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川将那根长弦的一端挂在弓的一头,将弦围着人体模型的脖子绕了一周,之后将另外一端系在弓箭的另一头,长度还有些剩余。
“这样,弓上有了两根弦。现在让弓弯曲的是这根短弦,在这种状态下,如果把短弦切断,会出现什么qíng况?”汤川问糙薙.“出现什么qíng况,当然是弓要伸直了。啊,不过因为还有另外一根弦昭”
“于是弓的拉力就作用在另外一根弦上,那根弦将被拉满,人体模型的脖子会被勒紧。明白了吗?”汤川咧了咧嘴。
“你的意思是,矢岛设计好这样的机关后,自己切断了短弦?”
“这样也能死,但他没有这么做,而是又jīng心设计了一番,使自己能在喝过安眠药、睡着之后死。”
“你是说,他花了心思让短弦自动断开?比如用定时器。”
“定时器应该是需要的。但关键在于他将弦弄断的方法。起初我对这一点也很困惑,因为弓上的弦是用很结实的材料做成的,用刀或剪子倒可以切断,要想自动切掉,谈何容易呀,于是我开始考虑,他是不是用了更简单有效的方法。”
“凭你的智商,一定想到答案了吧?”
“确切地说,那不是我想到的,而是受了别人的启发。”汤川又把那根捡来的绳子拿在手中,“我推断这根弦是矢岛忠昭多次试验时用过的,我对这根弦的断点进行了仔细观察,并没有发现被利器切割的痕迹,我又把它放在显微镜下看,结果发现,一根根细线的前端都蜷成了球形,于是我明白了他的招数。”
“什么招数?”
“加热。”
“加热?”
“这种弦是用高密度的聚乙烯做成的,虽然机械qiáng度很高,但不耐热,也就是说,通过加热,让它熔化断开,是最简单的方法。那么,怎么给它加热呢?”汤川将手伸向放在实验台一角的电源cha头,cha头的另一头连着一个约5厘米长的金属棒,“用这个就行了,你还认识cha头上连着的这个东西吗?”
听汤川这么一说,糙薙想了想,还是没想起什么来,只好歪起头来。
“不是在车间里见过吗,就是做汽车清洗剂容器时用的电热器啊,只是切短了而已。”
“啊——”糙薙想起来了,是田中用的工具。
汤川用钳子夹住电热器的根部,轻轻架在那根紧绷的短弦上。
“矢岛忠昭应该还用了能使电热器固定在这种状态下的简单工具,但是今天,我就用手来代替了。他还应该用到了定时器,我手头没有,就用‘糙薙定时器’吧。”
“糙薙定时器?”
“听我口令,将连着电热器的cha头cha进cha座里。”
被汤川这么一说,糙薙拿起了cha头,在cha座旁边做好了准备。
“由于存在危险,不要靠近弓。不过你可得看好了。”
“知道了。”
“好,我们开始吧。接通电源!”
听到吩咐后,糙薙将cha头cha进了cha座里。
汤川手头的电热器马上变红了,和他们在野岛工厂看到的颜色一样。
“弦马上就该断了。”汤川提醒道。
只听“啪”的一声,弓和人体模型在瞬间都动了一下。刚才还绷得紧紧的弦,断了一部分,无力地垂了下来,而作为替补的另一根弦马上绷紧了,勒住了人体模型的脖子。
“不要转移视线,还没结束呢。”汤川说。
电热器继续释放着热量,就要把剩下的一根弦也熔断了。
伴着激烈的一声响,弓在实验台上跳了起来,同时断开的弦的一段被甩向了空中,因为一端还在燃烧,所以看起来像是一团火飘在空中。
“糙薙,把cha头拔掉吧。”被汤川这么一说,糙薙小心翼翼地将还在发热的电热器夹到水池边,进行冷却。
“原来鬼火是这么一回事啊……”糙薙恍然大悟地说,“一定是案发前一天晚上,矢岛做了最后一次试验,而这一幕碰巧被秋穗看到了。”
“把宾馆的地毯烧焦的罪魁祸首,也是这段燃烧着的弦吧。另外,”汤川指着人体模型的脖子,“你再看看这个。”
糙薙顺着汤川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禁发出“啊”的一声。
人体模型的脖子上,出现了明显的擦伤痕迹。那绝不单单是被勒过的痕迹。
“刚才你也看到了——第二根弦一断,就没有什么能束缚弓的作用力了,于是弓一下子就弹直了。借着超种惯xing,缠在脖子上的弦也被猛地抽开了。在摩擦力的作用下,形成了这样的伤痕。”
“原来矢岛脖子上的伤痕是因为这个原因形成的啊。”
糙薙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怎么样,我的糙薙警官?”汤川问,他的嘴角浮现出笑意,可能是因为对实验的结果比较满意。
“但在现场,并没有发现这样的东西啊。”
“当然是被他的同谋收拾过了。这看起来像个大工程,但实际收拾起来可没那么麻烦,就拿这张弓来说吧,它可以拆成三部分,轻易地装进包里。”
“你是说……他有同谋?”
“应该是吧。可能xing为99.9%。”
糙薙脑中飞快地思考着:那家宾馆,如果是晚上去的话,被人目击的危险系数还是很低的,矢岛忠昭可以和同谋约好藏房间钥匙的地方,同谋拿了钥匙,直接进房间,在不碰尸体的qíng况下,把所有道具都收起来,这样一来,矢岛忠昭的运动包就空了,同谋又将带来的公司文件放进去。
“同谋是贵子吗?”糙薙问。
“你觉得是吗?”汤川反问道。
“难道不是吗?”
“我觉得矢岛忠昭不会把这个计划告诉他妻子的,他妻子肯定不gān。”
“这么说来……是那个男的?”糙薙眼前浮现出了坂井善之的面孔。
“很有可能。他不在场的证明比谁都完美,这一点反倒让人觉得可疑。”
“我明白了”糙薙站起身来,“汤川,能把这个实验也做给课长他们看着吗?”
“如果你觉得有必要的话,我也只好做喽。”
“绝对有这个必要!”糙薙夺门而出。
6
听完糙薙的叙述,间宫警长也连连惊叹。不仅是警长,其他搜查员也颇感震惊。
他们马上调查了矢岛忠昭的经历,结果正如汤川断言的那样,他从学生时代起,练了十年左右的she箭。他们还通过对东京都内某弓箭商店的调查了解到,他在那里买过用来做弦的材料。
但警方收获的也只有这些。他们没有找到任何证物,证明汤川做的实验在宾馆里发生过。
在野岛工厂里,用来做这实验的器材一应俱全——电热器、定时器、cha头……但是这也无法证明有人做过那样的事。
在搜查人员的一筹莫展之中,时间无qíng地飞逝着。
案件发生一个月之后,糙薙再改造访了汤川的实验室。这是继那次实验之后他第一次过去。
“也就是说,案件陷入迷局中了?”听了糙薙的描述,汤川问。
“无所谓了,反正我们的责任已经到此为止。接下来的事就jiāo给二科的同事处理吧。”
“原来如此。也就是作为保险金诈骗案来处理了?”汤川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至于屏幕上那些复杂的图形代表什么意思,糙薙根本无法理解。
“可是,还没发现弓箭吗?”
“只从矢岛家的库房里发现了弓箭套,但最关键的弓不见了,可能是被坂井处理掉了。”
“以他们的谨随程度,应该会那么做吧。”汤川一脸早已料到的表qíng。
“这个案件中令我最不能理解的,就是矢岛贵子,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和矢岛忠昭的自杀没有任何关系。”
其实警方也围绕贵子展开了彻底的调查,没发现她有和案件有关的任何迹象。
“应该没有直接关系吧。不过我想,她的作用应该不小。”
“作用?”糙薙凝视着汤川的脸,“什么意思?”
汤川转动着转椅,面向糙薙这一边。
“我虽然认为矢岛忠昭并没有把这个计划告诉贵子,但这并不能说明她毫不知qíng。我想,她应该能从矢岛和坂井的神态中觉察出什么。”
“你是说,她知道丈夫要为保险金自杀?”
“你一定想问:如果是那样的话,她为什么不阻止自己的丈夫。我想她其实也是被bī得走投无路了吧。”
听了汤川的话,糙薙无从反驳,因为他在调查中已经了解到野岛工厂濒临临破产了。
“所以,她非但没有阻止丈夫,还决定暗中帮丈夫完成这个赌命的计划,那就是制造她不在场的证明,”汤川继续说,“按你的说法,她通过三个地方制造了自己不在场的证明,对吧?”
“对,最开始是儿童服装商场,接下来是咖啡店,最后是地下食品超市。”
“你觉得她为什么要分成三个地方呢?”
“这个……”
糙薙被问住了,他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我的推理是这样的:她不知道丈夫具体会在什么时间自杀,只知道应该是在坂井善之制造不在场证明的那段时间里,而这段时间长达四五个小时。这么长的时间很难都在一个地方度过。”
“原来如此啊。”
“还有一个原因,”汤川竖起食指说,“她想有自由选择时间段的余地。你们推定忠昭的死亡时间是下午5点到7点,并以此为基础调查她不在场的证明,于是她就故意隐瞒了去咖啡店的事。她的目的就是先把警察的怀疑引向自己,如果你们问她7点以后不在场的证明,她肯定就隐瞒去地下食品超市的事。”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这样一来,她就把警察的注意力都引到自己这边,等过一段时间,她再装作忽然想起来的样子,提出自己有不在场的证明。”
“是不是觉得中了她的计了?”汤川藏在眼镜片后面的双眼里流露出几分幸灾乐锅的神qíng。
“确实无法否定。”糙薙坦白地承认,“如果不是被她转移了注意力,我们可能早就从别的角度考虑了。一开始思路就被她给扰乱了,比如说搜寻目击证人这一点吧,搜查员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想找到在晚上5点至7点之间在宾馆附近看到可疑分子的人。但这根本没有意义,因为同谋坂井采取行动的时间应该是那天深夜。我们就这么被她捉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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