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最后的招呼_东野圭吾【完结】(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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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舞台艺术中,演员也好,舞者也好,都不过是零件。札克要在这十七个名为舞者的零件里,找出最适合自己音乐剧的一个。

  关键在于,何谓「最适合」?

  甄选开始前,札克对他寻求的零件应该有所想象,好比「这个部份需要这种感觉的舞者」,或是「为衬托主角,此一时间点得有个xingqiáng烈的角色」。他手中必定有一张完成品的设计图,然后根据设计理念找寻零件。

  但是,所谓的人,无法凡事都完全吻合规格。以齿轮比喻,就是有的形状扭曲,有的缺了齿,有的大小完全在规格外。

  那么,这样的齿轮对札克全无用处吗?倒不见得。我甚至猜测,他寻觅的多半就是此种齿轮。全凭算计划出的设计图,很难打动人心。札克在这场甄选中最期待的,应该是遇见一个能够破坏现有的一切、让设计重生为具有崭新魅力的齿轮。

  十七名候选人一开始都对全场观众展现同样的表qíng,脸上只发出qiáng烈的意念──我要选上。然而,随着甄选的进行,所有人都流露出另一面,最后,观众会发现,这里没有一个齿轮是相同的。

  讽刺的是,让他们独一无二的,是存在内心的「伤口」。他们各有各的自卑,有的是对学历,有的是对容貌,有的是对能力,尽皆怀抱着受伤的过去。绝大多数的人伤口都还没愈合,但他们深信,这场甄选正是他们脱离自身痛苦的最后机会。正因如此,他们才会在札克面前毫不保留地全盘托出。而札克等的,也正是这些。

  只要有甄选,就不免有入选者与落选者。但当选与落选并没有甚么意义,札克寻求的,纯粹是一个适用于新音乐剧的齿轮,换成其他作品,齿轮的选法想必截然不同。

  重要的是,他们了解到自己是一个甚么样的齿轮,且必定会确信,世上没有第二个相同的齿轮。

  好莱坞电影也经常举办甄选,据传落选的演员大多会这么说:

  「很可惜,这次没有适合我的角色。」

  我觉得这样很好。

  Ⅵ运动

  下个世纪见得到吗?【注:本文中,作者对球队皆采略称,正式队名依序为:横滨湾星队、中日龙队、读卖巨人队、阪神虎队,及广岛东洋鲤鱼队。】《小说现代》一九九八年十月号这篇拙作出刊的时候,职棒优胜落入谁家是否大致抵定?写文的当下,横滨以些微差距领先中日,巨人应该已经完全没有希望了吧。

  至于阪神,目前排名最后,以舍我其谁之势垫底。当本文问世时,状况大概也不会改变。无论广岛再怎么输,阪神肯定输得比他们惨。

  说来实在丢脸。但是,今年笼罩心中的感觉不同以往。此时的懊恼,若要用一个词jiāo代,应该就是空虚吧。

  其实七月时,我久违地去看了球赛,是门票很难到手的东京巨蛋巨人阪神之战。临行前,我既兴奋又期待,像要出发远足的小学生。

  然而,比赛刚开始,这样的心qíng就消失无踪。球赛照例由巨人领先,但这不是影响我心qíng的原因。当时双方点数相差不多,只要把握机会,大可扳回劣势。

  主要是看阪神的选手打球,一点都不觉得快乐。不,正确地说,是发现自己无法乐在其中。

  我已不晓得为何要支持他们。确实,他们穿着我心爱的直条纹制服,也打得十分卖力。但是,我对他们不再抱持任何期待。我指的不是输赢,在优胜可能xing几近于零的qíng况下,胜了巨人一场也没多大意义。

  我踏进球场,是期待能看到唯有在阪神这个球团才看得到的jīng神。不必是巴斯或挂布选手那样豪迈的打击,也不必是媲美江夏选手的豪速球,因为我过去始终相信,一定有像以往川藤选手挥棒落空般「值得付钱来看的东西」,可惜梦想完全破灭。无论轮到谁上场打击,我一点都不期待;无论哪一个投手登板,我也不兴奋。眼见的每一名选手,似乎皆只求能平安赛完,既没有昨天也没有明天,更完全感觉不到未来。我在座位上待到最后一回合,竟是想看巨人队松井选手的打击,别无其他。

  我不再是阪神球迷。忠实球迷们一定会骂我是叛徒吧。可是,我也很难过,毕竟失去人生中很大的一份乐趣。

  好想瞧瞧阪神还具魅力时的选手,希望能再次看他们打球,我迫切地渴求。然而,现下最想见的,是以前那个脑子放空、死心塌地支持阪神的自己。

  神啊,为甚么?《ALL读物》二○○○年九月号记忆所及,我从没为电影或小说qíng节落泪。感动归感动,泪腺就是不受刺激。即使如此,仍有一次差点破纪录,就是看电影《癫疯总动员》(CoolRunnings)。内容描述四名牙买加短跑选手因故无法参加奥运,转而将目标改为参加冬季奥运。想必很多人都知道,这是改编自牙买加国家代表队在卡加利冬奥发生的真实经历。没有技术、资金,也没有人支持的qíng况下,他们发挥不屈不挠的牙买加jīng神,在奥运场上表现杰出,看来十分痛快。然而,故事并非就此结束。最后降临在他们身上的意外,及他们如何挺胸面对的结局,连泪腺不发达的我都不禁动容。我旁边一个看似国中生的男孩,眼泪流个不停。

  奥运的jīng华之处,便在于各国代表展现出超乎常人想象的力量与技能。同时,远望他们如何实现梦想,也是一种乐趣。既然是梦想,就不见得会一一实现。绝大多数选手最终是力有未逮,也有不少选手虽具备坚qiáng的实力,却遭意想不到的命运捉弄与梦想擦身而过。那一刻,他或她们脸上的神qíng,彷佛凝聚一生的点滴,最是令我感动。卡加利冬奥的竞速滑冰中,丹?qiáng森(DanJansen)选手在上场前得知姊姊的死讯,尽管他是五百公尺与一千公尺最有希望得金的选手,却在两项比赛中跌得四脚朝天。那一瞬间,他的表qíng彷佛在问:「神啊,为甚么?」夏季奥运中,发生在巴塞罗那奥运男子四百公尺准决赛的cha曲也十分难忘。当时,全日本的运动迷想必都非常关心那场比赛,因为攸关高野进选手能否晋级径赛运动项目决赛。若顺利晋级,当然是空前的创举。

  就结果而言,高野选手成为光荣的决赛选手,因为八名准决赛选手中,他第四个跑到终点。然而,当中发生了戏剧xing的一幕。

  第五跑道的英国德瑞克?雷蒙(DerekRedmond)选手若没失常,他的成绩应该是优于高野选手的。然而,跑到第二处转弯时,噩梦骤降。他肌ròu拉伤,中途跌倒。晋级梦碎的他,仍奋力站起,再度迈步向前,想必是认为此刻该做的,便是跑完全程。可是,腿的疼痛不允许他完成这个心愿,来到最后的转弯处时,他连走都走不动。此时,一名男子从观众席飞奔至场内,闯进跑道,奔至雷蒙选手身边,将他扶起。

  这名胖胖的黑人男子,便是雷蒙选手的父亲。他原本期待看到儿子在田径场上的英姿,最后却与儿子一同流泪步向终点。儿子也靠在父亲的肩头哭泣。

  竞赛委员出现在他们面前,似乎是向他们解释辅助选手是犯规的。但父亲掉着泪,愤怒地拒绝。这正是保护孩子的父亲的面容。

  竞赛委员不再制止,默默为两人开路。

  德瑞克?雷蒙选手失去资格。巴塞罗那奥运四百公尺准决赛中没有他的纪录,不过,雷蒙父子抵达终点是不争的事实。这份记忆,深深烙印在全世界千千万万人的心中。

  而这是我看电视落泪的唯一一次体验。

  偶像再见《NUMBER》二○○○年十一月二日号

  看雪梨奥运女子百米短跑的预赛时,牙买加的默琳?奥蒂(MerleneOttey)竟出现场上,我不禁有些吃惊。早先我透过报纸,得知原本在国内选拔会中位居第四的她临时入选,引起该国选手队反弹的消息。

  姑且不论此事,她能够参加奥运,实在教人意外。毕竟前一年塞维利亚世界田径锦标赛中,她因药物检验呈阳xing反应而退赛一事,令人记忆犹新。今年一月在德国举行的室内田径锦标赛,德国田径总会对她的参赛表示为难,最后是她本人在开赛前弃权。考虑到她四十岁的年龄,我早就不指望在雪梨瞧见她的身影。然而,七月的调停委员会做出「药物检验有缺失」的结论,通往雪梨之路才乍然开启。

  我不晓得奥蒂参赛的背后隐藏多少yīn谋。也许是国际田径总会希望雪梨奥运有运动明星出场,也许牙买加原就打定主意,无论选拔会结果如何,都要派她出场。但若让一介不负责任的运动迷来说,能够再次看到那jīng悍的褐色身躯真是无比幸福。

  三面银牌、五面铜牌,这是她自莫斯科奥运至今连续参加六届奥运的收获。包括世界锦标赛在内,她年轻时专拿铜牌,因而被称为「铜牌女王」(BronzeCollector),尽管她写下百公尺决赛六十二连胜的纪录。

  她的悲惨遭遇也相当丰富。斯图加特那次的世界锦标赛,她显然是与美国的狄弗丝(YolandaGailDevers)同时抵达终点,却以百分之一秒之差屈居第二。我看着电视,确信她至少没有输,因此大感意外。果不其然,后来修正计时,两人纪录相同。那么,为何狄弗丝是金牌,而奥蒂是银牌?至今我仍无法释怀。同样的qíng景也出现在亚特兰大奥运,百公尺决赛又以千分之几秒之差输给宿敌狄弗丝,当时我也以为她赢了。

  一九九七年的雅典世界锦标赛百公尺竞赛,另一种不幸又降临到她身上。她没发觉起跑犯规的警示音,全力冲刺几十公尺。如此一来,她当然无法在真正的比赛中使出全力,最后凄惨地落到第七名。

  但我支持她,并非她是「悲剧女主角」,而是从她奔跑的身影,感觉到有种超越幸与不幸的东西。换个说法,即使她没获得幸运之神的眷顾,也能够展现光凭实力可以爬到甚么地步。成果就是奥运、世界锦标赛加起来的二十二面奖牌,这难道不是另一个颠峰吗?

  雪梨奥运百公尺短跑第四名。她只比我小两岁。除了厉害,我无可形容。

  泛太平洋最后一天,HAGITOMO没游!《NUMBER》二○○二年九月二十六日号依我推测,一般人都不怎么关心游泳这种运动。若非奥运,就更是如此。听到世界游泳锦标赛,也有很多人一下反应不过来,那么对泛太平洋锦标赛毫不在意才算正常吧。不过,我并没有指摘之意,因为我自己也是这样。不,正确地说,若在平常,我大概会这样。

  但是,我无法忽视这次的泛太平洋游泳锦标赛。原因之前我在本杂志提过,有夺牌希望的选手之一「HAGITOMO」萩原智子小姐,是我的远亲。

  具体而言,她是我母亲的姊夫的弟弟的孙女。一下子会意不过来的读者,请当成是远亲就对了。再怎么说,我可是和HAGITOMO的妈妈她们一起去过海水浴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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