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问时间到。预料之中的问题、常规问题、莫名其妙的问题对他轮番轰炸。他亳不畏惧和动摇,而是准确、浅显易懂,有时甚至带着藐视的感觉一一作答。
主持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在座各位还有甚么问题吗?
就在他认定众人已被驳得再无还手之力时,后排举起一只手来。那是一条格外细长的手臂。
一名男子站起身来。在自报过姓名之后,对方提出了问题
听完对方提出问题之后,他感到有些láng狈。那个问题是他始料未及的。心中的惊慌表现在他的语调之中,而此前的应对如流也变成了结结巴巴。就连他自己都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回答并不能令听众感到满意。
提问的男子并没有再继续追问。而对方的这一举动进一步伤害了他。因为他感觉到对方是对自己施以武士的qíng面,暂且放过这名不成熟的年轻研究者。
走下讲坛,那种胜利在望的感觉dàng然无存。仅仅就因为这一个问题,那扇已经华丽地开启了一半的大门便再次紧紧地关上了。
就是那个瞬间,他心想。
就是从那一刻起,所有的一切就开始脱离正轨了。当他察觉到自己正在一点点地偏离之前铺设好的轨道时,才发现自己正在朝着完全不同的方向前进。而这条路,却是一条他自己从未期盼的道路。
即使如此,他依旧为了追求胜利而不懈努力。他坚qiáng地活着,坚信自己终有一天将光茫四she。
然而这一天终究没有到来,他甚至失去了由真这最后的宝物。
此仇不报非君子——
他重新在电脑前坐好,输入“帝都大学”,开始搜索。马上查到帝都大学的主页。他点击进入网页进去。
大约二十分钟后,他掌握到一些qíng况。他一边单手做着笔记,一边无声无息地笑了。
敲过房门之后,不等对方应声,薰就推开了房门。她事先打电话确认过汤川在屋里。
汤川正坐在电脑前敲键盘。
“您这究竟是甚么意思?”薰冲着他的背影问道,语气有些qiáng硬。
汤川转动椅子,面朝薰说道:“刚才在电话里我听你心qíng很不好啊。”
“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说什么事?”
“您就别再装蒜了。之前您不是说过您是不会接受采访的吗?既然如此,怎么会有那样一篇报道在网上流传呢?”
“你也看过了?”
他这种悠然自得的语调,触犯了薰全身上下的神经:“当然看过了。糙薙前辈也很光火,让我来找您问问这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我可不认为你们有资格来谴责我。说到底是因为你们的过失才让媒体知道我的存在的,那些采访请求也因此蜂拥而至。无奈之下,我接受了其中一家的采访。现在你们又凭什么非要指责我呢?”
“既然如此,那就请您在接受采访之前先和我们说一声。我曾经为老师您提供过许多案件相关资料,您如果擅自向外透露您依据这些资料推理出的结果的话,那可就违反了游戏规则了。”
汤川像是被薰的气势震慑住了,汤川轻皱眉头默不作声了。
薰叹了口气,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您怎么会突然答应接受采访呢?您不是还挺厌恶采访的吗?”
汤川像是被大人发现了恶作剧的小孩似的笑了,随后他回复严肃的神qíng,望着薰说道:“这个周末,我希望你能跟我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我们学校的研究所在叶山,我准备到那里去做个再现“恶魔之手”的实验。“
薰睁大了眼睛:“您终于想到“恶魔之手”的真相了吗?”
“目前还无法断定,所以需要做个实验。”
“那我把鉴证科的人也叫上吧?还是说,最好把科研的人找来呢?”
但是汤川摇头道:
“还没到如此兴师动众的阶段。暂时就你一个人过来吧。糙薙那边我会向他解释。”
汤川眼中散发出认真的光芒,看来他对这场基于假设的实验极有自信。
“好的。”薰回答道。
11
周六上午十一点,薰刚到研究室,就见汤川已经穿着一身西装在等她了。她睁大了眼睛问他道:“您为什么穿成这样?”因为她认为他这身装束并不适合做实验。
“我总不能穿着白大褂上叶山吧?我从来不认为自己应该与社会脱节。”
“嗯,说得也是。”
汤川抱起了一只很大的运动包。
“实验器具就只有这些吗?”薰问道。
“这里面的只是极少的一部分,大多数都已经推到车上去了。我们出发吧。”
汤川提起包快步走出了房间,薰慌忙追上去。
学校停车场上停着一辆商务车,副驾驶座上放着一只硬纸箱,而且好像还用安全带固定住。
“这是什么?”
“计量器。”汤川答应着打开后车门。将车钥匙递给薰之后,他坐进了车里。“因为这机器比较娇贵,所以就放那儿了。你有意见吗?”
“没有。那我就尽可能把车子开得稳一些。”
“没必要那么紧张,你就像往常那样开就行了。”
“好的。”
薰发动引擎,开动了车子。她事先就打听了前往叶山研究所的路线,似乎只需由湾岸线驶上横滨横须贺公路就行了。
“研究机构那边会有人当您的实验助手吗?还是说,老师您准备一个人动手?”
“基本上——”汤川故意卖关子似的顿了顿,接着说道,“实验由我一个人来做。别的让你来帮下忙就行了。”
“我?”薰差点儿没打错方向盘,“不行的。不是我chuī牛我从念小学的时候起就最怕做理科实验了。记得当时全班就只有我的那张石蕊试纸没有变色。”
“石蕊试纸?你做的什么实验?”
“不记得了。反正我是肯定不行的。”
“没事的,你只用照我说的去做就没问题。”
“这个……”
薰紧握着方向盘的手心里开始冒汗,但却并非因为驾驶时过度紧张造成的。
高速公路上的往来车辆相对不多,天气不错,视野也很好。
“老师,您认为本案凶手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对方至今就没有提出过任何金钱方面的要求。”
“不清楚。我不是总跟你们说吗,我对凶手的动机不感兴趣。”
车子驶过大井南,穿过京滨大桥。往前是机场北隧道,再往前就是机场中央的出口。
“不过,”他接着说道,“我认为确定无疑的是,凶手极度渴望向世人夸耀自己的能力。此前他让游乐园歇业,qiáng令中止音乐会和庆典,想必是认为这些举动能够很好地向世人展示‘恶魔之手’的影响力吧。”
车子穿过了机场隧道。薰望着左侧的机场中央标牌,把车子开上了正中央车道。这条宽阔的道路上有三条车道,后视镜中出现了一辆从后方驶近的白色商务车。
“您的意思是说,其目的就是示威吗?”
“有这种可能xing。可能凶手认为自己怀才不遇。”
“就因为这样就要制造如此之多的事端吗?真是这样的话,这个人也真是yīn暗到了骨子里了。”
“这不是xing格开朗或者yīn暗的问题,是是否容易受伤的问题。而科学家这一类人,是经常要受打击的。”
车子驶入了多摩川隧道。周围的车辆全都开足了马力,有的车子还频繁地变更车道,使人感觉很威严。薰于是打开了头灯。
“老师您是不是也会受打击呢?”
“当然。”
“是吗,这种时候要怎么做……”
她接下去问的是“如何才能治愈心理创伤”,但她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只觉得鼓膜像是被塞住了一样。
等她回过神来时,那辆单厢商务车就贴着她这辆车并排。她听到从对方的车上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很低沉,同时,一股类似胸闷心悸烦躁的感觉袭向她的心口。
搞什么嘛——她明明开口喝斥了,可声音却小得连自己都听不到,而那种烦人的声音却依旧往她耳朵里钻。
很快,一种qiáng烈的眩晕感向她袭来,霎时间天旋地转,就连坐都有些坐不稳,更别说怎么去cao控方向盘了。她想伸脚去踩刹车但却想不起刹车在哪里。她伸脚去找,怎奈眼前发晕,怎么也找不到。
这样下去的话,非得酿成车祸不可——就在她脑子里闪念的时候,有人用力抓住了她的双臂,接着她感觉到头上放了什么东西上。
“双臂放松。”有人在她耳边说道。
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是汤川从后座探出身来抓住她的双臂。车子平安无事地笔直前行,眩晕感也彻底消失。
“啊……我已经没事了。”
“找回平衡感了吗?”
“找回来了。”
“好。”汤川说着放开了她的双臂。那辆一度与他们齐头并进的商务车此时已经开到了前边,正在远去。
她感觉到汤川掏出了手机。
“估计你们也都看到了,就是刚才的那辆单厢商务车……嗯,我知道了。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他挂断电话之后,马上就有一辆轿车从后方超过了薰他们的车,她看见糙薙在副驾驶座上朝他们竖起了拇指。紧接着,三辆亮着红色回旋灯的警车从他们身边急速驶过。
“怎么回事?”薰大声问道。
“刚才不是和你说过吗,是请你来帮忙做了个实验。”汤川平静地回答道。
糙薙等人在东扇岛出口处成功地拦截了那辆白色单厢商务车。在开着警车前来援助的另一批搜查员的协助配合之下,警方对其展开围追堵截,终于将其bī下高速公路。
由我们来做诱饵,希望你们一等凶手现身就逮捕他——前天,汤川把糙薙叫到研究室跟她说了这样一句话,糙薙当时自然是不明就里的。
“我接受采访的目的,就是想向凶手挑衅。”汤川解释道,“‘恶魔之手’是无法锁定特定个人为目标的——我的这句话必定会使凶手感到有伤自尊,从而决定冲着某个特定个人下手。但这样一来,凶手就必须首先并解决一个问题,那就是要对谁下手,还有怎样预告犯罪计划的问题。他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在某个网络留言板上写留言了,因为会有被对方本人或者与其关系亲密的人看到留言中的目标姓名的危险,这样的话,势必将会引起一场大骚动。而邮寄则更加困难,因为不清楚是否能在预告信送达之前遇上下手的机会。最后,对凶手来说,要预告自己究竟打算杀害谁,成了极其困难的一桩事qíng。无法预告,但是却又必须证明‘恶魔之手’拥有锁定特定人物下手的能力,究竟该怎么做呢?我认为凶手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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