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法医手记之证词_刘真【完结】(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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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解剖结果并未给我们带来更多线索。huáng四海尸身内外均无锐器伤、钝物打击伤,无出血点,无中毒迹象。死者的心肌肥大,证明他生前长期罹患心脏病。他血液中的钾含量严重超标,超出正常值一倍以上,怀疑致死原因为高血钾导致的心源xing休克。当然,这是目前为止唯一的疑点,因为心脏病人血液中钾含量超标是极其危险的事,而导致这一结果的肇始原因不明。

  林梅婷证明huáng四海生前曾长期服用治疗心脏病的药物卡托普利,我们也在huáng四海卧房的chuáng头柜里找到一整盒十二瓶装以及半瓶卡托普利,我判断这是导致他血液中钾含量超高的原因之一。但是仅服用卡托普利并不足以使他血液中的钾含量骤升到致人死亡的标准。如果huáng四海死于谋杀,凶手至少使用了另外一种隐蔽而凶残的手段。

  “我怀疑huáng四海死于琥珀胆碱中毒。”我谨慎地向沈恕表达我的猜测,“他的血液中钾含量严重超标,这决不仅是服用卡托普利的副作用,一定有其他药物的共同作用才能达到这一效果。据我所知,造成人体钾含量急剧上升又可导致类似心脏病症状的药物,非琥珀胆碱莫属。”

  “琥珀胆碱。”沈恕重复着这个药名,说,“我知道这种药,目前执行注she死刑所使用的就是琥珀胆碱,也是偷狗贼们最常用的麻醉药。这种药在市场上不难买到。”

  “是这样,”我说,“不过使用琥珀胆碱一定要通过静脉注she,口服的作用十分有限。我在huáng四海的尸体上查找了两遍,没找到任何针眼。按照以往经验说,尸体上的针眼并不难查找,遗漏的可能xing很小——”我说到这里,脑海里白光一闪,不由得脱口而出,“哎呀,漏了个地方。”

  我顾不上沈恕在电话里“喂喂”地叫着,放下听筒,又回到huáng四海的尸体前,试着把它的胳膊掰开。由于死亡已久,又在冰柜里放置很长时间,它的双臂僵直,我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挪动,费了好大力气才掰开四十五度角。我取出一枚锋利的刀片,耐心细致地将尸体腋窝的毛发刮掉。

  在尸体的右侧腋窝,有一个小小的坟起,直径约五毫米左右,呈青紫色,仔细看上去,坟起的左侧边缘有一个细细的孔——有很大可能是皮下注she形成的针眼。

  兴奋和愧疚感一起袭上我心头。愧疚的是我差点儿就遗漏了这个重要证据——在死者腋窝下注she,使得针眼隐藏在腋毛中,这种处心积虑又非常隐蔽的犯罪手段,在我职业生涯中还是第一次遇到。而兴奋的是,我们终于找到了较坚实的立案证据,可以借此对huáng四海的命案展开调查。

  透明胶带在门玻璃上留下的不起眼的污渍,死者体内的钾元素残留,以及尸身腋窝里的针孔,每一件证据都很难发现,而我们面对的,将是一个非常不好对付的狡猾凶手。

  5

  2013年6月7日晚10时。

  林梅婷家。

  我们把对话地点选在林梅婷家里,而不是把他们传唤到警局,目的是给他们造成更大的心理压力。目前案qíng已经比较明朗,huáng四海是在自己的卧房里熟睡时遇害,而当时这套房子里除他本人之外只有三个人,那么如果夜里没有外人溜进来,凶手必然是林梅婷、huáng莺和许文有三者之一,或者是其中的二或三人联手作案。

  而林梅婷三人均证实在huáng四海熟睡期间家里并没有其他人来访,而且这套房子的钥匙只有huáng四海和林梅婷两人持有,小区的保安措施也非常严密,监控录像证实在huáng四海遇害期间无人出入他的家门。

  警方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顺藤摸瓜,在三名嫌疑人中找出真正的凶手。

  应警方要求,死者家属同意huáng四海的尸体在冷柜中多保存二十四小时,之后必须火化出殡,让死者入土为安。也就是说,警方承受着在二十四小时内查清案qíng真相的巨大压力。

  我们面对的第一个嫌疑人是林梅婷。

  “根据我们掌握的qíng况,huáng四海生前和你已经分居达十几年,能说说原因吗?这是个私人问题,不过为了破案需要,还请您坦诚相告。”沈恕开门见山,直奔核心问题。

  林梅婷对这次问话有明显的抵触qíng绪,牙齿紧咬着下唇,沉默好一会儿才说:“其实原因你们也知道,他有个怪癖,睡觉时必须开灯,而我在睡觉时却非常怕光,两个人的生活习惯冲突,分居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我摇摇头,表示不相信林梅婷的话,又向她出示一份诊断报告说:“这是我们连夜从医院里取到的huáng四海的诊断报告,他睡觉时必须开灯的习惯是十一年前在监狱里养成的,医生的诊断是幽闭空间恐惧症,而你们早在那之前就已经分居,所以怕光并不是你们分居的主要原因。”

  林梅婷的脸色绯红,有些愠怒,说:“既然你们已经掌握了那么多qíng况,又来问我gān什么?实话告诉你,我到现在也认为,你们坚持说我家老huáng是被人害死的,根本就是在找我们的麻烦,让他身后也不得安宁。你说有人报案,报案人在哪里?让他来和我对质。”林梅婷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声音竟有些凄厉。

  沈恕保持沉默,一直等她的qíng绪宣泄出来并有所缓和后才说:“huáng四海名下有两处房产,一处是你们现在居住的这套公寓,一处是独立住宅,位于市郊。据我们所知,那处住宅并没有空置,而是有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住在那里。社区的保安证实,huáng四海每个月都有几天在那过夜,所以那个女人很有可能是他的外室。作为huáng四海的结发妻子,你对这件事不会一无所知。”

  林梅婷的qíng绪又变得不安和躁动:“你们知道的事qíng倒不少,不过让你失望了,你说的那个女人我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外室,是你的臆想而已。”

  沈恕明知道她在说谎,并不急于和她争辩,顺着自己的思路说:“我们有理由相信,你和huáng四海分居是因为他有了外遇,心思已经不在你身上。”

  沈恕把话挑明,林梅婷反而不再那么激动,冷笑说:“所以你就认为是我害死了老huáng?就算你说的那个女人真的存在,按你们的说法,她和老huáng已经在一起十几年了,为什么我要等到现在才动手?你认为你能自圆其说吗?”

  沈恕不回答她的问题,取出一张写满字的纸说:“这是我们三个小时前才拿到的王本好和他司机的证词,就是huáng四海过生日当晚送他回家的那两个人,你都认识的。他们证明huáng四海当晚之所以没有和你们一起庆祝生日,是因为他和那个女人和孩子在一起,一直待到晚上十一点多,喝得酩酊大醉。那个女人名叫廖chūn华,三十六岁,孩子名叫huáng明志,九岁,当时王本好也在场。我想你在当晚久等huáng四海不归,而且大女儿和二女婿也都在家里陪着你苦等,心qíng的失落可想而知。而且你们多半已经想到,huáng四海有家不回,是和廖chūn华在一起。”

  林梅婷的两只眼睛通红,不知是愤怒还是痛苦,声音也有些颤抖:“你揭开我的疮疤,就是想证明是我在怒火攻心的qíng形下杀害了老huáng?那你倒是说说,我怎么杀死他的?用什么方法才能让他死得好像是心脏病发作?连你们公安的法医都认定老huáng死于心脏病,你们又凭什么怀疑我?”第一次给huáng四海做尸检的法医确实做出了死者系突发心脏病死亡的结论。而死者体内钾含量超标,怀疑是琥珀胆碱中毒的意见尚未形成最终结论,所以并未告知林梅婷。

  沈恕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你退休前是护士?”

  林梅婷说:“是又怎么样?”

  沈恕取出一块事先备好的医用仿人体组织,横竖都大约三十厘米左右,是人体上身躯gān部分,又取出一支装有药水的针管,说:“请你在这块仿人体组织上打一针。”

  林梅婷很诧异:“你搞什么名堂?”

  沈恕把针管递到她手边,目光炯炯地盯着她。

  林梅婷被他看得不自在,接过针管,嘴里嘟囔着:“打就打,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一边说着,一边用右手推一推针管,把药水里的空气挤出去,然后用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紧针管,用拇指将药水缓缓推进去。

  药水推到近三分之一时,我说:“可以了。”林梅婷斜睨着我,把针头管拔出来,扔到面前的茶几上。

  我说:“你退休前是医院的护士长,可是你拿针管的方法和标准手法好像有些不一样,你接受过专科培训吗?”

  林梅婷没好气地说:“拿针管的方法有什么要紧?我退休前是医院里扎针业务最熟练的,专门给高gān服务。”

  我说:“你是左撇子吧?用右手扎针是硬扳过来的?”

  林梅婷没说话,轻轻点点头算是承认。

  房间里沉寂片刻,沈恕又问:“huáng四海过世那天晚上,你睡得怎么样?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林梅婷努力回忆说:“没听到什么动静。我夜里两点多起来一次上厕所,看见老huáng房间的门关着,就没到他房里去。他睡觉时不喜欢被打扰,要是被吵醒的话就大喊大叫,我们都很怕他发脾气。”

  我和沈恕对视一眼,沈恕点点头,说:“林大姐,谢谢你配合我们调查,回头我们想起什么问题再找你。麻烦你到外面去,让许文有进来。”

  许文有还穿着昨天的那身衣服,多了些褶皱,愈发显得颓唐邋遢。我想起huáng燕的娇俏样子,怎么也没法和眼前这个猥琐男人联系在一起,就由着xing子瞎想,人间的姻缘,不知有多少是月老在乱点鸳鸯谱。

  许文有从进门那一刻起就不停地点头哈腰,脸上堆着笑,一连声地叫着“首长”。我憋不住想笑,但偷看沈恕一本正经的模样,只好把笑意qiáng行抑制在心里。

  沈恕先问了问许文有的个人qíng况,包括年龄、家乡、父母和职业等。许文有说他今年三十二,老家在陕西延安,父母都在家乡务农,他来楚原务工十几年了,做过许多工作,装修工人、饭店打杂、码头苦力,只要能维持生计,他什么都肯gān。囿于经济原因,他和huáng燕一直没要孩子,他就幻想着能在huáng四海手下找一份差事,有个稳定收入。可是huáng四海对他不待见,难得见一次,话也说不上两句,找工作的事在许文有心里酝酿好久,始终没敢说出口。他原想趁着huáng四海过生日的时机提出来,却没料到出了这档子事。

  沈恕皱着眉说:“huáng四海只有两个女儿,就算外面有个说不清楚的私生子,毕竟都是亲生骨ròu,怎么对这个小女儿格外心狠?他们父女之间有什么解不开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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