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三天过去了,我和老爹开着小艇送客人回来,突然看到鬼船上有几个花花绿绿的小点。老爹拿起望远镜往船上一看,哆嗦着说:“坏了,臭小子也上船了!”他急忙开着小艇就往那边靠近。我通过望远镜一看,头皮也发炸:“那么高的船他们是怎么爬上去的?又没有舷梯!”
鬼船斜斜地搁浅在沙滩上,一边悬在海水上,一边临近防波堤。最低的舷窗离地也得有三四米,我们绕到防波堤上一看,只见十来根缆绳从舷窗里伸出来,垂到岸上,就像蜘蛛巢里伸出的丝线。
我们高声大喊,小孩子们却充耳不闻,像是中了邪,在甲板上绕圈跑。老爹见状,从T恤里拽出一块妈祖(也叫“天后”)的玉佩,这块妈祖的玉佩是在天后宫求来的,他一直佩戴着。老爹念叨了几句,从小艇上拿出两把扳手,自己往腰带上cha了一把,另一把递给我,说:“你拿上这个,遇着什么东西见招拆招,咱们只能上船把这些小崽子抓下来了!”
我咬着牙去爬缆绳,不一会儿就大汗淋漓。爬到一半我无意中往下一看,白花花的海làng像巨龙的爪子抓挠着防波堤,好像要从上面抓下石头来。下面是防波堤被鬼船撞开的缺口,掉下去会被石头硌死。我就纳闷儿了——成年人爬上大船尚且如此费力,何况小孩。他们不害怕吗?难道真被什么脏东西迷住了?
上船之后我们顾不上满身大汗,先去抓小侄子,没想到这小子比野猪崽子还有劲,我们一个抱腰、一个抱腿,都被这小子抡着胳膊挣脱了。老爹仔细看了看,小侄子后脑凸起一个大拇指粗细的包,上面长着黑毛,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老爹立时说话声音都变了:“奶奶的,到底让风蜃子缠上了!你看着他们,千万不能让他们进船舱里去!”
我还没来得及问什么是“风蜃子”,老爹就扯下脖子上的妈祖玉佩,拿出一个不锈钢酒壶来,里面是七十二度的琅琊台酒原浆。他用扳手夹住玉佩,含一口烈酒,往玉佩上喷去,而后用打火机一点,一股蓝色火苗“噌”地蹿起半尺高。等着玉表面上的蓝火烧没了,老爹就将灼热的玉佩往小侄子脖子上一按,只听一声虫子的嘶鸣,小侄子头皮后面蹦出来一只皮皮虾一样的虫子,背上长着天牛触须那么长的黑毛,和头发差不多,难怪隐藏在小孩脑后看不出来!
“这就是‘风蜃子’?”我略一出神,那风蜃子如同蚂蚱向我蹦过来,六条腿还挂着丝丝血迹,我赶紧用扳手拍碎,就闻到虫身上散发出一股恶臭。这时老爹大喊:“有小孩往船舱里跑去了,快把他揪出来!”
我一听赶紧追过去,那小孩子在狭窄的走廊里七拐八拐,差点把我甩开。他拐进一个船舱,就想把沉甸甸的舱门关上,好在我一伸腿别住舱门。那小孩一见不妙,一骨碌滚到chuáng底下,我跪在满是灰尘的舱板上往chuáng下一看,差点魂飞魄散。
只见那小孩趴在chuáng底往外看,旁边有一具gān尸,也保持趴着的姿势,gān尸后脑上一只风蜃子正往小孩后脑上爬!
那gān尸的皮肤像笋gān一样皴裂,龇着白森森的牙齿似笑非笑,黑dòngdòng的眼眶正对着我。我又惊又怒,伸出扳手怎么也够不着小孩,我就想找个工具把他从chuáng底下赶出来,转身打开壁橱,打开之后我立刻后悔了!
壁橱里有一具抱着腿蜷缩而坐的尸体,还没有腐烂殆尽,身上满是风蜃子,看到我的皮ròu更新鲜,一只只风蜃子张牙舞爪地朝我扑过来!我心想这下完了,闹了半天我被它们引到巢xué里来了!就在这时,我感到脑后传来一阵灼热的气息和浓烈的酒jīng味,原来是老爹来了!
老爹为了救我,含着一口酒对着打火机喷出来,虽然驱散了我周围的风蜃子,但老爹自己嘴唇周围的皮肤立刻被烧起燎泡,像融化一样翻卷起来。我赶紧接过老爹的烈酒和打火机,依样画葫芦往chuáng底下一喷,总算赶在风蜃子钻进小孩的后脑之前把它赶了出来,之后我们爷儿俩赶紧把神志不清的小孩从chuáng底拖出来。
这倒霉孩子可真沉啊!我们把他背到甲板上,顿时感到脱了力,打了110就瘫坐下去。
在等待的时间里,老爹告诉我说:“这些风蜃子通常会寄生在船员身上,往船员的大脑里注she神经xing毒素,让船员产生幻觉,到处乱跑、大喊大叫。古代的人迷信,以为船员中了邪,就把被风蜃子附体的船员扔到大海里祭海,没想到在客观上避免了风蜃子再传染其他人。”
“近代的船上,也有不明就里的船长把‘中邪’船员囚禁的,再打开禁闭室的门时,只看到被吸gān了脑髓的尸体。那时候风蜃子早就通过禁闭室的fèng隙、通风口爬到船上各个部位了,它们在茫茫大海上把船员们杀死,这船就成了鬼船,随波逐流。”
“船员被风蜃子注she了神经xing毒素之后,活动都特别亢奋,就好像那些疯跑的小孩。趁着人体血液的剧烈流动,雌雄同体的风蜃子在船员的颈动脉里产卵,这样血液就成了供养风蜃子幼虫的养分。风蜃子吸食船员们的脑髓,让他们觉得特别恐慌、寒冷,想找个隐秘、封闭的地方蜷缩成一团躲起来,比如chuáng底下、壁橱里,这样更有利于幼虫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孵化,以人的血液、脑髓为食,只留下一具具gān尸,就好像chuáng底下那具gān尸一样。”
老爹后怕地说:“这些小孩要是有一个进了船舱,就再也出不来了。他们往隐秘的地方一藏,咱们把这鬼船翻个底朝天也难以找到,说不定还没等找到这些小崽子,咱们就先被风蜃子附体、进了壁橱。”我一想起壁橱里那具已经孵化出几十个幼虫的尸体就恶心,喝了一大口白酒才压住。
警察很快过来了,他们不相信我们说的话,笑骂我们:“胡说八道,难道这些缆绳也是什么风蜃子放下去的?”有几个胆大的警察进船舱找了找,很快就出来倚着船帮呕吐,看来他们也找到了chuáng底下、壁橱门后的尸体,说不定还和风蜃子打了照面。我和老爹耸耸肩,表示早就料到了。
警察很快信服,帮我们把六个小孩运到地上,又联系海事局,好说歹说连哄带骗让他们把船拖到分解厂去。据说这船分解到一半就gān不下去了,工人cao纵电锯下去,常常在船舱的夹fèng里切割出血水和残肢来,还有长黑毛的虫子顺着腥臭的尸水流淌出来,看来是切割到了风蜃子藏尸、养幼虫的地方。
但是那些缆绳是怎么放下去的?是风蜃子cao纵宿主gān的吗?恐怕无人能解答,这世上未知的东西太多了。原来我不相信所谓的妈祖,这会也经常去天后宫拜一拜。老爹说:“其实主要是烈酒点燃的功效,再加上灼热的玉质,能镇住风蜃子。”
不过,经过了风蜃子这事,我和小侄子越来越敬佩老爹了。我们的小艇海上观光生意也好起来,不少人远远指着老爹说:“坐他们家的小艇错不了,你看他口唇边上那块伤疤,就是救孩子留下的,他们家是厚道人哩。”
蝉翳叶
文/辛童乐
蝉,又名知了,可入药。一般出现在chūn末到秋末。但是城南孔老头养的蝉却不同,小区里,隔三岔五就出现蝉鸣。chūn夏秋冬,无论哪一季,只要你听见响亮的蝉鸣,循声去找,一准能找到孔老头的诊所。
孔老头家世代行医,孔家招牌名扬古城。他的诊所在城南,是一个小区的沿街门面房,孔老头工作、生活都在这里,里里外外就他一人。附近的人们凡是有头疼脑热、腰酸背痛、jīng神萎靡这类问题的,都去找孔老头,中医这行当越老越值钱。
孔老头有个习惯,就是喜欢出门遛弯,而且每次遛弯都会提着一个竹片编成的笼子,拳头大小。孔老头去哪儿?没人知道。回来时,竹笼里总会传出阵阵清脆的蝉鸣。他从哪儿带来的蝉呢?也没人知道。人们只知道,因为遛弯,诊所营业时间不定,如果诊所只开张半天,说明孔老头又遛弯去了。
孔老头家总有蝉鸣声。他遛弯把蝉带回来的第一天,蝉鸣最厉害,那声音又密集又有力,不疲倦,不休息。之后,声音开始越来越弱,三天左右,蝉鸣就消失了。这便是孔老头再次遛弯的时候。蝉鸣偶尔听,挺悦耳,又清脆;时间一久,就是聒噪和烦乱了。邻居们终于忍不住向居委会告状,说孔老头扰民。居委会的人来到孔老头家,左顾右盼地巡视了一番,没看见蝉,更没有蝉鸣。孔老头上了杯茶,客气地问:“不知道闻不闻得惯中药味?”——屋子里备着些中药,也种着些不知名的盆栽。居委会的人坐了半天也没说清来意,颇为尴尬,寒暄几句就匆匆告辞,边走边嘟囔:“我就说嘛,早chūn哪来的知了!”不过这样一来,事qíng更传开了,整个城南都知道有位四季都能养蝉的老中医孔先生,也就不乏慕名而来的人。
这天,有个自称小刘的年轻人拜访孔老头。
小刘开门见山:“孔老先生,晚辈姓刘,能否借蝉翳叶一用?”
孔老头皱皱眉:“什么蝉翳叶?”
小刘便陈述了一番,表明来意。原来古时有传说,蝉躲藏的地方,上面往往有一片叶子遮蔽着,螳螂之类的天敌看不见它,就不能伤害它了。这片叶子就叫“蝉翳叶”。孔老头家的蝉忽然消失,也听不见蝉鸣,让居委会的人扑了个空,就是因为蝉翳叶的作用。如果有人取得蝉翳叶,就能隐身。
原来小刘是一家私企的员工,他们公司产值一年比一年低,工资一个月比一个月少,他怀疑是会计在其中搞鬼。他借蝉翳叶就是想用这种能力来查查这事。
孔老头听完,眉头舒展了,说:“说得不错。你既然知道这蝉翳叶,也算是与我有缘,况且你要做的是正义之事。我可以给你一片。”
小刘连忙道谢:“多谢孔老先生出手相助,晚辈用完一定原物奉还。”
孔老头走到客厅角落一个盆栽旁,手里拿着一块黑布。他用黑布包住一片叶子,轻轻一折,叶子被折了下来。他递给年轻人,说:“倒不用还。你用的时候把黑布打开,拿叶子遮住双眼。这叶子的叶ròu饱满,够用两个小时,超过时限便自己消失了,你也会现出身形。”
小刘双手接过叶子,道谢后便离开了。
当天下午,电视新闻播报说午后三点左右,城南一家银行失窃,损失惨重。奇怪的是,监控录像里看不出丝毫异样。
孔老头看着电视叹了口气:“又一个。”
第二天,诊所关张一天。孔老头一早又出门遛弯了,直到晚上才回家。笼子里依旧传出响亮的蝉鸣。孔老头回来时正赶上晚间新闻,说银行丢失的现金又一分不少地“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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