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把手机换到另一只手上:“现在是九点半,你听好,我给你一个钟头,只要你在十点三十分以前把钱放进那个桶里,前面的不愉快咱一笔勾销,我就当你记xing不好给忘了,可是——”他声音yīn森起来,“如果十点三十分零一秒时那个桶还是空的,你就不用来了,那笔钱就算我送你老婆的丧葬费,你老婆好像怀孕了,不知道这二十万够不够你儿子那份。”
这句话突然令张君子变成了一只被láng激怒的兔子,他出人意料地叫喊起来,激动让他微微有些口吃:“钱我保证会给你,但你要是敢动她肚里的孩子……我告诉你,我也认识很多……很多道上的朋友,花几十万轻松买你的命,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找人杀了你,所以……所以……”
张一笑起来,这次是发自内心的,他由衷地感到好笑。
“道上的朋友?那你好好想想,是去找你道上的朋友,还是去找钱,我是无所谓。”
他挂了电话,微笑着拍了拍聂汶玲那张饱满的胖脸。由于恐惧,那张脸看起来有些滑稽。
“你男人真是缺心眼,到这份上还跟我撂狠话,还‘道上的朋友’。”
女人终于缓过神来,她qiáng作镇定,拿出了谈判的口气。
“我知道你们是谁了,我们可以谈谈。”
“好啊。”张一一枪柄击在聂汶玲耳根处,胖女人顿时瘫软下去。张一低头看着她,“你先说。”
女人一动不动,已经昏厥。
“你不是要谈吗,怎么又不说话?”张一挽起衣袖招呼弟弟,“搭把手,把这胖娘们抬到车上去,再找点什么把她嘴堵上,免得一会儿她醒过来瞎叫唤。”
13.灰狗、小眼等同伙
灰狗回到他们租住的小院时天还没黑,他光着膀子,显得很láng狈。
院子里住了六七个同伙,下午的遭遇小眼已经抢先帮他广播出去了,还顺便宣传了一下自己的仗义,他把那辆切诺基的惨状描述得极为严重,好像他不是用钥匙划花了它,而是把它砸成了一堆废铁,因此当灰狗一进院门,所有人都哄笑起来。
见灰狗回来,小眼起身招呼大家去吃烤串,喝了点酒,一群人大呼小叫地往回走,就在他们经过新东里附近的一家饭店时,一辆白色切诺基从楼旁的院子里开了出来,拐上了街心,小眼眼尖,一眼就认出车身那些乱糟糟的划痕正是出自自己的手笔,他立刻兴奋起来,挥手招呼众人:“别吵吵,看到没看到没,就是那辆车,那个傻bī管闲事的,小狗下午就是差点栽在他手里。”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盯着那辆驶远的切诺基看,灰狗拉了拉小眼的胳膊,心有余悸地说:“还是别惹事了,那人挺猛的,看着就不好惹。”
小眼很少把眼睛睁得这么大。他教训灰狗:“我说你就是个孬货吧,猛怎么的,就算他是好虎也架不住咱们群láng,你要没胆儿去就在这等着,我也不是针对他这个人,我是对事,我就是要杀杀这股子见义勇为的歪风邪气。”他扭头征求众人意见,“我说的对吧?”
“对。”其他人纷纷点头。
这时切诺基已经开出去二十多米远,小眼一马当先,领着其他人冲到路边拦下两辆出租车,灰狗迟疑了一下,还是上了车。他有点紧张。
小眼坐在头一辆出租车的副驾驶座上,指挥司机跟住前面那辆车。
白色的切诺基在夜色中显得十分扎眼,车速也不算快,因此出租车跟起来很从容,五分钟后,切诺基在市中心医院的正门前停下了,等小眼他们下了出租车靠过去,开车的男人已经进了医院主楼,他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被盯上了。
“怎么办,要不要等他出来gān他一顿?”旁边有人问。
小眼盯着眼前的车看了一会儿,忽然邪邪地笑了。
“用不着那么费事。”他说,“这车的刹车一看就有问题,我得帮他修修,免得出危险。”
14.胡四娄、许虎、张二
胡四娄走进卧室,问许虎:“跟谁打电话?我在楼道里都听着动静了。”
“刚才在饭店停车场被咱修理的那小子,这电话不就是他的吗?”
这有些出乎胡四娄的意料。
“他打电话来gān什么?都说什么了?”他拿起那部手机调出呼入号码,有两个号,头一个是7位的座机号码,第二个仍旧是隐藏号码。
“问我有没有看到张一百块钱,说他把一个手机号记在上面了,结果让我骂得跟儿子似的。”许虎想起了刚才的qíng形,忍不住笑起来。
胡四娄思索了片刻,回拨了那个座机号码,听里面说了两句话后就放下了电话。
“公用电话,这人做事还真是谨慎,一点痕迹都不留,不简单。”
许虎满不在乎:“不简单不也让咱给gān了?有枪也没有我的榔头快。”
胡四娄淡淡说道:“刚才是咱们运气好,那几枪没打中,榔头到什么时候也比不了枪。”
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说钱上记了个电话号?有没有说那个号是谁的?”
“他说是一个朋友的。”
胡四娄心中一动,他正愁联系不到那个人,如果能通过他朋友找到他也不错。
他转身下楼,快步走回那家小店,跟店主换回了那张钞票,钞票上果然写着个手机号码。出了门,他迫不及待地拨通了这个电话。
手机响起来,张二拿起来看了一眼,是张君子的号码。他接起电话,语气生硬地问:“你还有什么事?”
胡四娄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还”。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诚恳些。
“你可能不认识我,我想通过你找你的另一位朋友,刚才我兄弟跟他闹了点不愉快。”
张二扭头看了眼张一:“我们是一起的,有什么话跟我说吧。”
“那拜托你跟那位朋友解释一下,刚才的事纯属误会,我兄弟年纪小,不太会说话,你也别往心里去。”
对方冷笑。
“你就是他说的什么道上的朋友?能轻松要我们命的那个?直说吧,你想怎么样。”
“那我就直说吧,我对你们的枪比较感兴趣。”
张二把这句话理解成了一句挑衅,再次冷笑起来。“我不光有枪,还有子弹,子弹你要不要?”
他的话里充满了火药味,胡四娄心里的火也开始一点点往上拱,他勉qiáng压住。
“我觉得你也能听得出来,我是真心诚意想跟你商量……”
“打住,”张二将他的话拦腰截断,“速速把那二十万给我拿过来,我只要钱,钱到位,前面的不愉快一概翻篇,钱不到,我就要杀人。”
胡四娄愣住,脑中有一道闪电划过,他忽然觉得什么地方不对了。
“我问你,”胡四娄一字一顿,“你是怎么知道那二十万的?是谁告诉你的?你还知道些什么?”
停了停,他又道:“你们是不是监视我们来着,跟我们玩猫抓老鼠的游戏?”
“老鼠如果聪明,就不会跟猫逗闷子,看表,你们时间可不多了。”
电话断了。
胡四娄慢慢抬起头,在他眼里,马路边零星的行人忽然都变得可疑起来,他的大脑在飞速地运转,随着思路清晰起来,一阵恐惧蔓延了他全身。
他意识到自己和许虎落入了人家设置好的圈套,很可能从他们踏入北城的第一天起就被本地的帮派盯上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眼睛里,他终于想通自己的钱包为什么会落在对方手中,然后又像是巧合般出现在他眼前,这根本就是一次经过jīng心策划的警告和戏弄,意在告诉他们,他们可以随意取走他们身上的任何东西,包括他们两个人的xing命。那张写有手机号的纸币,应该也是这场猫鼠游戏的一部分,是他们故意放在钱包里的,见他迟迟没有发现,游戏无法继续进行下去,于是打来电话予以提示,现在他按照这个电话打过去,对方玩腻了,终于亮出了底牌:他们就是想要那二十万。
如果他们想要这笔钱,直说就行了,为什么非要搞这么多弯弯绕?是为了显示他们的qiáng大,从戏弄中获取快感?太欺负人了。
看来那笔钱藏在工地已经不安全,需要马上取出来。他和许虎也不能再继续逗留了。
胡四娄返回出租屋,让许虎马上收拾东西。
“先去饭店停车场把捷达拿出来,然后到工地取钱,拿到钱立刻离开北城,越快越好。”
“哥,出什么事了?”许虎有些慌。
“一句两句说不清楚,路上告诉你。”
15.杨雄、张君子
杨雄背靠着402病房的窗台,左手攥着车钥匙,右手装作若无其事地放在腰间,实际上是在按着仍旧隐隐作痛的肋骨。他望着坐在病chuáng上的白胖男人,愈发印证了自己的猜测,这个名叫张君子的男人一定有问题,他不停地看墙上的钟,不停地舔嘴唇,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急于出去jiāo配的猫。更可疑的是,他拒绝给家里人打电话。“我妻子不在家,她到外地出差去了。”他这样说,同时用手指揉着布满血丝的眼睛。
“关于下午在银行门口发生的事,你有什么想法,或者怀疑,都可以跟我说。”
张君子摇头:“没什么可说的,我什么都没看见,就给打晕过去了。”
杨雄注意到他又瞄了眼墙上的石英钟,杨雄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九点四十八分,秒针jīng神抖擞地走着,抑扬顿挫。
“我真没什么可说的,我还有点事要出去一趟,要不我明天去公安局找你。”
“不用明天,你现在就好好想,你去银行取钱都谁知道,还有你这钱准备用来做什么?”
张君子突然间爆发了。
“我没有被拘留吧?我还有人身自由吧?我跟你说多少遍了我没什么好说的,我还有事,你赶紧给我离开。”
杨雄也不恼:“没人限制你自由,我说了我有车,你要去哪我开车送你过去。”
张君子盯着他手上的车钥匙,像是被催眠了,停了几秒才说:“我不用你送。”
“那你的事还是不急,不急就放一放,先跟我这做完笔录再说。”
“我不做可不可以?我的钱被抢我愿意,我不需要你们帮我破案,行不行?”他像是最后下了决心,站起来朝门口走去,“我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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