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只是传说,谁也没有亲眼见过。但是传说之所以成为传说,自然有它的道理和出处。人对鬼,总是一个在明处一个在暗处,能不惹还是尽量不惹的好。因此人们看跳吊的时候,都会很自觉的闭嘴不说话,只瞪着眼看那八仙桌顶上面色铁青的男吊费力的钻来挂去的,心下还盘算着不能招惹吊死鬼不能招惹吊死鬼,一边还得提防着会不会从那悬着的白布里看到啥不干净的东西,一场跳吊看下来,看戏的人比唱戏的人还累。
“咿呀——”表姐捂着耳朵嚷嚷起来,“这么诡异的戏,为啥还有人想要去看,不用吊死鬼出来,人吓人也吓死了。”果然是个眼大肚子小的,我在心里暗笑着号称爱听鬼故事的表姐。
文爷拈起一粒瓜子仁儿填到嘴里,含糊地说道:“这不是和你们爱听鬼故事的道理一样么。再说回咱们的故事——吴老爷每年都会请戏班子来唱戏,而且都是在每年的阴历四月初七。据说那天,是他亡妻的生日。”
“难怪要先行‘起殇’礼呢。”表姐点头道。
“嗯,‘起殇’行完,就意味着那些孤魂野鬼正式开始和鬼王鬼卒们一起看戏了。”文爷抽了口烟,“不过,这吴老爷并不知道戏班子要唱这出‘跳吊’……”
文爷又把话题转回到吴家请来的这个戏班子上,且说戏班子提前一天来了乌桐镇,吴府家大业大,在后堂专门有下人住的地方,于是给戏班子辟了几间空屋子出来。戏班班主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姓谢。这男人长得很怪,面色黑红,左脸颊上还有几道很清晰的刀疤,有一道尤其长,几乎越过了鼻梁,弄的五官都有点模糊了。不过怪的不是这一点,而是这个男人虽然面黑外加刀疤脸,却不让人感觉凶相,相反,真是盯着看,还有那么几分清秀。当然,他的眼神很凶,是那种阴而冷的凶,所以没几个人敢盯着他看。戏班子里的人和他讲话,也都是低眉顺眼的,也许正是这样,他才能在戏班子里压得住阵脚吧。
当日谢班主带着戏班子进了吴府,和吴老爷两下一照面,吴老爷竟然不自觉的愣了一下神。当然,吴老爷是见过世面的人,自然不会怵这么个戏子。两相客套了一下,便把谢班主和戏班子请进了后堂。吴府管家叫吴祥,吴祥陪着戏班子进了后堂,看着他们将行头一趟趟搬进搬出的,吴祥突然有种莫名的感觉,整个戏班子的人都显得有点怪异,但又说不上来是哪儿怪。吴祥心里暗暗的怪自己多想,为了打发冷清,他开口和谢班主搭讪道:“不知道明天贵班要唱那几折戏?”
“哦,《白蛇传》、《梁山伯》,”谢班主答道,吴祥客套的点点头,平淡无奇的几折戏,随便哪个戏班子都是这么几出,不过谢班主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把吴四惊得一跳——“贵宅的风水——是不是不太好啊?”
吴祥一惊:“你……什么意思?”
谢班主叹口气,问道:“你家太太过世应该有——十六年了吧?”
“你……你怎么知道?”吴祥惊讶的合不拢嘴,“你认识我家老爷和太太?”
谢班主摇头笑笑:“当然不认识,我们是外乡人。只是——我会看风水。二八一十六年,可是个坎儿,这个坎儿上容易招惹上脏东西,如果不压一压,怕是要给吴府招灾啊。”谢班主话里有话。
“什么意思?”吴祥还是不明白,但他本能的感到这个谢班主绝非一般人。只是,他身上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势,让吴祥也不敢贸然问的太多。
谢班主还是一副不怒自威的样子,很平静地说道:“最近,府里是不是出了不少事?比如,吴家的米铺遭了盗,或者——吴家小姐突然生病之类的?”
吴祥完全愣了,只知道木然的点着头——因为谢班主说的都是实话。
谢班主微微一笑,凑近吴祥,有意压低声音说:“是不是米铺的米——都变成了血色?”
吴祥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他颤抖着问:“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谢班主摇摇头:“别怕,我说了,你们这宅子里有不干净的东西。不干净的东西作祟,无非就是这么几招——遇物化血,遇人招疾。”
“那……那怎么办?”吴祥愣了半天,挤出这么一句话。
谢班主呵呵一笑,拍拍吴祥的肩膀:“别这样,我说了,我懂点异术,这事本来与我无关,但是我进了乌桐镇,就觉得顶上有股血晕,越到吴府越近,源头便在吴府。这等事,在我眼前出现了,我就不能不管。知道我们谢家班的拿手好戏是什么吗——‘跳吊’。”
“这和唱‘跳吊’有什么关系?”吴祥不明白。
“你们外行人看热闹,只知道跳吊容易招鬼。我们内行人知道门道的,都明白,‘跳吊’的确是招鬼,但招的不是外鬼,而是内鬼——也就是说,能把自家宅子里不干净的东西引出来。”谢班主解释道,“尤其是——你们府上惹上的鬼,本来就是吊死鬼。”
“吊死鬼?”吴祥觉得自己的上下牙齿有种打架的感觉,他看了看谢班主,却又不敢多问,想了半天,憋出一句话,“那引出来之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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