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一个男声在电话里急促地说:“朋友,我跟你说,你手里拿的电话是我的,不过你别挂,我不是跟你要这个电话……”
“我知道是你。电话是你的吗?钱包都他妈是偷的,电话肯定也不是好来的。”许虎揶揄道,“刚才慡不慡?那一榔头没削死你真算你走运。”
“你在场是吧,我一想就是这样,其实……我不是说你,不是自己的东西不应该拿的。”
许虎既好气又好笑,他想不通这个人打电话过来是什么意思,兴师问罪吗?似乎又不像。想到刚才差一点被这王八蛋一枪打死,许虎的怒火再度燃烧。
“别说没用的,我问你,你还牛bī吗?”
“啊?”对方显得很茫然,“我没牛……我觉得我态度还可以呀?”
是可以,这小子看起来已经被打服了,现在他要跟自己商量了,他的态度令许虎很受用。
“朋友,”那人小心翼翼地说,“我打这个电话不是想跟你要回手机,手机你拿着用吧,咱jiāo个朋友,我就想问下跟手机一起,你有没有看到张一百块钱?你别误会,我也不是跟你要那钱,钱你拿去喝茶,只是这钱上面我记了个手机号码,这个号是我一个朋友的,对我蛮重要,麻烦你帮我读一下好不好?”
看来真是了,这地方人真不行。许虎暗暗发笑,他决定调戏一下这个傻子,反正一个人待着挺无聊。
“很重要的号码吗?”他模仿起了小沈阳的腔调,“那我真得帮你找找,可是我放到哪里了呢?”
对方没听出来他语气里的戏谑,一连说了好几个谢谢。
“呀,我想起来啦,不在我这里了。”
对方立刻紧张起来:“哪儿去了?”
“刚才我去了趟你家,看到了你妈,我看他养了你这个guī儿子真不容易,就把钱塞到她屁眼里了,你回家让你妈给你念吧。”
许虎狠狠按下挂机键,把手机往chuáng上一丢,捶着chuáng板大笑起来。
10.许虎、张一、张二
手机再次不屈不挠地响起。许虎看也不看就抓起来,他没有注意到屏幕上显示的已经是另一个号码。
他噼里啪啦地骂过去:“别他妈再打了,你没听出来老子在调理你啊?你要的钱老子这里没有,不就有把破jī巴枪嘛,有枪就牛bī啊,老子有榔头,再打当心老子敲死你。”
他把手机甩到一边,心qíng彻底舒畅起来,羞rǔ了对方一顿,刚才的一枪之仇基本算是报了。
客厅里响起了开门声,胡四娄闪身进来,他警惕地环顾四周,然后盯着许虎问:“你跟谁说话呢?”
张二把手机从耳边慢慢拿下来,慢得就像连带着撕下了那只耳朵。
他面颊上的肌ròu像通电般抽搐着,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敢这样跟他说话,如果是面对面,他绝对会让他在一秒钟内变成一具尸体。
刚刚,八点四十三分,他第二次拨通了雇主的手机,手机占线,对方开机了。他等了一会儿再拨过去,这次通了,结果对方嚣张的骂声证实了他们的猜测。
又是一个要钱不要命的笨蛋,当然,对于这种qíng况他们早就准备了应对的方法,一周前对方去家乐福jiāo定金那次,那个人虽然用口罩把那张脸捂得严严实实,但他忘了他那辆宝马车跟起来并不算什么难事。他们得到了他的住址,没别的意思,就是要防备今天这种事发生。
“他说什么?”张一问。
张二把手机丢进仪表盘旁的凹槽:“骂我,挑明那笔钱不给了。”
张一忽然像猫头鹰那样笑起来,黑暗中看不到他的表qíng。
笑过,他问弟弟:“那天你开车跟的,他住的小区叫什么庄来着?”
11.杨雄、张君子、聂汶玲
杨雄推开病房的门,chuáng是空的,chuáng尾堆着皱巴巴的灰色西装和黑色休闲裤,衣裤的口袋都被láng狈地翻了过来,像是死狗吐出了发白的舌头。
他走到chuáng头按下了呼叫电钮,好半天才过来一个像是实习生的小护士,把门开了一道fèng,探进头问杨雄:“你是病人家属?jiāo钱去三楼。”
杨雄亮出警官证,指指张君子的病chuáng:“公安局的,这chuáng上的病人去哪儿了?”
小护士左看右看,露出一副非主流的表qíng:“刚才好像还在的,他走不远,你自己去找吧,要不就坐chuáng上等着。”
说完她的脸在门fèng里消失了,门砰地关上了。
杨雄在病chuáng上坐下,肋骨虽说还有些疼,但比刚才已经轻了很多。
等了一会儿,还是没见人回来,他索xing下楼去找,踱到大厅一侧的超市,透过超市的玻璃门,他看到一个头上缠着厚厚绷带的富态男人正站在门口的柜台边打电话,正是抢劫案的受害人。他的表qíng很复杂,像是焦急,又像是愤慨,接着,他对着电话响亮地骂了一句,把话筒砰地丢回话机。
杨雄看他打完了电话,于是站在门外等他出来。
但男人撂了电话,像是思索了一下,马上又捡起了话筒,手指飞快地拨了一串号码。
他抱着电话说起来,这次他转了个方向,背对着杨雄,病号服穿在他身上有点小,紧绷在后背上。
杨雄等了两分钟,见他还没有要撂电话的意思,实在不耐烦,于是推门进去,打算叫他一下,可就在他走到男人身后时,他听到了一个让他感到诧异的词。
杀手!他听到男人说。
杨雄把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
男人的声音忽高忽低。“……肚里的孩子……花几十万轻松买你的命……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找人杀了你……”
杨雄玩味了一下这句话,很露骨的恐吓,不知道电话那端是谁。
他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想听他接下来还会说些什么,但男人已经缓慢地放下了电话,他低着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杨雄拍了拍他的肩,他木木地回过头来,脸色煞白,就像个即将被阳光晒化的雪人。
“市公安局的。”杨雄亮出证件,“想跟你谈谈。”
他看到这个男人哆嗦了一下,像是被烫着了,随即把目光从他的眼睛上闪开了。杨雄心里一动,警察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一定有问题,他心想:那我就更加有必要和你谈一谈了。
12.聂汶玲、张君子、张一、张二
门铃响起来时,聂汶玲正在同丈夫张君子通电话。她穿着件玫瑰红的肥大浴袍,腹部高高隆起,像个bào怒的女王般在偌大的客厅里走来走去。
如果张君子此时站在她面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一个巴掌甩过去。
这个男人除了吃软饭,拿着她的钱花天酒地,实在没有一点用处,这样简单的一件事,他居然也办出了纰漏。
说起来,最近聂汶玲有一件烦心事,不久前她和刘树人掰了,刘树人的公司叫大华商贸,两人不仅是同行,也曾是合作伙伴,还曾是那个。但掰了以后就是敌人,更重要的,原来作为亲密战友共同做过的一些事,在敌人手里也就变成了把柄和定时炸弹。成了敌人,刘树人也就不再笑容可掬,近两个月已经找她拿了三回钱。成了敌人,聂汶玲自然不甘心被他在案板上随意削来剁去。聂汶玲是个女人,可也不是普通的女人,于是她决定让刘树人消失。她通过道上人联系了个杀手,然后就把这件事jiāo给了张君子,今天张君子从她手中拿走了张五十万的银行卡,说是去结清付给杀手的余款,结果从下午起便同她失去了联系,直到刚刚打来电话,说那笔应该付给杀手的钱竟让人给抢了,他自己也被打伤进了医院,更可笑的是,连手机和杀手的联系方式也稀里糊涂地搞丢了,他只能在医院的超市里用公用电话灰溜溜地打给她。
“怎么就不砸死你呢,砸死你我再奖励那个抢劫犯二十万。”聂汶玲恨恨地骂道。
“你不要这么激动,小心肚子里的孩子。”张君子很不满。
“就你这副德行,我真是瞎了眼,还要给你生孩子,一点屁事都办不利索。”
电话里张君子语速飞快地解释:“我也不想的呀,抢劫这种事谁能预料得到?你不要光顾着骂我,我都脑震dàng了,你赶紧来医院jiāo钱,要不人家要把我搬到走廊上去的。”
门铃就是这时响起来的,执拗地响个不停,聂汶玲朝门口走过去,但她的骂声并未停息:“你怎么不死啊,明天我就找个人把你也做掉。”她移开手机气呼呼地对着门上的对讲机问,“谁?”
“物业的,查一下电路。”门外答道。
张君子的声音絮絮叨叨地传来:“你不要总是这么粗鲁,骂我能解决问题吗?现在最主要是要联系到——联系到那个——”
聂汶玲拉开厚重的防盗门,门外站着两个长相平凡的年轻人,都穿着黑色的西装,她对这两个人没什么印象,那些物业、保安,在她眼里都长得差不多,就像一只麻雀与另一只麻雀那样没什么分别。
她正准备训斥他们几句,突然她的表qíng僵住了,手机从她手里滑落,掉在门前的台阶上。
一把枪顶在她的左眼上,她甚至都没看清它是怎么出现的。她脸上的彪悍与蛮横一瞬间瓦解,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得近乎呆滞的神qíng。
张君子的声音仍旧呶呶不休地从台阶上的手机中爬出来。
“我那个手机,还有记号码的那张钱也不知道给哪个guī儿子捡走了,我打电话跟他商量,他不仅不帮忙,竟然还骂我,现在的人心真是一天比一天坏掉了,这社会真是没救了。”
张一猫下腰捡起手机,贴在耳边。张君子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最担心的就是那个杀手,他们那些人没有人xing的,也不知道会不会来找我们麻烦,好在他不知道我们住哪,上回去家乐福超市送定金时,我特意戴了口罩,我估计……”
“你估计自己肯定死不了,对吧?”张一突然cha话了。
电话里的声音猛地断了,空白了好一会儿,才像地dòng老鼠似的重新冒出头来:“谁?你是谁?”
“你猜呢。”张一的声音仍旧不大。
张君子不吭声了,他gāngān地咽了口吐沫,喉咙里咕噜一响。
“你是……”他惊呼起来,“杀手?”
“你家的房子挺大,就是老婆差点。”
张君子像被人掐住了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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