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飞皱了皱眉头,隐约感觉到什么,但又不能十分确定。
阿华进一步解释:“我告诉了那个女孩:杀她父亲的凶手已经被警方抓住,只是警方没有掌握那家伙杀人的证据,所以他只被判了五年徒刑——这就是Eumenides越狱的原因,你明白了吗?”
是这样!罗飞的视线渐渐清晰起来。当初杜明qiáng被捕,因为警方的工作有很大缺陷,所以案qíng的真相一直属于内部机密,并没有像公众披露。那女孩自然也不会知晓。现在阿华把此事告诉了那个女孩,对狱中的Eumenides来说,他必然会面临一种极为尴尬的局面,难道正是这种局面引导了他的越狱行为?
在罗飞渐渐明了的同时,慕剑云的眼神却越来越困惑。她已经猜到,所谓“那个女孩”应该就是遇害警官郑郝明的女儿郑佳,不过她实在想不通杜明qiáng越狱为何会受到郑佳的影响。
这时罗飞又对武警扬了扬手说:“行了,把他带下去吧。”
阿华不用武警招呼,自己起身往审讯室后门走去,到了门口时他却又停下来,转头对罗飞说道:“等有一天你抓住他的时候,别忘了到我坟上烧张纸!”
罗飞无言地点了点头。阿华哈哈一笑,转身大步离去,似乎心中再没有什么牵绊。
还没等阿华和那武警走远,慕剑云已经按捺不住xing子,竖着眉头问罗飞:“罗队长,你是不是又有什么事qíng在瞒着大家?”
“确实有。”罗飞先是坦然承认,然后又道,“不过我叫你一块过来的时候,已经不准备再瞒着你了。”
慕剑云无奈地撇了撇嘴:“那你说吧。”虽然她对罗飞这种自以为是的控制yù非常不满,但这正是对方qiáng硬的xing格所在,任谁也难以改变了。
罗飞指了指桌面上的那个收录机道:“那我就先说说这卷录音带……”
“这个不用你说了。”慕剑云打断了他,“我已经知道了。”
“你知道了?”罗飞颇有些诧异,“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为什么你早就拿到了这卷录音,但却迟迟不愿以此为证据将阿华早日缉拿。”慕剑云似笑非笑地看着罗飞,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罗飞“呵”了一声,他环抱着双臂不说话了,一副“愿闻其详”的态度,好像是故意要考较考较对方。
慕剑云便把俏脸倾凑过来,故作神秘地在罗飞耳边低语:“因为那卷录音带根本就是假的!”
这一下正命中罗飞的心事,他猛然侧身看着慕剑云,神色竟有些窘迫,就像是作弊的学生被老师逮住了现行一样。
慕剑云看着对方的慌张的样子,开心地笑了起来。
罗飞盯着慕剑云看了有两三秒钟,确信对方绝不是在诈唬自己,便沮丧地问道:“你怎么听出来的?这带子有破绽么?”问话的同时,他也不待慕剑云回答,自己又把带子回卷到头,想要把刚才放过的内容再听一遍。
但慕剑云却伸手捂住录音机的播放按钮,阻止了罗飞的动作。
“行啦,你别自己吓唬自己了——”她笑道,“你设计的带子一点破绽都没有。”
罗飞紧皱着眉头,苦思自语:“那为什么……”
慕剑云也不忍心再折磨对方了,终于坦白道:“是曾日华告诉我的。他和你可不一样,心里是藏不住一点事的。”
罗飞恍然大悟,摇头苦笑道:“这小子……”
那卷录音带的确是伪造的,而cao刀正是电脑高手曾日华。
去年阿华和韩灏联手,在龙宇大厦内杀死了林恒gān和蒙方亮二人。这起案子做得滴水不露,并且嫁祸在了Eumenides身上。罗飞虽然看破了阿华的手法,但苦于韩灏已死,便没人了最直接的证人。后来警方得知韩灏曾留下指证阿华的录音,可惜又晚到一步,被Eumenides将那卷录音截走。Eumenides入狱后,罗飞曾数次劝说对方,希望他能将录音jiāo给警方,让阿华受到法律的制裁。只是Eumenides一直不为所动。直到罗飞发现阿华在照顾郑佳之后,才意识到Eumenides和阿华之间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这意味着警方想要从Eumenides那里找到阿华案的突破口已无可能。
此时阿华和高德森之间的争斗愈演愈烈,已成为省城治安的大患。罗飞急于将这两股恶势力铲除,但他又担心:在这样一种均衡的局面下,如果不能除恶务尽,警方可能会被其中的某一股势力利用,成为其打压对手的帮凶。
在这场三方的角逐中,罗飞不想成为相争的鹬蚌,他想成为得利的渔翁。
罗飞开始筹谋,他能不能引入某种力量,打破阿华和高德森之间僵持的局面。最好能让这两人面对面拼个你死我活,然后警方便可以名正言顺地站出来清理残局,将省城最大的这两股恶势力彻底清除。
其时高德森谋害阿华不成,反伤了无辜的女孩明明。阿华已铁了心要找高德森寻仇,高德森对此颇为忌惮,平日里安保严密,更不敢轻易与阿华会面。罗飞偶有感触:如果韩灏指证阿华的录音带落在高德森手里就好了。以高德森的利益思维模式,他必然会约阿华见面,以那卷录音带要挟对方,在他眼里,阿华除了乖乖就范之外,别无他路可走。可阿华为人的准则却和高德森截然不同,在被对手拿住命门的时候,他绝没有投降求饶的道理,他只会拼死一击,博一个同归于尽的局面。而这种局面对于警方来说,无疑是最理想的结局。
只可惜那录音带已无面世的可能,罗飞在屡屡暗自遗憾之后,忽然某天心念一动:如果要引导高德森和阿华之间的生死冲突,那这卷录音带本身的意义便不重要了,既然如此,何不伪造一卷录音带?只要能以假乱真,一样能达到预想中的效果!
罗飞立刻找到了曾日华,咨询伪造这样的录音在技术上是否可行。而曾日华很明确地回复罗飞:只要能找到韩灏生前的声音资料,便可以用相应的电脑程序对韩灏的语音声线展开分析,在得到数据模型之后,将其他人的声音资料嵌入模型进行拟合,就能够伪造出韩灏说话的录音了。当然了,每个人说话都有固定的习惯,不管是轻重音,间歇节奏还是语气助词的使用都不相同,即使在音调上能够完美模仿,伪造的录音仍无法通过严格的司法鉴定,但用来欺骗普通人的耳朵已是绰绰有余。
韩灏是省城刑警队的前任队长,在出席各种会议时留下了多部声音资料。罗飞将这些资料jiāo给曾日华,两人着手展开伪造录音的工作。那段“自白”事实上的宣读者正是罗飞,那些所谓留在案发现场的“特定的痕迹”其实并不存在。只是案发时屋内漆黑一片,此后现场便又警方接手,阿华又怎能识破其中的玄机呢?
为了保险起见,录音带制作完成之后,罗飞首先让韩灏的遗孀刘薇停听了一遍。这个与韩灏最亲近的人也没能发现其中的破绽。罗飞便有了十足的信心,接下来的要考虑的问题:便是如何将这卷录音带不露痕迹地送到高德森手中。
罗飞让尹剑去寻找合适的配角,他们在临江派出所的辖区内,盯上了高德森集团中几个最底层的马仔。那天尹剑潜入他们的出租屋,并不是在“找”东西,而是在“送”东西——他将那卷录音带送入了杂物柜中。
此后罗飞便和尹剑以及临江派出所的于所长共同上演了一出好戏。听说自己手下的小弟被省刑警队的人盯上了,晶都夜总会的huáng总连忙向于所长打探消息,而这消息随即便传到了高德森的耳中。
因为蒙方亮的家人曾听过韩灏真实留下的那卷录音,所以阿华谋害两位副总的消息早已在道上传开。一听说刑警队要找的东西正和这桩案子有关,高德森立刻出发,赶在警方之前找到了那卷带子。当时他欣喜若狂,以为是找到了扭转这个战局的武器,他怎会知道,那其实是一封通往地狱的请柬。
此后发生的事qíng正和罗飞的设想一模一样。阿华在受到高德森的要挟之后,毫不迟疑地抱定了鱼死网破之心。他孤身赴宴,在看似不可能的qíng况下完成了对高德森的刺杀。其间他还把那份假录音完整地听了一遍,对录音的真实xing毫无怀疑。
这不仅仅是因为曾日华把声音模拟得惟妙惟肖,更得益于罗飞对录音内容的把握。阿华无法想象,除了自己和韩灏之外,竟还有其他人能对那场屠杀的策划细节了解得如此清楚。罗飞凭借对案qíngjīng细入微的剖析和复原,令阿华不得不深信:这番“自白”必须是出自韩灏之口!
在接到龙宇大厦物业方的报案之后,罗飞立刻带着刑警力量赶赴现场,不仅将阿华缉捕,涉嫌制造阿华公寓爆炸案的豹头也被捉拿归案。省城两大首恶集团群龙无首,很快便陷入了支离崩塌的局面。
罗飞这套一箭双雕的计谋大获成功。不过用假证据引诱黑恶集团之间的拼杀,这事在正式场合说起来,多少有些欠妥。所以除了参与其中的寥寥数人之外,并没有其他人了解此事的内qíng。刚才慕剑云忽然说录音带有假,罗飞还以为是录音带的内容上有漏dòng,不禁颇为后怕。现在知道原来是曾日华走漏了风声,这才释然。
在感慨了一句“这小子……”之后,罗飞又问慕剑云:“他是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慕剑云说:“就在阿华被捕的当天。他一得到消息就给我打了电话,洋洋得意地自夸了一番。”
罗飞“嘿”了一声道:“那还好。”总算这家伙是得到计划完成之后才向美女炫耀的,否则的话,以后有什么保密xing的任务还真是不敢用他了。
“行了,说点别的吧。”慕剑云对这件事似乎已不感兴趣,转了话题问道,“那个女孩是怎么回事?”
罗飞做出要叹息的样子,但却没有发出声音,然后他看着对方:“其实对这件事qíng,你可能比我更加了解……”
慕剑云茫然道:“这事我了解什么?”她怀疑罗飞是不是刚才被自己戏耍,产生了后遗症。自己分明一无所知的事qíng,他却以为自己有dòng悉内qíng。
不过罗飞并不是她想的那样,在慕剑云困惑的同时,罗飞已经开始提示对方:“你记不记得,你曾经说过:袁志邦死后,Eumenides急切要找到一个新的qíng感目标,他多半会寻找一个柔弱的女人,柔弱到不能对他构成任何伤害;而这个女人最好和他有着某种相同的经历,这样Eumenides才有接近对方的yù望。他们能产生共鸣,进而发生qíng感上的jiāo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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