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惠想起来,在下车之前,他曾经问过自己的电话。
花惠一直没有回答,仁科在电话那边焦急地问:“喂喂,町村小姐,听得见吗?”
“啊……是。我听得见。”
“太好了。你还好吧。”
花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那么沉默着。不久,对方又说:“你还在吗?”
“仁科先生,那个……”
“怎么了?”
“对不起。我,我,我一点儿都不好。果然……果然还是没办法……真是对不起。”
隔了几秒钟,仁科说:“我现在去你那儿。”然后就挂了电话。
差不过1个小时之后,仁科来了。他在便利店买了热的饮料和三明治。
花惠喝着装在塑料瓶里的热柠檬汁,感觉自己身体从里到外都暖了起来。
“我的病人里有一个孩子,我特别在意他。”仁科说:“出生的时候心脏就不好,经常出现脉率不齐的状况,如果那天突然死了都不奇怪。所以我在休息的时候,会尽肯能去看看他的样子。今天我去的时候,那孩子特别jīng神。然后他转过来这么对我说:‘我现在挺好的,医生,今晚上你就去担心其他人吧。’我还在想这孩子在说什么呢,那个瞬间,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想起了你。然后回想起来我之前要过你的电话号码。”他露出白白的牙齿,接着说:“看来给你打电话是正确的选择啊。”
一股热流在花惠心中升起。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对自己如此温柔。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仁科赶忙把面巾纸递了过去。
“仁科先生,你为什么不问我想自杀的原因呢?”
他的脸上显出困惑的表qíng。
“这个不是可以给一个刚认识的人讲的话吧。人啊,不会因为那么随便就会求死的。”
真是个诚实的人,花惠想,说不定他不管遇到谁都会认真对待,一直履行着严谨的生活方式。
花惠看着仁科的眼睛。“可以听听我的话吗?”
他坐正了身子,挺起脊背。“洗耳恭听。”
就这样,花惠开始对一个刚认识的人讲起了自己漫长的故事。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取舍,所以不管大事小事都全部讲了出来。前后分段不明,连自己都觉得自己讲的话不好懂,但仁科还是忍耐着全部听完了。
花惠说完了以后,他一时没有讲话,而是盯着墙壁看了良久。眼神犀利,yù言又止。为什么他现在如此的认真,花惠也不是很明白。
一会儿,仁科大大的叹了口气,转向花惠。
“确实很不容易啊。”他脸上浮现出了温暖的笑容。“但总之,请先不要急着寻死。”
“……我要怎么办才好呢?”
但仁科却看向了厨房。“你自己做饭吃啊,做得好吗?”
因为这个问题太意外了,花惠反应了一会儿才回答。
“也不是特别好,一般般吧。”
是吗,仁科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了钱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万元的钞票放到了花惠面前。花惠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他。
“明天我们再继续聊吧,在这儿边吃饭边聊。”
“啊……?”
“我的晚餐基本上就是在医院的食堂你解决的,那里就没换过菜单,感觉有点儿吃腻了。所以我就想拜托你,这个就是食材费。”
花惠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感到十分不解。
“吃我做的饭么?”
使得,他微笑着点点头。“我晚上8点过来。那个时候能做好的吧。”
“我做的饭真的没关系吗?我可做不出太多花样儿来。”
“一般的就好。那种不容易处理的食物就不要买了。那么就拜托你了。”
花惠看了一眼放在眼前的一万元钞票以后,抬起头说:
“我明白了,我会试试看的。但请不要太期待就好。”
“不,我很期待哦。你能答应我真好。”说完,仁科站了起来。“那么,明天见。”
“啊,好的。”
等花惠站起来,他已经把鞋穿好了。说了句晚安以后就离开了房间。
花惠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仁科为什么要说那些呢?
她一边把钞票装进钱包里,一边想要做什么菜才好。他是医生的话,那肯定是吃惯了高级饭店吧。那种东西自己肯定是做不来的。
边想着食物的事qíng,花惠也觉得肚子饿了,冰箱里什么都没有啊。正这么想着,她的目光停留在了便利店的袋子上,那里面还有一个三明治。
我开动啦——她在心中对仁科说着,伸出了手。
第二天,花惠醒来时感觉心qíng特别好,这种感觉真是久违了。田端死后,自己就从来没有睡得这么好过。
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总觉得一切都像是梦一样。但证明这一切都是事实的证据,就是垃圾桶里面的三明治包装纸。
花惠从chuáng上做起来,心想自己可不能这样有限,必须要为晚饭做准备才行。
花惠思考着菜单,一边在备忘录上写下必要的食材。虽然不多,但是自己还是有那么几道拿手菜的。今晚就决定做那些菜了。
决定好菜单以后,花惠去了超市买食材。半路上经过了麦当劳后,进去吃了一个汉堡才出来。自从昨晚上的鳗鱼饭以后,自己的食yù又回来了。
回到房间以后,花惠赶快开始点火烧菜了。真正用烹饪用具做饭的qíng况,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晚上8点过一点儿,仁科来了。花惠就像是把考试答案拿给老师看的学生一样,把菜端上了桌。筑前煮(译者注:日本的一道菜。以jīròu为主,配上胡萝卜等各种蔬菜炖在一起。)、炸jī块、麻婆豆腐、jī蛋汤——完全是毫无章法的组合。但是吃了这些菜的仁科却不住称赞。
吃饭的时候,仁科说了些医院里孩子们的事qíng。这些事并不都是yīn郁的事qíng,也有很搞笑的。有个孩子因为不想让自己的远足泡汤,所以谎报了温度计的结果,仁科说到这个故事的时候,花惠也笑了起来。
仁科也不是一个人所得起劲儿,也有花惠引出话题的时候。兴趣,喜欢的音乐,喜欢的艺人,经常去哪儿玩等等。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和花惠聊得这么开心,和田端都没有说过这么多。
“我吃饱了。拜托你真是太好了。我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些家常菜了。”吃完饭后,仁科感慨地说。
“能合你胃口真是太好了。”
“真的很好吃。不知道明天能不能还拜托你啊?”
“啊,明天也来吃吗?”
“是。可以的话,从明天起每天都来。”仁科说得很gān脆。
“每天……”花惠愣住了。
“不行吗?”
“不,也不是不行……”
“那就拜托了。先给你这么多。”仁科从钱包里拿出钱放在桌子上。那是500元。“不够的话,告诉我就好。”
花惠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有些不知所措,正发着呆。这时候仁科说:“多谢款待,明天见。”然后就回去了。
一边洗碗,花惠一边想着明天要去书店一趟才行。去买本食谱,得让自己的手艺变得更好才行。
自那以来,仁科每天都去花惠家吃晚饭。而对于花惠来说,一天中的一大半时间都用来思考晚上该给仁科吃什么才好。但她不觉得麻烦,反而全心全意地在准备这件事。她从心底里觉得,能为一个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qíng,实在是非常幸福。
不仅做饭这件事让她每天都欢喜雀跃,仁科每天的到来也让她十分期待。如果仁科稍稍迟到一会儿,花惠就会感到不安,担心他会不会遇到什么急事来不了了。
就这样过了10天。那天晚上吃完晚饭以后,仁科一脸严肃,说有重要的话想要对花惠说。
“关于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我有些自己的想法。”他挺直脊背,直直地看着花惠的眼睛说。
花惠两手置于膝盖。“是。”
“虽然可以接受生活保障金,而且也不是说你自己一个人就不能把孩子带大,但我还是觉得这孩子有个父亲会比较好。如果孩子问起自己父亲的事qíng,你自己有没法好好解释的话就遭了。所以,我有个提议,让我做孩子的父亲怎么样。”
这一连串流畅的语句,内容却是之前从来没预先过的。花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那个,总之”仁科挠了挠脑袋。“这个提议还有一层意思,就是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妻子,就算是求婚吧。”
看见她依然沉默着,仁科试探xing地问:“不行吗?”
花惠用右手按住胸口,感觉心脏马上就要跳出来了一眼。她咽了下口水,调整自己的气息以后,终于开口了:“这,不会是……和我开玩笑吧?”
仁科一脸认真的表qíng。“不是玩笑,也不是谎言。”
“但,那也不行啊。因为同qíng所以结婚,怎么想都很奇怪啊。”
“我不是出于同qíng。这是我将自己的人生都包括在内,思来想去最终得到的结论。这10天以来,我吃了很多你亲手做的菜,也对你了解了不少。我是在此基础之上得出的结论。当然,如果你不同意的话,我也只能放弃了。”
就像是久旱逢甘露一般,仁科的一席话彻底打开了花惠的心胸。如同做梦一样的事qíng发生在自己身上,真的是一种奇迹。
花惠低着头,分体不住的颤抖。
“你怎么想的?”仁科问她:“能告诉我拒绝的理由吗?”
她摇了摇头。“我只是不敢相信……”单是说出这几个字就让她筋疲力尽了。眼泪喷涌而出,这样喜悦的泪水,已经太久没有过了。
仁科站起来,来到花惠旁边,轻轻地把她揽入怀中。“以后就拜托了哦。”
花惠的心中涌起一阵温暖的làngcháo,她也伸出手抱住了仁科。
花惠想,为了这个人,我可以献出自己的生命。
第十六章
通话结束以后,她把红色的手机扔到了chuáng上。毛毯是红色的,枕头也是红的。
电磁炉上的红色水壶开始冒蒸汽,井口纱织关掉了火,慢慢地将热水倒进放着茶包的杯子里。不用说,茶杯也是红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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