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莱拜尔换了话题:“你那种能在黑暗中瞄准的面具叫做红外线接收器,对吗?”
“我们从不这么叫。你是从哪里听来的?”二号对这个还勉强能接受。
“那个女孩子说的。他们那里早就有了。我没听懂,她说‘红外线’是一种光线,这个名字好象跟颜色和长度有关。”
“跟什么的长度?”
“光线的长度。”
“荒谬。”二号说,“谁能确定光线有多长?它可以是任意长。从光源到光射中的目标的距离就是光线的长度。”
“似乎不是那个意思。”伯莱拜尔很高兴能用这个话题吸引二号的注意,他说,“那女孩讲的是另一种长度,每种颜色的光的长度都不一样。”
“莫名其妙,以后倒要去问问她。她叫方婷,不是吗?”
“对,她学起任何一种语言来就象从地上捡银币那么容易!”
“莫名其妙。”二号说。他靠在墙上思考着什么,显然对方婷的事很有点关心。伯莱拜尔第一次看到,他脸上那些残忍刻毒的纹路展开、消失了,露出较为柔和的正常人的神态。
“你究竟是什么人!?”伯莱拜尔又不禁问道。
二号被他的话从沉思中唤醒,他愣了一下,出人意料地没有发怒,只是冷淡地看着伯莱拜尔说:“我是一个不该存在的人。”
“不该存在?任何人都有存在的权力。”
二号不和他争,以纯粹讨论的语气说:“比如说方婷,在大多数人眼里,她应该存在么?她不属于这个世界,这里没她的位置。但她比我好一些,因为总有个地方为她留着一个位子。而我呢?我一无所有。这他妈的都是因为你!”他突然又暴怒起来,冲伯莱拜尔大吼一声。
稍过片刻,他的短暂的怒气就平息了。他说:“你问我为谁干事,表面上说我确实在为一个人干事,但我并不真正服从他;我没有主人,我也没有可牵挂的人。我不怕死,我不信宗教,根本不怕地狱——我就生活在地狱里,专门为我一个人而设的地狱。你想象得出这种感觉么?”
伯莱拜尔想了想,很坦诚地问:“那么你为什么活着呢?”
二号说:“只因为我还不知道为什么要死。况且,你觉得死活之间有很大的区别么?”
伯莱拜尔无法回答。他小心翼翼地问:“那……你为什么恨我?”
“你吞掉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你还试图吞掉我本身。”二号说,“你是个阴暗贪婪的无底洞,你是遮住阳光的黑云。你使我不得不永久地徘徊寻找。”
伯莱拜尔被他话中的激愤之情震住了,情不自禁地问:“寻找什么?”
“寻找我自己。”
二号的话音刚落,外面就隐隐传来混乱的呼喊声和撞击声。他们两个的感觉都比常人敏锐得多,只听一秒钟就弄清了这声音的性质:有人攻打这座石堡,而且多半已经攻破、冲进来了。
牢房外面是走廊,他们听到走廊尽头处的金属撞击声。伯莱拜尔想把头伸出铁栅栏外看一看,但伸不出去。他刚要回头跟二号说话,一下重击猛地落到他头上,把他打昏了。
二号剥下伯莱拜尔的衣服,换到自己身上,然后把他拖进灯光照不到的昏暗角落,脸朝下扔在地上。
走廊里响起沉重的脚步声,二号看见两个巨人般的大汉手持刀斧冲进来。他曾在暗中窥见过这些人:他们是神裁大法官的侍卫。他想,大法官果然非同寻常,
竟能找到这个地方,还攻了进来。
大汉们转动着粗壮的头颅,往一间间牢房里望着。二号喊道:“我在这儿!”
一个大汉瞧他一眼,点点头,走到铁栅栏边,抡起大斧,寒光一闪,“镗”地一声巨响,一根铁条被砍断了。他连砍三次,断了三根铁条。二号从栅栏的空隙里钻出去。
巨人指指趴在角落里的,黑呼呼的躯体。二号说:“不认识,可能是以前被关进来的犯人。”
两个大汉拖着二号往外跑,出了走廊,只见外面一片混乱。十几个身躯巨大的汉子正在挥着刀、斧或锯子与安达伯爵的亲兵肉搏。一个神色冷酷的青年立在一角观战。这简直就是一边倒的战斗,是屠杀。亲兵们基本上没有还手之力。
见二号被救出来,那个观战的青年忽然吹了声口哨,大汉们猛砍一阵,围成一圈,护着那个青年和二号,一边厮杀一边退了出去。
石堡外的旷野里,情景更令人惊心动魄。二号只看一眼就明白了:伯爵的亲兵为什么没能挡住大法官的十几名侍卫——有数百个“卡得切卡”正如同发疯的野兽般与士兵们缠斗。一些士兵被咬伤,已在短短的时间内变成了同样疯狂凶暴、
丧失人性的“活死人”。这情景真让那些亲兵心胆俱寒。
二号看出了大法官的计策,真大胆:他们先从海斯山谷中引出一批“卡得切卡”,然后骑着快马把他们带到这里。“卡得切卡”是见人就扑的,并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于是安达伯爵的部下就陷入了与活死人的苦战之中。大法官的侍卫们趁机攻进了堡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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