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沿着窗台爬行,终于在纱窗上发现了一个很小的漏dòng,顺利地钻了进去。
他还在抱怨老婆,这女人太粗心了,也不知道换换纱窗,他都能钻进来,蚊子更没问题了,夜里儿子不知道被咬了多少包……
他爬进卫生间,看见盆子里扔着几件衣服,有一件脏兮兮的小T恤无疑是儿子的,他爬上去,用触角碰了碰它,就像在抚摸。
他还看见了一件男人的大短裤,他马上警惕起来——看来,老婆已经有男人了。
他想把这件大短裤扔出家门,可是他无可奈何。
他爬出卫生间,来到了儿子的卧室,爬到chuáng下,藏起来。chuáng下有很厚的灰,他看见了儿子三只不同颜色的袜子。他暗暗想笑,这小子太像自己了,他就总是丢袜子,最后每双肯定剩一只。后来,他gān脆只买同一种颜色的袜子了。
楼道里一直安安静静,偶尔有人走过。不知道老婆带着儿子去哪儿了。
一个多钟头之后,终于有人把家门打开了,进来了三个人,老婆,儿子,还有一个陌生男人。
那个男人说:“儿子,今天带你玩够了吧?赶紧洗洗睡觉,明天还得上学呢。”
他竟然把白欣欣的儿子叫儿子!这让白欣欣很不慡。
儿子央求道:“再玩10分钟行不?”
那个男人说:“行。”
儿子欢呼起来,满屋乱跑。
那个男人说:“1,2,3……”
儿子一下就安静了,他说:“不算!1分钟哪有这么快啊!”
那个男人说:“赠送的时间就这么快。4,5,6……”
白欣欣不知道儿子什么表qíng。
那个男人继续数着:“7,8,9……”
儿子低低地说:“我去睡觉了。”
他们三个人好像去商场买东西了,刚刚在外面吃了饭回来。儿子去洗漱的时候,老婆把新买的衣服拿出来,一件件在身上比试,同时和那个男人说着话。
白欣欣听了一会儿,感觉他不认识这个男人。他好像叫廖红。
廖红说:“下次你别再买红色的衣服了,你那么黑,不适合。”
老婆说:“那我买什么颜色的呢?”
廖红说:“白色的啊。”
老婆说:“那不更显得黑了吗?”
廖红说:“你完全不懂美学,你就听我的好了。”
老婆说:“好好好,听你的!”
廖红说:“好了,别臭美了,收拾起来睡觉。”
老婆很听话,她把衣服收拾起来,挂进了衣柜。
廖红又说:“儿子,你把书包收起来,放在你的房间去。”
儿子“噔噔噔”地跑过去,把书包装好,拿进了自己的卧室。
白欣欣听得出来,廖红在这个家里似乎占着主导地位,老婆和儿子都比较信服他。
儿子关上门,终于关灯上chuáng了。他在被窝里翻来覆去地嘀咕着什么话,过了会儿就睡着了。
白欣欣有点后悔,刚才他应该爬到窗台上,他至少应该看儿子一眼。
就算儿子发现了他,也不会伤害他的。儿子很小的时候,白欣欣带他玩过,告诉过他,七星瓢虫是益虫,不要弄死它们。儿子很听话,在路上见到七星瓢虫,也要把它们放进糙丛中。
儿子呼呼地睡着。
白欣欣从chuáng下爬出来,他听见另一个卧室隐隐传来了说话声。
那曾经是他和老婆的卧室。
他想了想,从门fèng儿爬了出去,穿过黑糊糊的客厅,从另一个卧室的门fèng儿爬了进去。老婆和那个男人已经上chuáng了,亮着chuáng头灯,幽幽的。
白欣欣快速爬到了chuáng下。
chuáng还是过去那张chuáng,纯木的,下面是储物柜,没有空间。白欣欣藏在一个fèng隙里,听。
老婆说:“你应该把张二那笔钱要回来。”
那个男人说:“你懂什么!我打算要他手里的那个工程,和大伟一起做。”
老婆说:“他能给你吗?”
那个男人说:“就看大伟帮不帮忙了。”
……
白欣欣已经听不懂他们的话题了。老婆建立了新生活,白欣欣感觉无比陌生,就像潜入了别人的家。
聊了一会儿之后,那个男人抱住了老婆,开始亲她。
老婆把他推开了:“你刷牙了吗?”
过去,每次白欣欣和老婆亲热,老婆也会这么问。
那个男人没有回答,把她压到了身下,接着亲。
老婆被堵着嘴,含糊不清地说:“锁门……”
那个男人依然不说话,很快,chuáng板就开始“吱吱呀呀”响起来。
白欣欣的心里就像打翻了调料盒,非常不是滋味。他想着,还是回儿子的卧室去吧。
他从chuángfèng儿爬出来,朝门爬去。从chuáng到门,大概3米远。chuáng板响得越来越厉害,白欣欣爬得越来越快。
他刚刚从门fèng儿爬出去,就听见那个男人低低地呻吟了一声,翻身躺在了chuáng上,变成死猪了。
白欣欣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他在心里说:有他妈什么了不起!不过3米远而已。
第二天,那个男人很早就起了chuáng,他做好早餐,把儿子叫起来。两个人吃完了,那个男人就带儿子下了楼,送他去上学了。
从他们的对话中,白欣欣听到,那个男人骑自行车。
晚些时候老婆才起chuáng,她简单吃了点早餐,然后磨磨蹭蹭地洗漱、打扮,两个钟头之后还没有去上班。
白欣欣从儿子的卧室爬出来,看了老婆一眼。他的视界依然是破碎的,老婆就像在一面有裂纹的镜子中。不过他依然能看出来,她似乎没怎么老,好像比过去还漂亮了一些。
老婆终于背上挎包,出门了。
随着防盗门“哐当”一声,家里就变得安静了。
白欣欣开始琢磨自己的未来。
难道就这么鬼鬼祟祟地藏在这个家里,像个小三儿一样,看着老婆跟另一个男人生活?
那他又能怎么样?
后来,白欣欣找到了一个安全的落脚点——客厅的吊灯上。
他白天出去觅食,夜里回到家里的吊灯上休息,始终没人注意到他……
白欣欣讲到这里,深深叹了口气。
郭美醒了,她迷迷瞪瞪地爬起来,四下看了看,然后说:“你们怎么醒这么早?”
章回马上把脸转向了她。
章回:“郭美,你做梦了吗?”
郭美使劲抻了个懒腰,嘀咕道:“做了一夜怪梦!”
章回盯着她:“你梦见什么了?”
郭美朝窗外看了看:“你们看见篱笆外那些野玫瑰了吗?我梦见我变成了一朵花,长在它们中间,想动动不了,累死了!”
章回依然盯着她:“你站了多长时间?”
郭美说:“好多好多天,有一天还下雨了,特别冷。对了,我还梦见你们了呢!”
章回:“你梦见我们怎么了?”
郭美睡眼惺忪地笑了:“我梦见你变成了一只鹦鹉,飞走了。还梦见白哥变成了一只甲虫,也爬走了。当时我感觉好孤独,很想哭!……”
第十章Y字形通道
白欣欣在家里驻扎下来。
偶尔,他还去儿子的学校看看他。儿子的学校和小区只隔一条马路。
有时候是那个男人接他,有时候是老婆接他。
这一天,白欣欣突然在学校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蒋梦溪!
当时,他落在一片荔枝树的树叶上,看到蒋梦溪之后,他完全呆住了,差点从树叶上摔下来。
她不是死了吗!
白欣欣马上意识到儿子有危险了。
学生们陆续列队走出校门,有高年级的,有低年级的,校门外站了很多家长,人声鼎沸。
儿子那个班终于出来了,他个子小,走在最前面。蒋梦溪立刻走过去,拦住儿子说了些什么,人太乱,白欣欣听不清。当时,儿子的班主任正在布置什么课外作业,蒋梦溪走过去,又和老师说了些什么。
接着,儿子、蒋梦溪和老师走到了一处,互相说了几句话,儿子就傻乎乎地跟着蒋梦溪离开了。
白欣欣不知道该怎么阻止儿子,他只能奋力地飞,紧紧跟着他们。
蒋梦溪几乎是拽着儿子,走得非常快。
白欣欣隐约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儿子:“阿姨,我爸爸在哪儿呢?”
蒋梦溪:“他在家。”
儿子:“那你带我去哪儿啊?”
蒋梦溪:“回家啊。”
儿子:“我家不在这边!”
蒋梦溪:“我先带你去吃麦当劳,然后去游乐园。”
儿子:“真的?”
蒋梦溪:“当然是真的。”
完了。
白欣欣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飞到儿子面前,使劲舞动翅膀,然后落在地上。他试图引起儿子的注意力,让儿子停下来,直到他妈妈看见他。
那个蒋梦溪竟然蹲下来,看着地上的白欣欣,不怀好意地说:“你看,这里一只七星瓢虫。”
儿子大叫起来:“七星瓢虫!”
然后,他竟然举起小脚,恶狠狠地踩下来。
白欣欣惊慌失措,赶紧飞起来,飞到了半空中。
蒋梦溪似乎认识他,她仰起脑袋,朝白欣欣看了看,笑了。
儿子不甘心地说:“阿姨,你帮我抓住它!”
蒋梦溪说:“宝贝,七星瓢虫是益虫,不能伤害它哦。”
儿子看着半空中飞来飞去的白欣欣,恋恋不舍。
这时候,一辆出租车开过来,蒋梦溪伸手拦住它,然后拽着儿子就坐进去了。
出租车一踩油门就开走了。
白欣欣很想追上它,但那是不可能的。他眼看着蒋梦溪带着儿子越来越远,终于消失在车流中。
她说,她要带儿子去游乐园!
白欣欣家住在城南,而游乐园在福田市区偏东北部。他只能朝游乐园飞……
小小的白欣欣穿过一条条街道,终于到达游乐园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游乐园已经关门,黑糊糊一片,鸦雀无声。那些专门吓唬人的游乐设备,现在静静停放着,所有应该有人的座位都空着。
夜风刮起来,白欣欣飞得十分吃力,时不时地落在地上爬一会儿,聚集力量再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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