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没之鱼_蔡骏【完结】(4)

阅读记录

  致读者(2)

  尽管你可能会认为,写作本书与佩兴斯·沃斯作记录一样容易。然而事实上我是依靠了很多人的帮助,才艰难地将碎片组合起来。至于采访,我要感谢的人实在太多,在此无法一一列出,但他们自己都知道。

  我感谢旧金山的AsianArtMuseum(亚洲艺术博物馆)和纽约的美国心灵研究学会向我敞开大门。愿读者能拜访他们,阅读他们丰富的藏书和档案,并向他们慷慨解囊。

  在写本书时,我仍然没有机会前往兰那王国,无法亲眼看到书中提及的地方。所以,我很感谢维维安·扎隆借给我关于那个国家的录像带。比尔·吴教授对中国的佛教艺术和滇缅公路作了专业的评点,同时修正了璧璧一些关于文化影响的叙述,但是我仍保留了她叙述中的错误,我恳求吴教授能原谅。纽约MetropolitanMuseumofArt(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迈克·赫恩提供了对中国美学的独到见解。托尼洛苗圃的罗伯特和黛博拉·托尼洛解释了在竹林中到底发现了什么。马克·莫非的《TheHighFrontier:ExploringtheTropicalRainforestCanopy》(《最边缘:探索热带雨林冠层》)使我对生态系统有了鲜明而深入的了解(马克·莫非和书中的同名人物没有任何关系)。埃伦·摩尔整理了收集到的信息。动物行为学家伊恩·邓巴提供了狗的行为和驯狗知识,但本书描写的方法并不完全代表他的观点。

  我不可能确证关于兰那王国的所有细节,我只能用虚构的人物来阐述“璧璧的报告”,也许这会使虚构与真实的界限变得不太清楚。

  简单地说,璧璧的故事真实xing可以从很多资料里找到,包括“小白哥”的故事,以及对南夷部族的战争。我对任何明显的错误表示道歉,很多错误无疑是我造成的,但有些是璧璧的。编辑莫莉·伊莱斯和艾米·泰珀删除了页面上的混乱,并说明我去了哪里,为什么会迷路。安娜·贾汀删除了大量令人难堪的内容。

  最后,要特别感谢克伦·伦德加,感谢她允许我使用“璧璧的作品”,并不厌其烦地回答我的问题,还像朋友一样欢迎我。

  克伦于2003年10月因病逝世。

  一桩凶杀案(1)

  旅游者在兰那王国消失

  为11名美国失踪游客担心

  梅·L.布朗报道

  旧金山《纪事报》特别现场报道:

  12月31日,在曼陀罗金塔酒店的豪华酒吧中,习惯于奢侈的西方游客们,正在享受美国式昂贵的jī尾酒。但没人庆祝即将到来的新年,因为有一条可怕的传闻:在兰那王国进行艺术之旅的十一名美国人,神秘失踪已近一周了。战战兢兢的游客们相互jiāo换着传闻,有的说是去贩毒了,有的说由于冒犯神灵被绑架了。

  这些来自美国旧金山的失踪游客,包括四个男人、五个女人和两个孩子,最后一次被看见,是在菩提湖的浮岛度假胜地。凌晨时,这些美国人和他们的兰那导游上船去看日出。这趟旅行通常是九十分钟。但他们再也没回来,连同他们的船和船夫。

  这个湖有六十一平方英里大,包围在长满松树的群山中,还有古老的村庄和番茄地,地形极度复杂,很容易迷路。该度假胜地的东部通向另一个地区,那里因海洛因贸易而臭名昭著。以前这一地区不对游客开放,因为当地部落和政府间时有冲突发生。旅行社qiáng调现在已没有问题了,很多度假地是由以前部落经营的。

  这十一个游客的失踪,首先由另一个团员柏哈利报告的。他现年四十二岁,在英国出生,是著名的训狗师,在电视系列节目《Fido档案》中为大家所熟悉。因为前一晚食物中毒,柏哈利没有参加看日出的活动。当他的朋友们一整天都没有回来,柏哈利通知了度假地的经理,他抱怨经理没有及时向政府报告。

  12月26日,旅游团二十六岁的兰那导游MaungWaSao,英文名叫“沃特”,被湖对面In-u寺院的两个小和尚发现不省人事。Maung头皮破裂,全身脱水,并可能有脑震dàng。在医院的chuáng上,他对警察说他回忆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12月29日,警方才联系了在兰那王国首都的美国大使馆。“我们正在和兰那王国政府紧密合作。”美国使馆人员拉尔夫·爱森伯格说,“大家都十分关心十一名美国人在度假期间失踪这件事。鉴于事态发展还不明朗,这些失踪人员的身份还不便透露。”

  如今,警察驾驶着快艇,沿着菩提湖开始了新的搜寻。在此期间,曼陀罗金塔酒店戴着白手套的工作人员正忙着搬运行李。

  “这当然令我们紧张。”一位四十一岁来自加州PaloAlto的生物技术投资顾问杰姬·克利福德正在匆忙地离开,“我们本来明天要飞到迦蓝城去看那些古老的寺庙遗址,但现在我们想订去泰国度假地的机票。”

  杰姬·克利福德必须排队等候。因为很多旅客已前往机场做同样的安排。

  天,请宽恕我的过错吧——假设这真是我的过错。

  我最大的过错是:我已经死了。

  为何要改变日程?为何要踌躇再三?若我再提前几周,灾难恐怕就不会降临。

  但遗憾的是,厄运确实来敲我的门了。

  这本是一次“追随佛祖的脚步”的旅行,从中国西南边陲的云南省开始,直到亚洲深处的兰那王国。那里风景之优美,恕我难以用语言形容,此等景致一直延续到著名的香格里拉。

  你可以在这条旅游线路上,追踪各种文化对佛教艺术的奇妙影响,这将是一次跨越数千年和数千里,通向过去的美妙旅途。而我将既是领队又是讲解员,我将尽力使这次远征变成真正通往我们灵魂的机会。

  然而,在12月2日的凌晨,也是我们准备开始远征前的十四天,一件可怕的事qíng发生了……我死了。

  听来难以置信,但我仍可以看到悲剧的标题:“社jiāo名流被邪教杀害!”

  文章在头版左边占了两栏,印着我穿着古老衣服的彩照,这件jīng美的衣服被完全毁坏,再也无法出售了。

  报道非常可怕:“陈璧璧,六十三岁,零售专家,社jiāo名流,亚洲艺术博物馆董事会成员。昨天,她的尸体在联合广场她那名为‘不朽’的商店橱窗边被发现,该商店以经营中国艺术风格的商品而著名。”

  文章含糊地描述了凶器:一件耙子似的小东西。它割断了我的喉咙,我的脖子被绳子勒紧。这表明在刺杀失败后,有人要勒死我。门被qiáng行打开,从发现我的平台到门外街道,有带血的男子鞋印。我旁边是珠宝和摔碎的小雕像。现场留下一条线索:有张邪教写的纸,声称邪教又来临了。

  两天之后,又有另一篇报道“艺术资助人死亡的新线索”,篇幅更短,没有照片。警方发言人说他们从没认为这是邪教屠杀,侦探提到的“一张纸”是小报之意,报纸标题是“邪教发誓再次开杀戒”。发言人说已找到更多证据,追捕行动正在进行……

  一条警犬沿着我的血迹追踪,那是人类ròu眼看不见的线索。因为“高度训练过的狗能够在事件发生后一个星期左右觉察出芳香分子”,警方追踪到一条小巷,在装满垃圾的购物车里,发现了带血的衬衫。附近还有蓝色防水布和纸板帐篷。他们拘捕了帐篷的主人——一个无家可归者,他的鞋子留下了明显的印记。这个嫌犯没有犯罪纪录,但有jīng神病史。

  案件解决了,也可能没有。就在我的朋友们在兰那王国失踪后,报纸再次改变了主题:店主的死亡属于奇怪的意外。没有原因与结果,没有人被指控,仅是“奇怪的”,这个丑陋的词永远留在了我的名字后面。老天,为什么我被降级为“店主”?

  一桩凶杀案(2)

  报道进一步指出,对这名男子的皮肤组织,洒满鲜血的裤子、鞋子的DNA分析证实:该男子不是嫌疑犯。那么是谁进入我的店里留下痕迹的呢?难道这不是明显的犯罪?谁真正导致了这次奇怪的意外事故?警方没有提及进一步的调查,他们应该为自己感到羞rǔ。

  同一篇文章里,这个记者指出了“一个奇怪的巧合”,那就是陈璧璧曾经组织过一次前往兰那王国的旅行,有十一个人参加并且失踪了。

  如此的报道真令我伤心,好像是我策划了一次从开始就注定失败的旅游。真是一派胡言!

  但最糟糕的是,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我正在做什么?是谁拿着凶器?我死的时候痛苦吗?

  可能这些记忆太恐怖了,所以我把它堵在了记忆之外。这是人类的本能——即使我死了。

  鬼,不过是人的第二次生命罢了。

  而警方的验尸结果表明,我没有被勒死,而是失血过多。这听起来很可怕,到目前为止,这些信息没有任何用处。我喉咙里的小耙子,我脖子周围的绳子——只有傻子才认为是个意外。

  作为被解剖的尸体,我被拍了照,特别是可怕的脖子,我被一个金属抽屉装着,以供研究。我在那躺了好几天,然后我的样本被带走——细胞、棉条、头发毛囊、血液、胃里的果汁。首席法医去毛伊岛度假了,时间又过了两天。

  由于我是一位著名的杰出人士,特别是在艺术圈里——而不仅是在商业圈里。

  正如《旧金山纪事报》所说——所以法医要亲自检查我的尸体,几个犯罪和法医学领域的专家也是如此。他们在午饭时间来了,对我过早死亡的原因,进行了残忍的推测。他们把我的尸体推出来推进去,粗鲁地谈论我胃里的东西、我的头脑里血管的完整xing、个人习惯、健康纪录,有些事是如此下流——在午餐时间,最好不要听到陌生人如此公开谈论这些事qíng。

  在这个冷冰冰的世界,我想我已跌入了地狱。真的。那里都是最沮丧的人——一个怒气冲冲的妇女,为了吓唬男友而冲过VanNess大街;一个年轻人跳下了金门大桥,但半路就后悔了;还有一个醉酒的shòu医,在luǒ体海滩昏倒了。一切都是尴尬的悲剧,最最痛心的结局,所有一切莫不是如此。

  但是,我为什么在这儿呢?

  我被这些想法困扰着,无法离开没有呼吸的尸体。直到我意识到我的呼吸没有消失,只是如气流围绕着我,使我向上浮升。这真是了不起的创举!我在过去六十三年中的生活习惯,就像银行存款账户一样积累着并提取出来了。

  别人也一样,看起来似乎吸入希望,吐出失望,然而愤怒、爱、快乐、仇恨都在爆发、喷、叹息、尖叫。我现在知道,我呼吸的空气,不是由气体组成的,而是由感qíng的密度和香味构成的,身体只是一个过滤器,一个检查员。当我明白了这一点,便轻松释放了自己的灵魂,做任何我觉得高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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