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拿我刚上班那会儿发生的一起拦路抢劫杀人案来说,嫌疑人在抢夺皮包的过程中,由于受害人过于激烈的反抗,嫌疑人失手将其杀害。
这件事经过媒体曝光之后,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什么“变态杀人魔”“夜行者”的传说被口口相传得神乎其神,那段时间110报警平台几乎是从早到晚都被询问案qíng的民众打爆,一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根本打不进报警电话,造成很多人对警方怨声载道。
当然这只是一个很小的方面,我还曾经在派出所见过一群老妇为了几句口舌之争,集体静坐不让民警出警的qíng况。而且这种事qíng不在少数,有些时候不得不吐槽一下,很多人可能只片面地考虑到了自己的私yù,而忽略了大多数人的共同利益,如果我们人与人之间都多一份信任,多一份理解,现在警察也不会受到这么多指责。
听明哥说要让媒体介入,我知道这起案件他准备破釜沉舟,跟嫌疑人死磕到底了。
四十
案件的侦办已经过去了两天,由于调查工作不需要我们科室的参加,多少给了我们一点喘息的机会。虽然手头没活,可我们的心里一点也不轻松。明哥跟老贤为了确保案件勘查做到细致入微,这几天他们两个反复对现场进行小面积的复勘。胖磊则整天钻在办公室里对三起案件现场的两百多个G的视频进行海量的梳理、甄别。
现在真正两手空空,一身轻松的人只有我和叶茜。
案发后的第五天,一大早叶茜便耷拉着脑袋走进了办公室。
“怎么了?有人惹你了?”我撸起袖子佯装要为她打抱不平。
“钱包丢了!”叶茜沮丧地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我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的衣服。
“你天天穿这紧身的小夹克,口袋那么浅,车又骑得那么快,不掉才怪呢。”
叶茜白眼一翻:
“找打是不是?”
“好了,不开玩笑了,你钱包里装的什么?有没有贵重物品?在哪里丢的?”
“也就几百块钱和一张身份证。”
“我晕,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呢,我看钱你是别想找回来了,也就是补办一张身份证的事,二十块钱搞定!”
“那办身份证最少需要两个月吧?本来想放年假还能出去玩一玩呢,这哪里来得及?”
“那没事,你先去办个临时的身份证,然后再去派出所弄个正式的,两不耽误。”
“当真?”叶茜的心qíng转yīn为晴。
“反正我现在也闲着没事,我陪你一起去!”
“算你有点良心!”叶茜从铁皮柜里拿出一个摩托车头盔扔给我。
我俩一前一后还没走到楼梯间,就和刚从实验室出来的老贤撞了个满怀。
“小龙、叶茜正好你俩在,搭把手。”
“怎么了,贤哥?”
“帮我把剩余检材放在物证室,现在用不上了!”
老贤嘴巴中的剩余检材再好理解不过,就是做完检验后剩下的物证。例如我们在现场提取的血迹,为了能得到比较充足的DNA信息,在现场我们往往都会提取很大的量,而真正检验时有可能只需要一点点,剩下的那些就叫剩余检材,这些东西就算是案件侦办结束也不能丢弃,必须要长期保存,其他的随案物证也是一样。
而专门存放这些东西的地方,我们叫物证室,一般物证室分为几个功能区,物证架、冷藏区、枪支弹药存放区。
物证架有点像超市的货架,上面摆放的就是一些比较常规的物证,比如现场的土壤、嫌疑人所穿的鞋子等等,只要物证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发生变质,都可以直接放在物证架上。
冷藏区主要是存放一些容易变质的物证,比如血液样本、人体组织、jīng斑、唾液斑等等。
有些案件还会涉及枪支弹药,这些物证必须要经过特殊的保存,防止时间一长出现枪支上锈、走火的qíng况,所以在我们这里还专门设置了枪支弹药存放区。
一听老贤有活要忙,我只好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看叶茜。
“反正又不着急这一会儿,帮国贤老师弄完咱们再去。”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乐呵呵地跟在老贤后面走进了实验室。
老贤把我们领到一个铺着黑色大理石台面的长条柜子前,这柜子有点像家里的橱柜,只不过橱柜上摆的是碗筷,而这里摆放的全是一些长长圆圆的化学试管。
“jīng斑、粪便、烟头冷藏,香灰、大米直接上架子。”老贤指着桌子上的一堆物证袋对我说道。
“放心吧,贤哥,这都轻车熟路,不会弄错的。”我从桌子上拿起硅胶手套笑着说道。
“对了,三起案件现场的烟头要分装,你知道吧?”
“单包还是多包?”
“单!”
叶茜站在我跟老贤中间,一会儿瞅瞅我,一会儿瞅瞅老贤,从她满脸的疑问,我便可以猜出,她根本没有听懂我们在说什么。
我来从头给大家解释解释。老贤嘴巴里的“分装”是分开包装的意思,也就是每个案件的现场烟头分开登记包装,不能因为这三起案件为一个人所为,就把烟头全部放在一块,否则若gān年后,谁还能记清楚哪个案件提取的哪几种烟头?这点很好理解。
“多包”和“单包”其实理解起来也不难,“多包”的意思是,把带有同种xing质的物证放在一个物证袋子里,比如嫌疑人所穿的衣物和鞋子,一般都是“多包”(特殊qíng况除外)。而“单包”就是要把物证给分开来包装。拿这个案件的烟头来说,虽然过滤嘴上遗留的都是嫌疑人的唾液斑,但如果你把这些烟头全部存放在一起之后,就会造成DNA物质之间的转移,时间一长,全部烟头都会被污染,导致只能检出一种DNA。
我们在办案的过程中不乏重新鉴定的qíng况,有的时候这种重新鉴定都会延续到一年甚至几年以后,因为命案嫌疑人的庭审时间跨度都很长。假如若gān年后,人家提出要重新鉴定,可咱们的物证因为保存不当发生了污染,那人家就会对之前的检验鉴定产生怀疑,这就会给一些居心叵测之人钻了空子。
所以,为了杜绝这样的事qíng发生,老贤对许多物证都是采取“单包”的办法,也就是一个烟头一个物证袋,标上序号,归类保存。
得到老贤的确切答案,我开始张罗叶茜去拿小号的物证袋,我则戴上口罩和手套把剪掉一小节的烟头用镊子夹起。
老贤的检验报告我并没有翻看,所以我只知道现场提取了烟头,但是在之前我并没有见过这些烟头的庐山真面目。当我夹起第一枚烟头时,开始有些疑惑,因为我在烟头上发现了我的学科领域的痕迹——牙齿咬痕。
第一枚烟头被我放在物证袋里以后,我开始夹取第二枚、第三枚、第四枚……我的心跳也随着手中的动作越跳越快,因为我发现了大家都忽略的一个问题,而这个问题很有可能直接关系着破案。
“贤哥,这些烟头的完整照片有没有?拿给我看看。”
“有,在我电脑里。”
嘀嘀嘀——,照片被我飞快地从电脑里打印出来。我瞪大了眼睛来回jiāo替地看着手中的几张照片。当一切被确定之后,我兴奋无比。
“叶茜、贤哥,到会议室,我有重大发现。”我此时已经顾不上去整理物证,而是把明哥和胖磊也喊了过来。
“怎么了,小龙?有什么发现?”胖磊打着哈欠。
“你们看看这个!”说着我把墨迹还没有完全gān的照片放在了他们四个面前。
“这不就是烟头照片吗,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叶茜瞥了一眼。
“我们之前只注意到了烟头上的DNA信息,但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哪一点?”明哥表qíng严肃。
“烟头上的牙齿咬痕。”
四十一
“牙齿咬痕?”叶茜习惯xing地问道。
“对。”我从烟盒中掏出烟卷,分发下去。
吧嗒!我点燃了自己手中的烟卷,使劲地抽了一口作为示范。
“你们刚才也注意到了我的动作,正常人抽烟的动作,是用手指夹住烟卷往嘴巴里送,一般qíng况下我们是用嘴唇夹住烟卷,吸一口然后再用手指把烟卷从嘴巴里拿出来。”
“嗯,是这个动作没错。”胖磊照着我的动作比画了一下。
“也就是说,大多数人不会用牙齿去咬住烟头,这样也不会在烟头上留下咬痕。但是你看看这三起案件,所有的现场烟头都有比较严重的牙齿咬痕,这就反映了嫌疑人的习惯xing动作。他在抽烟的过程中不会用手去接烟,而是选择用牙齿咬住烟头来唤气。”
“这能说明什么?”叶茜还没理解我的意思。
“咱们从现场遗留的烟头的量不难看出,他的烟瘾应该很大。他在蹲点的过程中,只需要用眼睛寻找目标即可,他完全可以用手去接烟,可他并没有这么做,这说明嫌疑人有这种吸烟的习惯。那咱们来分析一下,哪些人有这种吸烟的习惯?”
明哥听到这里,眉头已经完全舒展开来,看来他已经知道我接下来要说什么,而其他三人还依旧一副啥也不知道的表qíng。
我接着说道:“在我们痕迹学上,对有这种习惯的人有专门的列举。比如,鞋匠,他们的双手需要不停地钉鞋掌、fèng鞋面,如果在工作的过程中犯烟瘾,他们没有工夫去用手夹烟,所以只能用牙齿咬着唤气,因此会在烟头上留下咬痕。”
“还有木匠,他们在锯木桩、刨木头时,都离不开双手,他们如果要抽烟也只能靠牙咬。”
“最后是泥瓦匠,他们平时需要跟水泥打jiāo道,只要gān活,手上、衣服上基本上都能沾满水泥,而且我们都知道,水泥遇水会凝固,遇到唾液也一样,所以泥瓦匠一般也喜欢用牙齿咬着烟屁股抽烟。当然还有其他的qíng况会养成这种习惯,但这三种职业是主流。”
“也就是说嫌疑人要么是鞋匠,要么是木匠,再或者是泥瓦匠,这也太宽泛了!”叶茜对我的推理没有买账。
“我还没有说完。”
我把手里的烟屁股按在烟灰缸里接着说:“咱们来看看这三起案件的案发地点,一个在咱们市的西边,一个在咱们市的东边,最后一起命案在咱们市的南边,而且之间相隔有几十公里,他为什么要选择这几个地点作案?如果他只针对女学生,我们市中心的学校多了去了,他为什么要舍近求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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