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àng矢杂货店出现在前方。浩介停下脚步,因为杂货店前有人影。
他讶异地缓缓靠近,发现是一个身穿套装的女人,年约三十多岁,附近停了一辆奔驰。他向车内张望,发现副驾驶座上放了一个纸箱,里面是一位女歌手的CD。有好几张相同的CD,可能是和那个女歌手有关的人。
那个女人把甚么东西塞进铁卷门上的邮件投递口后,转身离开。她发现了浩介,立刻惊讶地愣在那里,脸上露出警戒的表qíng。
浩介出示了手上的信封,用另一只手指了指铁卷门的投递口。那个女人似乎了解了状况,表qíng立刻放松了,默默地向他欠身后,坐上了停在旁边的奔驰车。
今晚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来这里?浩介忍不住想道。也许对很多人来说,làng矢杂货店的存在,对他们的人生有着重要的意义。
奔驰车离开后,浩介把信投进了邮件投递口,门内传来啪答的落地声音。这是暌违了四十二年的声音。
浩介觉得自己终于放下了。也许这一刻才终于解决当年的烦恼。
回到「Fab4」,发现墙上的液晶电视屏幕打开了,妈妈桑正在吧台内cao作。
「妳在gān甚么?」浩介问。
「我哥哥珍藏了一部片子,因为没有发行正规版,所以好像是盗版的一部份。」
「是喔。」
「你要喝甚么?」
「嗯,和刚才一样。」
妈妈桑把布纳哈本的纯酒放在浩介的面前。当他伸手时,影像开始播放,杯子即将碰到嘴唇时,他停下了手。因为他知道那是甚么影像。
「这是……」
屏幕上出现的是苹果唱片公司的屋顶露台。披头四在寒风中开始演奏。那是电影《Letitbe》的高cháo。
浩介放下杯子,凝视着画面。这部电影改变了他的人生,看了这部电影后,他深刻体会到,人心的结合是多么脆弱。
但是──
影像中的披头四和浩介的记忆不太相同。他当年在电影院看这部影片时,觉得他们的心已经涣散,演奏时也各弹各的调,现在却有不同的感觉。
披头四的四名成员很努力地演奏,似乎乐在其中。虽然即将解散,四个人在演奏时,仍然回到了往日的那份qíng怀吗?
当初在电影院看这部影片时,之所以觉得很糟糕,也许和浩介自己的心qíng有关。那时候,他无法相信心灵的团结。
浩介拿起酒杯,喝着威士忌。他静静地闭上眼神,为死去的双亲祈祷。
第五章/在天上祈祷
1
翔太一脸沮丧地从店铺走回来。
「没有吗?」敦也问。
翔太点点头,叹了一口气,「好像是风chuī动铁卷门的声音。」
「是吗?」敦也说,「这样就好啦。」
「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我们的回信。」幸平问。
「应该看到了吧。」翔太回答,「牛奶箱里的信不见了,其它人不会去拿。」
「也对。那为甚么没有写回信?」
「因为……」翔太说到这里,转头看着敦也。
「很正常啊,」敦也说,「因为信上写了那些内容,收到信的人一定会觉得莫名其妙。而且,如果他写回信,反而更伤脑筋,万一他问我们那句话是甚么意思怎么办?」
幸平和翔太默默低下头。
「我们没办法回答吧?所以,这样反而比较好。」
「话说回来,真是太让人惊讶了,」翔太说,「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鲜鱼店的音乐人』竟然是那个人。」
「是啊。」敦也点点头,他无法说他并不感到惊讶。
和争取参加奥运的女人书信往来结束之后,他们又收到另一个人上门谘商烦恼。看了内容之后,敦也他们觉得很受不了,也很生气,因为他们认为上门谘商的「到底该继承家业的鲜鱼店,还是该走音乐这条路」的这个问题,根本称不上是烦恼,而是好命人的任xing。
于是,他们用揶揄的方式,在回信中痛批了这种天真的想法,但自称是「鱼店的音乐人」的谘商者似乎难以接受,立刻回信反驳。敦也他们再度写了果决的回信,当谘商者再度送信上门时,发生了奇妙的事。
当时,敦也他们在店里等待「鲜鱼店的音乐人」的信。不一会儿,信就塞进了投递口,但在中途停了下来。下一剎那,发生了令人惊讶的事。
从投递口传来口琴的演奏声,而且是敦也他们很熟悉的旋律,而且也知道那首歌的名字。那首歌叫〈重生〉。
那是名叫水原芹的女歌手踏入歌坛的作品,除此以外,这首歌背后还有一个故事。而且,这首歌和敦也他们并非完全没有关系。
水原芹和她弟弟在孤儿院丸光园长大。在她读小学时,孤儿院曾经发生火灾。当时,她弟弟没有及时逃出,有一个男人去救了她弟弟。那个人是来圣诞派对演奏的业余音乐人,为了救她的弟弟,全身严重烧伤,最后在医院断了气。
〈重生〉就是那位音乐人创作的歌曲。为了回报他救弟弟的恩qíng,水原芹不断唱这首歌,也因此让她在歌坛保持屹立不摇的地位。
敦也他们小时候就知道这个故事。因为他们也是在丸光园长大的,水原芹是所有院童的希望之星,每个院童都梦想自己也能像她那样发光。
听到这首〈重生〉时,敦也他们惊讶不已。口琴演奏完毕后,那封信从投递口投了进来。是从外面塞进来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三个人讨论这个问题。谘商者生活在一九八○年代,水原芹虽然已经出生,但年纪还很小,当然,〈重生〉这首歌也还没有出名。
只有一个可能,「鲜鱼店的音乐人」就是〈重生〉的作者,是水原芹姊弟的救命恩人。
「鲜鱼店的音乐人」在信中说,làng矢杂货店的回答让他很受打击,但打算重新检视自己,并希望可以面谈。
三个人烦恼不已,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把未来的事告诉「鲜鱼店的音乐人」。是否该告诉他,一九八八年圣诞夜,他将会在孤儿院丸光园遇到火灾,并葬身火窟。
幸平认为应该告诉他,这么一来,他或许活下来。
翔太提出质疑,这么一来,水原芹的弟弟不是就会死吗?幸平也无法反驳。
最后,敦也做出了结论,不告诉他火灾的事。
「即使我们告诉他,他也不会当真,只会觉得是可怕的预言,心里觉得不舒服而已,然后就忘了这件事。而且,我们知道丸光园会发生火灾,水原芹会唱〈重生〉这首歌,无论我们在信上写甚么,我相信这些事不会改变。既然这样,不如写一些鼓励他的话。」
翔太和幸平也同意他的意见,但最后一封信中该写甚么呢?
「我……想向他道谢。」幸平说,「如果没有他,就没有水原芹这位歌手,我也不会听到〈重生〉这首歌。」
敦也也有同感,翔太也说,就这么办。
三个人思考了回信的内容,在信的最后,写了这样一段话。
你在音乐这条路上的努力绝对不会白费。
有人会因为你的乐曲得到救赎,你创作的音乐一定会流传下来。
至于你问我为甚么可以如此断言,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之,千万不要怀疑这件事。
请你务必要相信这件事到最后,直到最后的最后,都要相信这件事。
这是我唯一能够对你说的话。
把答复信放进牛奶箱后不久,又去检查了牛奶箱,发现信已经消失了,应该代表「鲜鱼店的音乐人」已经把信拿走了。
他们以为还会接到回信,所以,就关上后门,一直等到现在。
但是,直到这一刻,都迟迟没有收到回信。之前都是把回信放进牛奶箱后,就立刻从邮件投递口收到对方的信。也许「鲜鱼店的音乐人」看了敦也他们的信之后,做出了某个决定。
「那去把后门打开吧。」敦也站了起来。
「等一下。」幸平拉拉敦也的牛仔裤裤脚,「不能再等一下吗?」
「等甚么?」
「我是说,」幸平舔了舔嘴唇,「不能等一下再打开后门吗?」
敦也皱着眉头。
「为甚么?鲜鱼店的儿子应该不会回信了。」
「我知道,他的事已经结束了。」
「那还等甚么?」
「我是说……搞不好还有其它人上门谘商。」
「甚么?」敦也张大嘴巴,低头看着幸平,「你在说甚么啊?后门关着,时间就无法流动,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
「我当然知道。」
「既然这样,就应该知道没时间做这种事。因为刚好碰上,所以就顺便解决了鲜鱼店儿子的事,但到此为止了,不再接受谘商了。」
敦也推开幸平的手走向后门,打开门之后,他在外面确认了时间。凌晨四点多。
还有两个小时。
他们打算清晨六点多离开这里。那时候,应该已经有电车了。
回到室内,发现幸平一脸愁容,翔太正在玩手机。
敦也坐在餐桌旁,可能是因为外面有风chuī进来的关系,桌上蜡烛的火焰摇晃着。
这栋房子太不可思议了。敦也看着陈旧的墙壁想道。到底为甚么会发生这种不寻常的现象?自己为甚么会卷入这种事?
「我也说不清楚,」幸平突然开了口,「像我这种人,像我这种脑筋不灵光的人,活到这么大,好像今天晚上第一次对别人有帮助。」
敦也皱起眉头。
「所以即使根本赚不了一毛钱,你还是想继续为别人消烦解忧吗?」
「这不是钱的问题,赚不了钱也没关系。以前我从来没有不计较利益得失,认真考虑过别人的事。」
敦也用力咂着嘴。
「即使我们绞尽脑汁,写了回信,结果又怎么样呢?我们的回答完全没有发挥任何作用。那个奥运的女人,只是用自己的方式理解我们的回答;至于鲜鱼店的儿子,我们也没为他做任何事。我不是一开始就说了吗?我们这种不入流的人为别人谘商,简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但是,在看『月亮兔』小姐最后那封信时,你不是也很开心吗?」
「当然不会不开心啊,但我并没有误会,我们这种人不配向别人提供意见。我们──」敦也指了指放在房间角落的行李袋,「我们是最让人看不起的小偷。」
幸平露出受伤表qíng低下头,敦也看了,「哼」了一下。
就在这时,翔太大叫一声:「啊!」敦也吓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怎么了?」
「不是啦,」翔太指了指手机,「网络上有『làng矢杂货店』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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