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工艺也好,日本画也好……只要能让我转换一下心qíng,对象是什么都无所谓。”
“原来如此,看来您现在身处的状况非常的忧郁呢。我看了昨晚的报纸了。”
说到这里,他压低声音,“事件似乎越来越悬乎了呢。犯人否认自己杀害那个年轻妇人?”
“嗯,差不多吧……”
水穗记起面前的男人曾问过一个让她很在意的问题。她记得这个问题确实是,除了宗彦以外,宅子里还有没有其他人与三田理惠子关系熟络。悟净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呢?
“别光站着了,到那边休息一会儿吧。我也有些事想向您请教一下。”
“向我吗?——我明白了。请这边走。”
人偶师环顾周围,伸手示意展示厅旁的休息室。
休息室里摆着六张圆桌,却不见一个人影。水穗在悟净的推荐下,坐在了靠窗的第二张桌子旁。他说这个席位的风景最好,且周围有人吸烟的话,烟雾也不会漂到这里。竟然能熟悉到这个程度,看来他是这个美术馆的常客。真是个奇怪的男人啊,水穗心中感叹。
入席后,水穗单刀直入,立即对悟净那天的问题发出质问。
“那时你表明自己这么问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事实上真是这样吗?”
悟净把双手放在桌面上,背靠着椅子,视线倾注在水穗身上,好像在观察她内心所想。
“为什么事到如今还要问这种问题?”
“因为,“水穗盯着自己的指尖,“这点让我非常在意。”
“怎么说?”
“对本次的事件,我以我个人的视角想了很多。我开始怀疑把三田小姐叫来的并不是伯父。但是在那种大半夜能把她叫出来的,一定是关系非常亲近的人吧?一想到这里,我就不得不在意你那天的问题了。为什么你那时会问出了伯父以外还有谁和三田小姐亲近——”
“原来如此。”
人偶师挺起腰板,把两肘放在桌面上,双手jiāo叠。”我之所以会问那种问题,理由非常单纯。我一开始是这样考虑的,宗彦氏被杀时,三田小姐是否已经在现场了?以常识考虑后,我做出了判断,若是她当时在现场,一定会惨叫着逃跑吧?”
“从解剖的结果中也可以得知,两人的死亡之间似乎有一段时间差。”
悟净点头附议。
“这样的话,状况就发生变化了。凶手没有去处理宗彦氏的尸体,而是潜伏在房间内等待着三田小姐的到来——”
“正是如此。”
“但是作为一个凶手,在此时应该不会只是悠闲地等待。因为,从房间入口处就可以直接看到尸体,若是三田小姐一进房间就看到尸体,恐怕她会立刻发出惨叫声。”
“你是想说,凶手暂时把尸体移动到了别处?”
“这应该不可能。架子上翻落的拼图有散落在尸体身上吧?若是尸体有被移动过,身上是不会留下拼图碎片的。”
“嗯……也对呢。”
“也就是说,凶手必须在三田小姐发现尸体引发骚动之前,把她杀死。这要怎么做呢?”
水穗抬起右手捋起头发,微微歪着头。这是她思考问题时的习惯。
“在三田小姐进入房间之前杀死她?”
“正确!”悟净微笑道,“我怀疑三田小姐是在进入那个音乐室之前被杀死的。也就是说,凶手是潜伏在后门通往音乐室的走廊上等待她的到来。”
“也是在走廊上动的手?”
“没错。趁她疏忽一刀毙命。”
“然后把尸体搬进音乐室……”
“恐怕就是这样……”
真是大胆的推理。
话说,水穗记得那天把悟净领去地下室时,他频频观察走廊上的状况。看来这个男人在那时就已经有这种想法。
“分析到这里,犯人像自然就不言自明了。换句话说,凶手就是三田小姐与其在大半夜中相遇也不会产生警戒的人物。这一定是关系相当亲密的人吧?”
“有没有可能是凶手躲在走廊的什么地方,待三田小姐路过时突然袭击?”
水穗尝试着提出反论。那天走廊是既有门又有置物架,想躲起来并不是不可能。
但悟净摇头,慢悠悠地说道。
“这种qíng况下凶手通常是从背后袭击吧?但三田小姐是从正面被刺。”
“哦哦,确实如此……”
水穗轻轻摇了摇头,以表内心叹服。
“所以您当时才会问那种问题呢。您真是不简单。”
“这只是单纯的推理而已。”
悟净耸了耸肩,看来他并没有认为这是多了不起的事。
“再说了,我的推理未必是正确的。我一开始也陷入了杀害二人的凶手是同一个人的误区。也许真相单纯的出人意料,只是三田小姐承受不住宗彦氏死亡的刺激而自杀呢?”
“我认为是没有这种可能xing啦……”
水穗在句尾暧昧的含糊其辞,
“难道您遇见过多次这类先例吗?”她问道。
“怎么可能,“悟净笑着说道,雪白的牙齿闪得晃眼。
“我又不是gān侦探的。只是在追踪那个人偶的过程中,经常会遭遇一些奇妙的案件而已。那个人偶真是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啊。话说,看目前的状况,恐怕还不能把那个人偶让给我吧?”
“谁知道呢……”
水穗捋起头发,歪着脑袋陷入思考。只要三田理惠子的死没有真相大白,就不能称得上事件解决。
“这么说也许会很失礼……”
人偶师以慎重的口吻说道。
“若杀害三田小姐的凶手另有其人,这个凶手也是宅邸内部人士的可能xing很高吧?”
“……我也不是很清楚。我现在能做的只有祈求并非如此。”
水穗痛苦地咬着嘴唇。
“当然,我也希望不会是这样。伪装成外部犯的工作确实都是那个女佣小姐做的吧?我在之前登门拜访时与她仅有过一面之缘,但她的认真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铃枝阿姨是很认真的人,从以前开始就对这个家非常忠诚。”
“看得出来。若不是这样,不可能会冷静正视眼前的杀人事件,并实施伪装工作让家里人洗脱嫌疑。”
接着,悟净补充称赞了铃枝没有大意地伪装成qiáng盗入侵这一点。若是像伪装有什么东西被偷了,就必须把这个东西藏起来。而警方为了立证内部犯行,一定会倾尽全力首搜索这个东西。若是警察用起人海战术,找一个东西根本不在话下。
“事到如今说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悟净好像对自己这无意义的解说感到有些抱歉,皱起眉头来。
水穗听着他的话,脑中又开始思索那个纽扣的事。为什么铃枝阿姨要说谎?
“您怎么了?”
悟净见她满脸沉思,出声问道。
水穗想和这个人偶师谈谈试试看。悟净应该又会以不同的视角看待这个问题。而且,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人偶师可以信任。
“唔唔,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还没和警察说,能先和你探讨一下吗?”
面对水穗真挚的眼神,悟净面显惊异之色。
“若是我可以的话,乐意效劳。请讲。”
“在说之前,能先和我做个约定吗?绝对不能把我说的话告诉其他人。我是因为信任您,才和您坦白的。”
“在这点上,您大可放心。我总是一人进行着孤独的旅程。即使我想说,也找不到对象。最多就是向人偶倾诉而已。”
说完,他摊开右掌,手指灵活的移动着。似乎是在做cao控人偶的动作。
水穗的表qíng稍稍缓和,然后慢慢地开始讲述宗彦睡衣纽扣的事。在她讲述期间,人偶师盯着她的双眸,用心地听着。
“——就是这么一回事了。”
水穗尽量让自己的描述简明易懂,但她没自信能否完美地传达给对方。倾诉完之后,她感觉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多少轻松了一些。
悟净听完之后,无言地jiāo叠双臂,眺望天花板。片刻过后,他挺起身子,“真是耐人寻味的事呢。”
“让我来整理一下您说的话。案发当晚,你看到这个纽扣在二楼走廊的架子上。而女佣小姐却坦白说,纽扣掉在尸体旁,然后被她拾起,扔到了后门外。”
“就是这样。”
“你在二楼走廊看到的纽扣,是宗彦睡衣上的没有错吧?”
“是的,我认为不会有错。”
“唔唔。”悟净用食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眉间。
“真是太耐人寻味了。若是你看到的,和女佣小姐在尸体旁捡起的是同一个纽扣的话,到底要怎样解释才能说得通呢。是有谁移动了那个纽扣?还是说,女佣小姐在说谎?”
“我认识是铃枝阿姨说了谎。”
“让我们按顺序重新检讨一边吧。”
悟净用手指抵着眉间,说道。
“首先,宗彦氏睡衣上的纽扣,为什么会出现在走廊的架子上?”
“我认为是松崎先生掉在那的。他在和伯父扭打时,纽扣从伯父的睡衣上被扯下,掉在了松崎的衣服里。而松崎先生回房间的途中,纽扣又因为某种契机掉在了架子上。”
“你说的架子,大概有多高?”
“应该有这么高吧。”
水穗把手掌伸到比桌子低十厘米的部位。悟净确认了位置之后,点了点头。
“架子是什么制的?木制的?”
“是木制的。”
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水穗心中疑惑。
“架子上有铺着什么吗?布之类的?”
那个“少年与马”的装饰物浮现在水穗脑海中。
“上面放着人偶,只有人偶脚下有铺着布吧。”
“纽扣的位置什么都没有铺吗?”
“是的。”悟净的食指离开眉间,向水穗投以严肃的目光。
“依架子的高度,我认为东西会掉在上面的可能xing不高。假设松崎氏真的让纽扣掉在了架子上,架子是木制的又没有铺着布,应该会发出声音不是吗?若松崎注意到了纽扣,不可能会放着不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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