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镜鉴记_赤军亚古【完结】(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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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鉴沉吟一下:“最好别出门,尤其别近水,保你没灾。等过得七月,填星在东,就算度过了这一劫。这事儿很是凶险,你千万别张扬,也别说我帮过你,如果多生事端,祸事更大。哪怕是你儿子,最好也甭多说。”高常回答说:“我家小亮儿最规矩,不会生事,大人您放心。”

  刘鉴告辞出门的时候,却又似有意似无意地问了一句:“老先生,当时和你一起踢打沈万三的,统共多少人?”高常想了半晌,支吾着说:“总得十几二十口子吧?乱得很,也数不大清楚。”刘鉴轻轻叹了口气,推门就走,那老书吏在后面打躬告辞不迭,却不敢送出门去。

  从抄馆出来,时间已经过了正午,太阳一晒,满地尘土都蒸腾起来,灰蒙蒙的一片,更加显得暑热难当。刘鉴就着捧灯递上来的茶壶啜了一口,然后“噗”地朝身后一喷,好象要把晦气全都吐走似的。他指指北边说:“你不是一直想看沈万三埋在哪儿吗?咱这就过去瞧瞧。”捧灯大喜:“尊主英明,尊主睿智!”撒开腿跑在前面,跑了两步,想起不对,蹩回来跟到刘鉴身后,赔笑说:“爷……您先走着。”刘鉴白他一眼,慢慢往校军场北面走去。

  捧灯跟着走了半里地,终究还是耐不住性子,压低声音问:“尊主原不愿往,今何以改弦而更张也?”

  刘鉴哼了一声:“你要是再不说人话,休想听到半句内情。”

  捧灯急忙媚笑着改口:“爷您最疼小的,赶紧说吧!”

  “杀乞丐是假,转龙气是真;找金子是假,寻海眼是真。刘秉忠天下奇才,造成大都,引来白浮泉。只是这水都连着蒙古的龙脉呢,又要断了鞑子气运,又不能破了北京的水文,难得很哪。”

  捧灯似懂非懂,却也不禁咋舌:“好厉害,好讲究!爷您是怎么知道的?”

  刘鉴抬起扇子来点了点捧灯的头:“我虽然不曾行万里路,却读过万卷书。所以平日介叫你多学多思,光拽些酸文假醋,屁用也没有。”

  捧灯听到话头不对,只怕有暴栗跟在扇子后面,赶紧岔开:“对了,爷您本来想找皂隶,后来碰到个王远华,就改找高老头儿,如今又要去看乞丐墓,这究竟是是为的什么呀?”

  刘鉴随口回答:“我找皂隶,也不过是想知道谁主持了这八七四棒,既然看到王远华,不用猜,那定然是姚少师的主意了。姚少师和邢台一脉渊源很深,用的法门也都有来历可循,那他们打算干什么,就已经是板上定钉了。我现而今去瞧沈万三的墓地,只是查一下那乞丐究竟是不是我想的人。”

  捧灯听得越多,反而越糊涂:“啥行台走台的啊,那八七四您也一直不说是怎么回事。”

  刘鉴停下脚步,抖开折扇,正色说道:“捧灯,邢台紫金山刘秉忠、王恂、郭守敬,都是不世出的奇才,学派更可追溯上古仁君,万万不可轻慢。”捧灯看他目光炯炯,更似有些期待之色在内,也不禁正色回答:“尊主良言,小人受教。”这回刘鉴竟没有踢他,只是说:“刘秉忠当年在万岁山植树八百七十四棵,这是锁水之数。元朝的大都以万岁山为中心,本可以基业牢固,只是这哪吒城终归是少了战袍,镇不住苦海孽龙哪。”

  捧灯“呀”了一声,他半个月来常代刘鉴出门买吃食,和村氓野老聊天,也听得不少传闻。他本是个善聊的,主人见多识广,他也记性超群,掏出来找旁人胡吣,每每相谈甚欢。谈天过程中听到不少民谣,就有一首是说:“大都周遭十一门,草苫土筑哪吒城。谶言若以砖石裹,长似天王衣甲兵。”他只当是好玩,却不成想真有这么多讲究。

  正要再问,却见刘鉴面色趋沉,脚步放快,直奔路边一处土包。捧灯登时领悟,那肯定是乞丐沈万三的坟地了。

  主仆二人来到土包附近,刘鉴缓下脚步,背手而行,神情和平常比起来,显得异常的凝重。捧灯倒也识得主人脸色,此刻再也不敢肆意胡言,只是乖乖跟在刘鉴背后,偷偷低头观察这土包。

  土包前有很多足迹重叠,大小各异,但都是较新的痕迹。此处距离大道不远,周围并无小路,也没树木,硬生生突然出现个土包,显得有点突兀。可是除了这点,捧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看不出哪里有不对来。

  正在摸不着头脑,突然脑袋上又挨了刘鉴一个暴栗。捧灯抱着头,满脸的委屈:“爷,我啥话也没说呀……”刘鉴瞪他一眼:“发什么愣?罗盘拿来!”

  捧灯急忙从怀里掏出罗盘,递给主人。刘鉴捧着罗盘端详良久,突然蹲下身去,伸出右手食拇二指来捻了捻尘土,都是新鲜翻盖上去的样子,冒出刺鼻的土腥味。捧灯见主人勘察辛苦,急忙取出方汗巾,展开了为刘鉴遮阳——虽然没什么用,好在显得自己忠心。

  汗巾才刚展开,忽听刘鉴高喊一声:“捧灯莫动!”吓得他一个激灵,汗巾也脱了手。刘鉴猛地蹿起来,把他扯到大道上,低声嘱咐道:“站这儿,别乱动。”捧灯还在纳闷,刘鉴已经奔回土包前面,犹豫了一下,然后突然以扇为铲,开始掘起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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