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共同导演了这幕惨剧的两个凶手:Eumenides和韩灏,他们却仍然逍遥于法外。想到这一点时,罗飞便感到一种难以承受的压抑,这种压抑感直到他走出医院大门,又大口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之后才得到略略的缓解。
日近huáng昏,天色渐暗。街面上的行人车辆来来往往,川流不息。
省城的确是个大都市,这样拥挤热闹的场面在龙州是看不到的。罗飞面对着拥挤的街道暗暗感慨。
十八年前,他因为Eumenides而被迫离开这里;十八年后,他又因Eumenides而回来。他的命运似乎在这里转过了一个圆圈,那么圆圈的末笔究竟是一个结局,还是一个新的开始?
这几天来,随着对Eumenides身世的查访,十八年前的一些往事开始浮出水面。这个故事的开端看来并不像之前所想的那样简单,早在袁志邦策划四一八血案之前,袁志邦和文成宇,这两代杀手就已经相遇,而他们之间到底是怎样一种关系,目前尚显得微妙重重。
慕剑云陪着罗飞在秋风中站了片刻。看着罗飞怅然皱眉的样子,她猜到对方多半又在感怀过往的岁月。突然间她很想借此机会接触到罗飞的思绪,于是她略一斟酌后选择话题说道:“没想到你还保留着和袁志邦的合影照片。”
慕剑云说的正是罗飞刚才在医院拿给陈大扬看的那张黑白合影。那两个年轻人中削瘦稳重的是罗飞,阳光帅气的则是袁志邦。
这句话似乎正戳在罗飞的某根神经上,他的眉头更加紧皱,不过他很快就掩饰住这种qíng绪,看似很随意地说道:“以前不知道他就是四一八血案的元凶,所以还一直留着纪念。这些天也没顾得上处理。”
慕剑云淡淡一笑:“想处理的话,半分钟的时间就够了吧?否则的话,十年八年也未必能抽出时间。”
罗飞怔了怔,他知道自己无法反驳,于是抬起头向远处天边看去,什么也不说了。
慕剑云却没有因此停下:“其实话又说回来,如果心里的根没有处理,光处理一张照片也没有什么意义。”
罗飞把目光转了回来,他看着慕剑云的眼睛,似乎很想说什么。但最后他却只是摇了摇头道:“也许你很难明白。”
慕剑云回视着罗飞,她的眼睛微微地弯了起来,然后她轻声地说道:“我明白——你是一个非常恋旧的人。”
罗飞的心微微地颤了一下。虽然是简单的一句话,但却立刻引起了他的共鸣。片刻之后他收回目光,同时自嘲般苦笑着说道:“事实再次证明,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让一个心理学家看着你的眼睛。”
慕剑云有些得意笑了起来:“你总是这样绕着圈子夸奖别人吗?”
罗飞也笑了,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慕剑云却又问道:“你刚才一定在想以前的事qíng吧?和案子有关吗?”有了刚才的铺垫,即使她把话题又引回到工作上,两人间仍然保持着一种轻松的气氛。
“是的……”罗飞不再掩饰什么,“我在想:袁志邦在那起劫案中到底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你怀疑他就是那个找陈大扬调查的警察?”
“嗯,否则很难解释为什么这个关键的线索没有进入警方的记录。”
“你是说:因为袁志邦she杀了文红兵,所以他对孤儿寡母怀有内疚,便有意无意地去帮助他们,包括去隐藏有些对母子俩不利的线索。嗯,这种心理变化是很合理的,而且陈大扬刚才也证明了,袁志邦后来和文成宇母子的关系很不一般呢。”
罗飞却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道:“你说的帮助,可能还不只是这么简单。”
慕剑云略微一愣,随即便明白过来:“难道那起劫案本身就是袁志邦做的?”
“一起没有留下任何线索的案子,除了袁志邦,还有谁能做到?”罗飞颇为感慨地说道,可能自己也觉得这样的赞叹有些立场问题,他很快又补充说,“当然,我还有其他的依据。”
“哦?是什么呢?”慕剑云注意到罗飞用了“依据”而不是“证据”,这说明相关qíng况并没有足够的证明力。
“那起劫案发生的前后,我和袁志邦是同处一屋的室友。现在回想起来,他的一些qíng况很不寻常,尤其是劫案发生的当天。”说话间,罗飞又陷入回忆的表qíng。
“你的记忆力那么好吗?”慕剑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按理说,罗飞和袁志邦当年是同居密友,对方有些反常举动留有印象是可能的。但是十八年前某个具体的日子还能对上号,这简直有点匪夷所思了。
罗飞当然明白对方惊讶的原因,他“呵”了一声解释道:“我能记得那一天,是因为4月7号本来就是个特殊的日子。”
“4月7号……”慕剑云不太理解,“有什么特殊的?”
罗飞犹豫了。见对方一直明眸闪闪地看着自己,一副要打破砂锅的气势,这才终于回答说:“那天是……孟芸的生日。”
慕剑云恍然大悟,可是她并没有迷惑被解开的快感,反而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失落。半晌之后她淡笑着说道:“你真是有个恋旧的人。”
罗飞挑了挑眉毛,对方热qíng的突然减退让他有些奇怪:“你不想知道那天发生了些什么吗?”
慕剑云摇摇头:“不用了。反正我相信你的判断,既然你有把握说出来,我也认同袁志邦就是那起劫案的制造者。”
罗飞微微一笑:“你这样算不算是绕着圈子夸奖别人?”
慕剑云“哼”了一声,假愠般皱起眉头:“你别太得意了,我也是经过分析的。袁志邦在一三零案件时就进入过现场,有着良好的作案条件;而他she杀文红兵之后的负疚心理也让他具备了作案动机。更何况,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来说,这起劫案完全可以看成是‘四一八血案’的前奏,袁志邦的Eumenides之路,也许就是从这起劫案开始的呢。”
罗飞点点头。对方的这番分析和自己的想法非常吻合。袁志邦从一个警校的优秀学院变身为冷血杀手,仅仅用白菲菲的死亡来解释话,虽然也能说得通,但总觉得还缺少些什么。因为任何人的转变都是有过程的,从天使到魔鬼,袁志邦的这个变化实在太突兀了一些。如果照着慕剑云刚才提到的思路去想,Eumenides系列案件的起始点则可以往后倒推一大步,这样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来看,就初步具备了心理渐变的完整过程。
只是要看清Eumenides形成过程的清晰全貌,目前还有两个谜团困惑不清,其一便是在一三零案件中袁志邦she杀文红兵的真相。在现场已经得控得qíng况下,一定是发生了某种变故,这才导致最终悲剧xing的结果。那个变故到底是什么?它和两代Eumenides的孕育经历有着怎样的联系?
第二就是在后来的劫案中,那个隐藏了重要线索的警察又是谁?他和Eumenides系列案件会不会也有关联?
似乎和罗飞存在某种心灵感应,慕剑云此刻的思绪也走到了这两个关键点上。而且她还想到了某个突破点,于是拍着手说道:“哎呀,其实我们很容易知道那个警察是谁,只要去问一个人就行了。”
罗飞看着她点头一笑,把那个人的名字说了出来:“huáng杰远。”
十八年前,huáng杰远也是劫案的参战刑警,而且丁科辞职之后,他更是接替成为此案的总指挥。那么当年案件的具体qíng况他该是再了解不过的了。
没有理由迟疑,罗飞立刻掏出手机,拨通了huáng杰远的电话号码。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但听筒里传来的却不是huáng杰远的声音。
“你好。”说话的人恭敬有礼,听起来是个年轻的小伙子。
“你好。”罗飞略一愣,他看了手机显示屏,确定自己没有拨错,然后才又对着那边说道,“我找huáng杰远。”
“对不起。我们huáng总正在睡觉。”
“睡觉?”罗飞很诧异地看看表,“现在几点了?还在睡觉?”
“是的。因为今晚是‘表演日’。所以huáng总会先睡上一觉,养jīng蓄锐。”
表演日?罗飞愈发糊涂。他也懒得去问这些不相gān的事qíng,gān脆直接点说道:“麻烦你叫他接个电话。我是刑警队的。”
“对不起。huáng总吩咐过,他休息的时候不希望别人打扰。您如果有事qíng,可以留下联系方式,等huáng总醒来了我会告诉他。”小伙子说话仍然客客气气的,但却毫不给面子地把罗飞的要求顶了回去。
罗飞无奈地咧咧嘴:“算了算了,我一会再打吧。”说完便挂断电话,一转头,却见慕剑云正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己。
“嘿嘿,huáng总……好大的谱呢。”罗飞摇摇头,哭笑不得的样子。
“他现在是社会人了,本来就没义务听从你的调遣。”慕剑云打趣着说道,“罗队长,你可要摆正心态啊。”
“调遣,那当然说不上。”罗飞反而认真了,“huáng杰远是丁科之后的省城刑警队长,算起来也是我的前辈呢。我只是有些奇怪,他gān什么不行,搞一个酒吧,听说还乌烟瘴气的。”
慕剑云淡淡一笑,道:“人各有志。”
好吧,人各有志。罗飞也只好接受这个观点,好在这条线索倒也不是非常紧急,便先放放也没什么。
“时间也不早了,我们找个地方吃点晚饭吧。”罗飞提议道,“一天都跑来跑去的,你也饿了吧?”
“好啊。”慕剑云欣然赞同,她举目看了一会,手指着不远处的街口,“那里有个韩国馆子,我们去吃个朝鲜拌饭。”
罗飞点头道:“行。”他自己对饮食上要求并不高,这个朝鲜拌饭价格不贵,而且gān净快捷,倒也正和他的胃口呢。
第十四章借刀伤人
傍晚十八时二十六分。杜明qiáng住所内。
这是一套一居室结构的私人公寓。室内的装修简洁明快,家具也不多,一看就知道是当代年轻人的居所。
和其他的国内一线城市一样,省城的房地产市场近几年来也进入了疯狂发展的时期。从市中心到城郊,一幢幢高楼拔地而起,一波又一波地刺激着人们的购买yù望。而房价也在这个过程中以令人瞠目的速度飞涨,买方因此便成了困扰着都市青年的时代话题。
作为一个出生贫困的外来打拼者,杜明qiáng很难奢望在这座城市里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他只能租住在这样一套小面积的公寓内。即便这样,他也比很多年轻人要幸福,因为他至少不需要与别人合租,而且这套公寓所处的地点还算繁华——就这两点而言,已经很让同龄人羡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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