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解剖后会搞清的,”科罗特科大表示不快地哼了一声说,“幸亏我及时张罗了一阵,我把一瓶酒连同这具尸体一齐送到了法医那儿,这样就可以不用排队了。这些法医也真够可怜的,他们的工作多得根本干不完,没有哪次解剖任务是按时完成的。你想想吧,时代的变化多大!真是日新月异啊!过去活人们为了购买芬兰靴子和生熏香肠而排队,可如今死人们要为解剖而排队。娜斯佳,难道你从不感到可怕吗?有时,我会觉得我们的现实生活正在不知不觉地演变成一个没有尽头的噩梦,而这种过渡是如此地委婉、如此不易察觉,以至于你完全能及时适应这种演变,而且能对周围所发生的一切麻木不仁。有朝一日,当你突然回忆起就在前不久,只不过是几年前你是如何生活的时候,你就会惊慌失措。我们正在把自己的生活变成什么?娜斯佳,你一直在做统计工作,你应该对此有所察觉的。”
“我早察觉到了,”娜斯佳点点头说,“在你说的那个年代,莫斯科平均每周发生三至四起谋杀案,而如今,一天就有七八起。我一直纳闷,我们怎么可能及时破案呢?依我看,及时破案简直就是奇迹。不过,话要说回来,要是我和你继续坐在这儿怨天尤人,唉声叹气的话,那么连奇迹都不会再有了。”
“当然,”科罗特科夫牢骚满腹地说,“这个我也知道。你从来不讨论一下抽象的哲理,从来不谈论一下生活。恐怕你又要指使我去跑腿了吧?”
“你算说对了,首先,你要和侦查员们碰碰头,顺便问一下,你向戈尔杰耶夫报告过阿萨图良的事了吗?”
“别着急,我自己早已想到了。这件事由科斯佳·奥里山斯基去办。”
“第二,让我们拿着阿萨图良的笔记本有计划地查问一下他的所有熟人。”
“你指望他的熟人会认识凶手吗?”科罗特科夫用怀疑的口吻随口说道。
“阿萨图良的熟人也许会认识他那位被杀的至今身份不明的同伙。顺便说一句,薇拉讲,这两个人看上去像是一对很要好的老朋友。他俩似乎经常一道坐车出门办事。阿萨图良甚至还开玩笑说,他自己所有的女人早晚都会偏爱那个高大的、一表人才的银发男人。当然这只是小丑式的闲扯,但交情不深的人或者萍水相逢的同路人通常是不会开这种玩笑的,你同意吗?”
“不全同意。”
“那么请你指教。”
“通常的确不开这种玩笑。但在整个事件中就没有任何‘通常’可言。好吧,我该去和阿萨图良的笔记本打交道了。”
娜斯佳和科罗特科夫一起走出了办公室。娜斯佳要跑去暗室再翻拍一张阿萨图良的照片,好让米沙·多岑科拿着它去给所有那些当尤尔采夫在“俄罗斯”饭店宴会大厅服毒自杀时在场的人看。
第十二章
作者:亚历山德拉·玛丽尼娜[俄] 译者:徐锦栋
每次去精神病学鉴定研究所,娜斯佳都会留下一种非常不快的感觉。在对不幸而又无辜的病人们的怜悯之情中常常交织着这样一个恐怖的念头:他们究竟犯下了什么残忍和血腥的罪行。当然,这并不是对研究所的所有病人而言,许多病人的病压根儿就不严重,他们来这儿仅仅是为了做一次鉴定。而有些病人则完全是装出来的。一些病情严重的病人井没有犯下什么凶狠和恶毒的罪行,他们只是干了一些愚蠢的偷盗和流氓行为。但是,不管娜斯佳如何劝说自己,她还是始终摆脱不了这种感觉,每当她穿过大门进入内院的时候,她就会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被厌恶和怜悯这两种矛盾、截然不同,但却偏偏交织在一起的感觉给搅碎了。
那个开枪向总检察院的检察官射击并当场被捉的罪犯基里尔·巴扎诺夫现在就在这里。娜斯佳看了他所作的供词,仔细研究了窃取武器那部分供词,但是,一点儿头绪也没有理出。巴扎诺夫的邻居确实是个警察,他也确实有一把值勤用手枪,但手枪还原封不动地放在家里,从未丢失过。邻居另外还有一支正式注册过的枪,但也从未失窃过。当然,也不排除这样的可能性:这位当警察的邻居也许只注册了两支枪,或许他的枪不止这两支。可能是五支,也可能是十支,但问题在于,邻居事实上除了这两支枪以外并没有其他的枪。再说,即使有,恐怕巴扎诺夫也很难从他家里把枪偷出来。邻居是个经验丰富、警觉性很高的人,家里有两个小男孩,他非常清楚当家里有小孩时,枪必须收好。他把枪和子弹藏在了保险柜里,而保险柜是放在壁柜里的。保险柜用的是密码锁,得用专门的钥匙才能打开,若不去撬或者熔割,恐怕很难从保险柜里偷出点什么东西。
医生有礼貌地和娜斯佳打了个招呼,他们彼此很熟,打过不止一次交道。
“鉴定暂时还未做,但是,我几乎可以完全肯定地说,根本就谈不上存在所谓的严重精神病发作行为。巴扎诺夫对所发生的事情有很好的判别力,他完全是清醒的。根据门诊病历,他倒是有一点轻微智障。只是我不大明白,那天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医生一边翻弄着巴扎诺夫的病历本一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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