何呢?”
“首先,就是数字。另外,有坚硬、柔软、冷、热等,还有用法精准的大或小。”
“能否说明?”
“人类特属的言语,不具普遍性。诸如美、丑,即是如此。喜爱、厌恶,也是其中之一。”
“能否进一步说明?”
“譬如:两块石头相比较时,哪块硬?哪块软?哪块大?哪块小?无论是人类,还是虫兽,答案必定都相同。总而言之,坚硬、柔软、大、小等言语,不正是表达天道?”
“请继续说明。”
“两朵花比较,有人会说这朵比较美,也有人会说这朵不美,因为美是不具天道的言语。若是具天道的言语,应该是这花有四瓣、那花有五瓣;这花是白色、那花是红色等这种表现。譬如:两朵花比美时,有人会说这朵美,有人会说那朵美。答案因人而异。若是虫兽,也能回答美丑的问题,其答案必定和人类又不相同吧!或者所谓美丑的问答,根本就不存在它们当中。”
“美和丑,当真不存在于宇宙吗?”
“不存在。宇宙之间,不存在着这种言语。若是有的话,那也不存在于宇宙,而是存在于每个人的心里。”
诸如此类的对话,就这般无穷无尽地持续下去。
如此的对话,持续一阵子之后,呵、呵、呵的低笑声,在整个房间内响起。原来是女人头上那只黑猫在笑。
“真是一个风趣的人啊!空海——”
那只猫,张开血盆大口,说着人话。
“许久不曾如此畅谈。”
那只猫,露出洁白而光亮的锐牙说道。
“如何呢?”猫——妖怪说道。
“何来如何呢?”
“让我如此畅快,我想回报一下。”
“回报?”
“让你抱这女人。”
“妥当吗?”
“妥当。”
“不过,我想婉拒。”
“她可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叫声好,又会扭屁股。”
“很遗憾。”
“厌恶女人吗?”
“因为我是一个为佛法而生的沙门。”
“你这和尚,亏你还说得出来。”
呵、呵、呵,妖怪笑着。
“喂,空海。”妖怪说道。“该说出真正目的了吧!”
“真正目的?”
“为何来此呢?”
“为谈论宇宙而来——”
“就此归去吗?”
“希望能就此平安地归去——”
空海若无其事说道,突然从屋顶传来响声。整个屋子的梁柱发出断裂声,天摇地动。
“若不让你归去呢?”
“是啊!该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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