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啊,水穗心中信服,接着问道,
“于是,松崎先生就在半夜偷偷潜入地下室了吗?”
“是的。就算他没完全相信纸上的内容,但好歹得去确认一下。毕竟做贼心虚嘛。他一直等到夜深人静,下定决心采取行动。”
半夜离开房间的松崎,到客厅取了钥匙前往地下室。打开门后,房内一片漆黑,只有一个小架灯的亮光。正想开灯的松崎突然被惊出一身虚汗,音响器材前的沙发上竟然躺着个人,正打着呼噜。
松崎咬唇,心中暗呼不妙。宗彦有时会在睡前听音乐,在音乐里进入梦乡。
但事到如今他已经不能退缩了,看这个状态,宗彦应该会一觉到天亮,而天一亮,做什么都已经太迟了。搜个架子应该发不出多大声音吧——
松崎壮起胆子走近架子,打开架门,信上说证据就在这个架子上,却没指明准确位置。于是,他先从抽屉着手调查。
正在他专心搜索第二个抽屉的时候,有人抓住了他的肩膀。
松崎表示,他当时根本没回过神来。
背后之人突然制住他,而且,右手好像还握着一把刀。松崎事后回忆,认为宗彦当时一定误认为是有贼入侵了。
二人纠缠扭打片刻后,对方忽然没了动静。周围太暗,松崎一时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双目习惯了黑暗之后,才看到刀子cha在了对方的腹部上。他不禁倒退,撞到了背后的架子上,这个冲击让架子上的拼图掉了下来。
他失去冷静,跑出地下室,慌乱跑上楼梯,中途把手套扔进了垃圾桶。这时,一个物品掉在了地板上,他拾起一看,是一块拼图碎片。他毫无迟疑地也把其扔进了垃圾桶。当然,那时他误以为这是”拿破仑的肖像”的一部分。
那之后,他整晚不得入眠,只是躲在被窝中瑟瑟发抖。一直到心qíng平复,才意识到事态已经无法挽回。看来自己只能自首,拼死主张是正当防卫了——这就是他在被窝里得到的结论。
“但是早上的事实却让他大吃一惊。他明明已经做好自首的觉悟了,但不知是谁做了伪装工作,让事件看上去像是外部入侵者所为。但更让他惊恐的是,三田理惠子竟然也死在现场。”
果然是这样,水穗心中释然。她正为青江没说到三田理惠子的死而感到奇怪呢。
“松崎先生声称自己没有杀害三田小姐?”
“没错。我刚才说的不顺利,就是出在这个点上。”
“但是,那个女人确实是死在那了啊。到底是谁杀的她呢?”
佳织少见地神经质地问道。
“这点目前还不明。总之松崎先生否认这是自己gān的。他好像认为把手套扔到门外等伪装工作,全部都是杀害三田理惠子的凶手实施的。”
“也就是说,在松崎先生之后,还有人潜入过地下室,而这个人,便是杀害三田小姐的凶手?”
“只能这么想了。”
“真是如此吗……”
水穗怀疑松崎是不是在说谎,他也许是为了减轻哪怕一丝罪名,才捏造事实的。
“话说回来,拼图那边有什么消息了?”
水穗对拼图一事也挺在意。
“在这点上,那个胖警察的推理基本正确。那家伙不简单。”
“松崎先生是什么时候偷换拼图的?”
“好像是在案件的两天后。他偷偷溜出公司去买了一副新的,到了晚上来替换。”
青江这么一说,水穗记起松崎那天晚上确实来拜访过,记得他当时还小心翼翼地带着个黑包。拼图或许就放在那包里——
“但到头来他的这小手脚反而害了自己,若是他什么都不做,还不至于会被bī上绝路。”
但犯罪者的心理大概就是不容许自己坐以待毙吧,水穗暗忖。
“总之,接下来就只剩下三田理惠子被杀一件了。若松崎先生真的不是凶手,那到底会是谁呢?”青江总结说道。
“反正青江你只要凶手出自内部,是谁都好吧?”佳织的语气里带着讽刺。
“我好像被当做yīn险之徒了呢。”青江面浮苦笑。
“我可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看你的样子,好像是在享受这次事件一样。”
“我只是感兴趣而已,大家不是都和我一样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佳织游移开视线。
“水穗你对事件有什么看法?”
被青江询问,水穗略微思索。
“我现在还无法做出什么言论,但相同地点在同一晚上竟然先后发生两起杀人事件……确实让人有些难以置信。”
“同感。”
“但是,我认为松崎先生并没有说谎。”
“这点上我也是同感。若是这样的话,就可以有两个假设。其一,三田理惠子小姐殉qíng自杀追随叔叔而去。”
“那个女人才不会这么做!”佳织的语气突然变得尖锐。
“她绝不是这样的人。她对爸爸并没有爱意,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才接近爸爸的。”
水穗和青江被她突发的激烈语气所镇,一时面面相觑。佳织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低下脑袋,“我觉得,她不会自杀的。”她低声重申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
青江沉稳地说道。
“但是也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xing吧?——还能有一种假设,凶手目击到松崎杀害宗彦,于是趁此机会杀害了三天小姐,企图把罪名嫁祸到松崎先生身上。”
这时,一个想法在水穗脑海中飘过。
“也许,在松崎先生chuáng上留下留言的就是凶手,他的目的就是把松崎先生引入地下室。”
“这种观点确实有理可循。现在的问题是,把三田理惠子叫到宅子里的到底是谁。除了叔叔以外,能在半夜里让她特意跑一趟的,还有谁呢?”
“不知道,我对那个女人的事没兴趣。”佳织的语气中饱含厌恶。
“一提到三田小姐,佳织你就会变得异常qíng绪化呢。”
青江苦笑道,但又立刻板起脸来。
“这样说的话,恐怕又会被佳织你责备了,但我们不能无视这一事实,只要三田小姐不是自杀,杀害她的凶手就一定是宅邸里的人。你还记得吗?铃枝阿姨曾说过,发现尸体时,后门是锁上的。也就是说,凶手根本没有离开这个宅邸。”
佳织被这番话bī得无言以对,只能沉默地咬着嘴唇。青江似乎对这样的反应很满意,“那么,我差不多该失陪了。”他站起身,朝房门走去,途中突然回头。
“话说,上次那本书,我在里面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哪本书?”水穗回问道。
“就是那本谜题书啊。我现在正借看着呢。”
“哦……有趣的东西是?”
“我还没弄清它究竟有趣与否,但它会变得有趣的可能xing很大。待时机成熟我再告诉你们吧,届时也许会让你们大吃一惊呢。”
02
第二天下午,水穗久违地到户外吸收新鲜空气。她自葬礼后就没出过门。如今事件在某种程度上算是告一段落,她终于重获了些自由。警察好像没也有跟踪他们了。
昨天的晚纸上登载了松崎的事。报上的内容在对青江昨天的话进行总结的基础上,重点声明了“犯人否认自己杀害三田理惠子”这一点。
水穗脑中想象人们读了这个新闻后会有何看法。犯人承认了一项罪名,却否认另一项罪名,这是常见的事。人们通常会把这种行为看做是犯人的垂死挣扎。
但在水穗心中,还留着许多未解的疑问。在松崎的chuáng上留下奇怪留言的谁?若松崎真的没有杀害理惠子,凶手究竟是谁?把理惠子叫来的是这个凶手吗?若真是这个凶手,理惠子是出于何种原因愿意在大半夜跑这一趟?
水穗的疑问远不止于此。铃枝关于纽扣的证言也让她很上心。”纽扣掉在老爷的身边。”——?
——铃枝阿姨为什么在那种局面还得说谎?
真是越想越觉得头疼。
水穗轻轻晃了晃脑袋,自己可是为了转换心qíng才出来散步的,还是暂时把事件的事抛到脑后吧。
凉慡的空气让她的肌肤无比舒适。
沥青路面上遍布积水。昨天还是大雪纷飞,今天却重返暖冬。残留在路边的积雪被泥巴污染。
坡道渐渐向下延伸,一栋栋被围墙包围着的宅邸,分布在这条人烟稀少的道路两侧。道路和围墙之间的水沟里流淌着雪融水。
下坡大约十分钟,一条铁轨横穿而过,在这里往左拐可以到附近的车站大街,但水穗没拐弯,而是径直穿过铁轨,继续往坡下走,在第一个分岔路口向右转来到一个白色建筑物面前。这是一家竹宫幸太郎赞助建成的美术馆。
由于今天不是双休日,前来参观的游客没几个。停车场里停着两辆小面包车和轻型卡车,怎么看都不像是顾客的车。
入口旁竖着一块看板,上面写着”现代玻璃工艺展览”。水穗从百无聊赖的售票员那买了张入场卷,进入馆中。
馆内显得寂静冷清,但还是有几个客人的。停车场上没停什么车,可见这些客人都是来自本地。
一听到玻璃工艺,水穗脑中期待着的是用细玻璃或超薄玻璃制作而成的jīng巧装饰,但是实物多少让她有些失望。展示在馆里的只有用三角或四角等简单形状的玻璃块抽象地排列组成的组合物而已。就算是对艺术品有兴趣的水穗,也不知不觉地走马观花起来。
“您喜欢玻璃工艺吗?”
从某处传来说话声,水穗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在问自己,直到感觉到有人接近,她才抬起头。
“哎呀。”
“真是巧遇呢。”
站在她面前的是人偶师悟净。他还是老样子,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系着白色领结代替领带。
“抱歉,我没注意到您在身边。”
“不不,都怪我没有先向您打招呼。我有些太装腔作势了。”
“没这回事。您刚才问我喜不喜欢玻璃工艺?”
“是的,您喜欢吗?”
“不,我来这里并不是因为喜欢这个。”
水穗的视线从人偶师身上离开,看向展示台上的玻璃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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