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野手分头跑开,各就各位。
野手解散之后,武志三振了上场的打者,但这也成为引发危机的原因。野手看到两名打者出局,才刚松了一口气,就在这时被打出一支绝妙的安全触击。
虽说是绝妙的一击,却并非无法妥善处理的球,但三垒手好像被雷打到似的站着不动,呆然地看着球轻轻滚过三垒线上。
球场爆发出欢呼声,气势汹汹地向站在球场正中央的武志袭来。由于有本地球队参赛,所以观众席根本没有一垒侧和三垒侧之分,对大部份观众来说,武志只是一个可恨的敌人。
于是,就形成了眼前的局面──九局下半,两人出局满垒。一旦被击出再见安打,对方就会反败为胜。
武志看向三垒侧的看台。在几乎都是本地球迷的观众中,有一小群好像污渍般可怜兮兮的人,那是从千叶乡下赶来为他们声援的加油团。武志知道他们座位前方垂下的布幕上写着“开阳高中必胜”几个字,但布幕翻了起来,结果甚么字都看不到了。
坐在最前面的应该是校长胡须光。武志曾经看过他身上这套为这次比赛特别新做的灰色西装,他在激励会时也穿过。胡须光的绰号来自校长是顶上无毛的光头,但留着胡子,武志不难想像,在眼前的qíng况下,校长引以为傲的胡子恐怕也吓得发抖。
观众的欢呼比刚才更大声。
武志转头一看,发现第四棒打者津山正站上打击区。津山长得虎背熊腰,球棒在他手上显得特别短,他像野shòu般的双眼似乎对武志充满憎恨。
捕手北冈再度要求暂停,跑向武志。
“来了一个难搞的?怎么办?”
他拿下面罩,抬头看着武志。北冈比一百七十七公分的武志矮几公分,但身材很壮硕。
“真想保送他。”武志回答,“我最不擅长那种人。”
“如果保送他,三垒跑者就会回来得一分。”
“这样我们就没机会赢了。”
北冈把手叉在腰上瞪着武志说:“不要开玩笑。要让他打吗?还是力求三振?”
武志瞥了一眼野手的方向,和刚才失误的游击手四目相接。游击手赶紧移开视线,用右手的拳头用力敲着手套。
“那就力求三振吧?”
北冈猜透了武志的心思。武志耸了耸肩,代替了他的回答。
“OK!”
北冈戴上面罩跑回本垒的方向,在戴上手套之前,竖起右手的食指和小拇指,大叫一声:“两出局。”
比赛继续进行。
武志再度打量打击区内的第四棒打者。听说他是职业球探相中的重点选手,体格的确架式十足,打击能力也很qiáng。武志今天被击出的两支安打都是出自他之手,轻轻击出的球巧妙地穿越野手之间的空档,这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做到的。
武志看到北冈的暗号后点了点头,用眼神牵制了三垒跑者后,快速投出了第一球。打者没有挥棒打击这个外角低球,裁判以很有力道的声音宣布是好球。看来这场比赛并非只有选手和观众紧张而已。
武志的第二球、第三球也都瞄准相同的角度,但似乎有点偏了,被判为坏球。
武志把第四球投向津山的胸前。津山似乎等待已久,用力一挥,球刚好重重地落在后方的挡球网上,分毫不差。津山只是刚好没打到而已,他却懊恼地以球棒敲打着自己头盔的帽檐。
他会击出安打──武志心想。
这并不是实力的优劣问题,也无法预测下次对战时的qíng况,但今天他会击出安打。武志认为投手和打者之间存在一种超越一般人类能力的预感。
照这样下去,他会击出安打──
接着,武志投了一个内角坏球。北冈把球丢还给他时,向他点了点头,完全符合他的预期。
向三垒投出两个牵制球后,武志视线回到打击区,津山依旧气魄十足地死盯着他。武志叹了口气,瞄向北冈给的暗号。
他要求武志投一个外角低角度直球。
武志点了点头,做出投球的动作。不光是今天,至今为止,他从来没有不按北冈的指示投球。一方面因为北冈的指示几乎都正确,即使偶尔判断错误,别人也打不到武志的球。
但是今天不一样。
津山粗壮的手臂和球棒已经准备好迎战武志全神贯注投出的球,击球的时机拿捏得相当正确,球瞬间从武志视野中消失。
武志将视线移往球可能飞向的一垒线上,一垒手趴在垒包后方两、三公尺处,右外野手在他身后呆然地注视着在界外区滚动的球。
线审在右外野手旁双手高举张开,判定为界外球。
整个球场都叹着气,似乎有一股暖流飘过投手丘上方。
北冈再度要求暂停,跑向武志。数公尺之外,就可以看到他脸色苍白。传令员从休息区跑了过来。
“领队说,就放手让他打吧。”
也是候补投手的传令员脸颊有点抽搐。
武志和北冈互看了一眼,轻轻闭了一下眼睛后,对传令员说:“你转告领队,我知道了。”候补选手跑向的休息区内,根本没想到有机会打进甲子园的森川领队像头熊一样走来走去。
“如果放手让他打,”武志把玩着手套中的球,看着北冈的脸,“你觉得会有甚么结果?”
“以领队的立场,他只能这么说。”
北冈垂着眉尾,露出为难的表qíng。“你没有自信不让他打中吗?”
“我有自信不让他打中球心,”武志回答,“但你刚才也看到那个大猩猩般的挥棒和打击吧?万一球往前飞就完蛋了。虽然很想说,我信赖自家队员的防守,但大家都一脸不希望球飞到自己面前的表qíng。”
“士气很低落。”
“他们早就没士气了。”
“你有甚么打算?”
“这个嘛,”武志看着自己的指尖,然后把视线移回北冈的脸上。“可以按照我喜欢的方式去做吗?”
“可以啊。”北冈回答。
武志把球在掌中转了几下后,用棒球手套掩着嘴,小声地把自己的意见告诉了北冈。北冈讶异地皱起眉头。
“甚么意思?”
“别管这么多了,可不可以按照我说的去做?”
“但是……”
这时裁判走了过来,催促他们快点结束。北冈终于下定决心,用力点了点头。
“好,就这么办。”
北冈跑回本垒,主审宣布比赛继续进行。
武志用力深呼吸。
九局下半,两人出局满垒──过了这么久,状况仍然没有改变。
武志做出投球的固定姿势,警告了垒上的跑者。在他投球的同时,他们就会起跑。虽然也有牵制出局的机会,但跑者离垒包都不远。一方面是因为打者是津山的关系,再加上他们了解武志很擅长投牵制球。
武志的注意力集中在打者身上。
敌队加站团的欢呼声在耳朵深处响起。
一飞冲天!津山!所向无敌,喔喔!
“继续鬼叫吧。”
武志聚jīng会神地投出那一球。
乍看之下像是慢速直球。
津山皱着一张脸,用猛烈的速度挥动球棒。看我的──他心里一定这么想。然而下一刹那,他的身体失去平衡,用尽浑身力气挥动的球棒没有打到球,因为挥棒时用力过度,他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津山难以置信地看着落空的球棒。
然而,更加难以置信的事qíng发生了。
球在北冈的手套前扬起一阵尘土,转眼之间,已经滚到挡球网附近。北冈在零点数秒后才认清眼前的事实。
武志离开了投手丘,北冈丢下面罩追着球跑。跑者冲进了本垒。
欢声和混乱中,北冈终于追上了球,回头看向武志,但武志没有举起手套。
北冈也没有丢球。
第二名跑者前身滑垒成功。
亚细亚学园的球队和看台的观众陷入狂喜之中,一片纸花飘过站在原地的武志和北冈之间。
北冈似乎轻声说了甚么,但武志听不到他的声音。
武志双手叉腰,仰望天空。天空是灰色的。
──明天要下雨了。
然后,他脱下帽子。
cha曲
三月二十三日星期一,俗称为chūn季甲子园的高中棒球chūn季选拔赛将在五天后举行。
东西电机资材部的臼井一郎大清早就肚子不舒服。坐在办公桌前,下腹部周期xing地疼痛,根本无心工作。但他不愿意上班铃声刚响就跑去厕所,忍耐了十分钟才终于起身离开座位。
厕所就在资材部办公室的左侧,木门上方的窗户嵌着雾玻璃,上面用油漆写着“男用厕所”。臼井匆匆推门而入。
里面有两个小隔间,其中一间的门上贴了写着“故障”的纸,臼井咂了一下嘴,推开另一间的门。这家公司的厕所很容易故障。
一走进去,臼井再度啧了一声。他走进的那个隔间内,卫生纸刚好用完了。于是打开“故障”那一间的门,准备把那里的卫生纸拆下来。
这时,他发现角落放了一个黑色的手提包。
──这是甚么?
臼井觉得不太像修理工的包包,然而他并没有太在意。因为那时候没心qíng理会那么多。
中午过后,臼井又去了一次厕所。那个隔间的门上仍然贴着“故障”。他好奇地打开门一看,黑色手提包仍然放在那里。
那是一个黑色的旧皮包。
他微微偏着头,并没有伸手去拿。
直到他第三次上厕所时,才感到事qíng不太对劲。以前厕所发生故障时,从来不曾那么久都没人来修理,而且那个褪色的手提包维持和今天早晨相同的状态,不像有人动过。
──是谁忘记带走了吗?
臼井打量着它,上面并没有像是名片之类的东西。
他终于下定决心打开包包检查一下。既然从一大早就放在这里,也不能怪别人侵犯隐私打开检查。
当手伸向皮包的拉链时,脑海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但他还是缓缓地拉开了拉链。
※※※
当天下午四点三十分左右,岛津警察署接到报案电话,东西电机总公司内被人放置了炸弹。炸弹设置在五层楼的办公大楼的三楼男厕内,资材部资材一课的课长臼井一郎发现了这颗炸弹。
警方在离现场稍远处的会议室内向臼井听取当时的qíng况,负责审问的是千叶县警总部搜查一课的上原和筱田,上原三十岁左右,身材壮硕,瘦长脸。筱田比他年轻几岁,或许是有点发福的关系,看起来比较沉着稳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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