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那个gān什么?”慕剑云忍不住又追问。
“谁知道?”曾日华顿了顿,又yīn阳怪气地调侃道,“或许是要在韩大队长的光荣史寻找一种报复的快感?”
慕剑云摇摇头,打断了对方贫嘴的机会:“好了,别扯远了。说正事吧……我要的资料,能找到么?”
曾日华板起脸:“有难度啊,那可是十八年前了……”看到慕剑云皱起眉头,他却开心地笑了起来,话锋一转:“不过有难度才能显出我的本领——嘿嘿,别说是公安系统的内部资料,就算是本拉登的藏身地,只要美女开了口,我也能帮你找出来,信不?”
慕剑云笑道:“那就少废话,赶紧gān活去吧。”
“Yes,madam!”曾日华敬了个礼,动作神态却像是只淘气的猴子。然后他来到书桌前,打开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通过网络他可以足不出户便访问到公安系统的资料库,而身为省厅网络的最高技术指导,他无疑也掌握这顶级的权限。
作为一起已经审结的案子,“三一六贩毒案”本来就不属于什么保密内容,曾日华很快便把相关案卷调了出来。他的双手在笔记本上继续cao作着,动作轻捷优美,仿佛是一个音乐高手在弹奏着琴键一般。片刻后他停了下来,转头对慕剑云微微一笑:“好了,请到招待所前台去取你要的资料。”
“嗯?”慕剑云愣了一下。
“前台有打印机。”曾日华解释道。
“哦。”慕剑云明白过来,“那……我直接把笔记本带过去吗?”
曾日华两眼一瞪,装出非常气愤的样子:“你这不是骂人么?我能gān出那么土的事qíng?直接过去就行,现在那边已经在打印了。”
是的。慕剑云心中一动,以曾日华的手段,要入侵一台网络上的打印机本不是难事。看到对方的滑稽样子,她亦不禁莞尔,起身道谢之后离去。
而在前台,服务员正面对着莫名开始工作的打印机大感困惑,虽手忙脚乱仍无法阻止相关资料一页页地吐出来。直到慕剑云过来才稍稍解开了她的困惑。
“这是我需要的资料,麻烦你帮我装订一下。”慕剑云一边说,一边展示了自己的证件和房间号牌。
见对方是由内部签单的客人,服务员亦不再多问什么。她按照吩咐将那些资料一张张的码齐,当最后一页出来的时候,她却愣了一下:“这也装进去么?”
那是一页彩打的玫瑰花,花团锦簇,鲜艳yù滴。慕剑云把这张纸接在手中,不免心中一dàng,在紧张的办案气氛中感到了些许难得的温馨。不过她只是微笑着欣赏了片刻,便将那满页花团递还给了服务员,同时说道:“这张不用装了。这是送给你的,感谢你的服务。”
小姑娘也开心地笑了起来,即使是在森严的刑警大队,即使是在这样一个严峻的时刻,快乐仍在遵循着一些简单的法则而传承。
同样发生在十八年前的“三一六贩毒案”和“四一八血案”之间会有什么样的联系呢?huáng少平作为爆炸案的受害人,为什么会要将自己的视线引像愈一个月以前发生的另外一起案件?自从离开那间小屋之后,类似的疑问便一直困扰着慕剑云。好在她终于顺利地拿到了“三一六贩毒案”的相关卷宗,这些疑问也就有了解开的可能。
在离开前台往自己房间而去的路上,慕剑云一边走一边粗略地翻看着那些资料,而她很快便有了令人心跳加速的发现。
“三一六贩毒案”的专案组组长,暨督办本案的总指挥官正是时任省城公安局副局长的薛大林。
这是一个重要却在被警方忽视的名字!在所有与Eumenides相关的案件中,薛大林正是第一个丧命的受害者!
不管是此人的身份还是他在系列案件中所扮演的角色,都本该引起“四一八专案组”足够的重视。但由于当事人罗飞的出现,使得众人把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了当年那起惨烈的爆炸案上,从而放松了对薛大林被害真相的调查。现在huáng少平刻意点出“三一六贩毒案”,是否正是要提示办案人员在薛大林的死与后来发生的爆炸案之间建立起某种联系呢?
这确实是一个非常新颖同时又极具启发xing的思路。即使在十八年前老专案组侦破此案的时候,对这两起案件亦是分别调查,从未考虑过两起血案之间是否会存在某种更加紧密的联系。因为此前Eumenides在警校内cao作的四起小案子是毫不相关的,这无疑引导了警方对四一八两起血案的分析和判断。
不过慕剑云现在已经知道,警校内的那四起案子本是罗飞和孟芸赌气后的作品,而另有第三人假借Eumenides的构思策划了后来的血案。那此人会不会正是要利用警方的惯xing思维,借此隐藏血案之间的联系,从而给警方的侦破制造障碍呢?
就在短短的几步路之间,慕剑云原本僵固竟突然间打开了许多。这使得她对手中三一六案件的相关资料产生了更大的期待。她加快脚步来到了自己的房间中,开始静下心仔细钻研起这份案卷来。
可是后续的qíng况并不像她预想的那样乐观。在接下来的两个多钟头的时间内,她把案卷每一页的内容都细细地过了一遍,却未能获得任何对侦破Eumenides系列血案有价值的线索。仅有的关联仍只局限在“薛大林”这个名字上,这使得慕剑云难免沮丧。她原本期望在卷宗里能找到袁志邦或者孟芸的名字,可实际上这两个人和贩毒案毫无关联。
身为公安局副局长,薛大林当时肯定会肩负起许多案件的指挥工作,难道仅仅因为他是“三一六案件”的专案组组长就能把这起案件和薛大林的死亡联系在一起吗?这显然是毫无说服力的。可是huáng少平又为什么单单把这起案件点出来呢?慕剑云深信其中必有自己尚未发觉的寓意。
长时间的阅读使得她的头脑有些晕胀。慕剑云起身走到窗前,拉开玻璃深深地吸了一口室外的空气。深秋的寒意沁入了她的血液中,让她因过度运转而发热的思维渐渐冷却下来。她闭上眼睛,开始回顾“三一六贩毒案”的进程——经过刚才的阅读,相关内容已经印在了她的记忆中。
正如案件代号所显示的那样,这起贩毒案发生在四一八血案前的一个月,不过这只是案件结束的时间,而案件的开始要远早于此。
八十年代早期,国际刑警加大了对跨国贩毒的打击力度,国际贩毒集团苦心经营多年的“毒品走廊”被一一摧毁,这使得他们不得不开始寻找新的安全通道,而改革开放初显成效的中国也成了一个主要的目标。
A市是全国贸易的主要关口之一,jiāo通便利,资信发达。在国际大趋势的背景下,绝迹多年的贩毒案亦开始在市内出现。这很快引起了警方的关注和重视,公安局副局长薛大林被指派对全市禁毒专项打击活动负责。
薛大林领导的禁毒小组很快捕获到了一条重磅信息:来自于东南亚地区的贩毒集团将在A市与境内犯罪分子进行一次数量巨大的毒品jiāo易,而jiāo易的时间正是一九八四年的三月十六日。三一六专案组由此建立。
这条信息来源于警方安cha在犯罪分子内部的一个线人:邓玉龙。根据卷宗里提供的个人信息:邓玉龙时年二十五岁,但已经为警方当了七年的线人。
这个jīnggān的小伙子本来是个辍学的混混,惯于在街头滋事寻衅,并且在当年的流氓团伙中也闯出了一些名声。在庆祝十八岁生日的晚宴上,喝多了酒的邓玉龙将另一名混混捅伤,并因此被警察逮捕。他似乎难逃牢狱之灾的惩罚了,可这时却有一个人出面救了他,这个人便是薛大林——他当时还没当上局长,而只是治安大队的中层领导。
薛大林帮助邓玉龙的手段很简单,他更改了出警记录,将邓玉龙伤人的时间从第二日的零点零六分改为了前一日的二十三点五十六分。虽然仅有十分钟的差别,但涉案的邓玉龙由“成年人”变成了“未成年人”,法律给他的惩罚也因此减轻了许多——他仅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两年。
薛大林和邓玉龙非亲非故,他的帮忙当然是有条件的。当邓玉龙走出看守所的之后,他表面看起来仍是一个不知悔改的混混,但实际上他已经成了警方——或者准确地说,是薛大林的线人。
不俗的天资加上早年的经历使得邓玉龙在这样一个“工作岗位”上游刃有余。他与薛大林的亲密合作使得两个人都获得了实实在在的利益。薛大林对辖区内的案件破获率大大增加,自己仕途上的前景愈发光明;而邓玉龙在薛大林的暗助下更加树立起在混混中的威望,并最终赢得了更高层次“大哥”的青睐。
这名“大哥”名叫刘洪,在当年的A市道上绝对可称风云人物。那是市场经济刚刚放开,刘洪凭着灵活的头脑和不怕死的狠劲迅速占领了黑道市场,从最初的敲诈勒索,到后来的收保护费,再到直接参与投机倒把,他很快积累了相当的财富。有些资历的混混亦纷纷投靠,刘洪开始谋建属于自己的“黑道”王国。
邓玉龙便在这时出现在刘洪的视野中,后者正需要一个既能打又能混的“助手”。于是他将邓玉龙招入了麾下。警方此时已有意打掉刘洪集团,邓玉龙打入到敌人内部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而更好的消息还在后面。当境外贩毒分子想在A市建立销售渠道的时候,他们无法避开刘洪这条地头蛇。受到贩毒巨大利益的诱惑,刘洪决定在这桩买卖中cha一手,从而在A市成为垄断销售的庄家。在最初几次小规模的成功jiāo易之后,双方约定在一九八四年的三月十六日进行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大规模合作。
通过邓玉龙传来的消息令警方激动不已,而有邓玉龙的存在,行动告捷的可能xing也大大增加了——此时的邓玉龙经过近一年时间的表现,已成为刘洪的贴身心腹,与境外毒贩jiāo易的全过程几乎都有他的参与。
三月十六日当天,刘洪带着邓玉龙和另一名保镖来到了jiāo易地点,与他们碰面的则是来自于境外的三名资深毒贩。薛大林带着警方人员早已便衣埋伏在周围,只等邓玉龙发出信号之后,便可展开收网行动。
然后事qíng却出了一些意外。一名境外毒贩发现了警方的便衣,jiāo易现场的犯罪分子立刻夺路yù逃,在遭到警方阻击之后,双方展开了枪战。A市警方也第一次领教了国际毒贩的凶狠,面对警方的重重包围,他们明知毫无生机也要顽抗到底,并且击伤了参战的两名gān警。而邓玉龙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他在内部的反戈一击令凶犯毫无抵抗的可能。最终包括刘洪在内,其他的五名犯罪嫌疑人全都被当场击毙。警方大获全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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