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听说您也收到了一封润子女士的遗书,是邮寄的?”
“啊……是的,我确实收到了。”
“请问能让我看看吗?”
洋子表现出稍加考虑的样子后,点头道:“好的。”
两人再次回到了屋里,洋子这回带着薰来到了润子生前的房间。这是一间八叠大的西式房间,屋里依旧摆放着润子当年的书桌和chuáng。
“孩子以前用过的东西我全都收集整理到这间屋子里了,虽然总有一天要稍微整理掉一些。”洋子拉开抽屉,拿出放在最上边的一个信封说,“就是这封了。”
薰说了句“请借我看看“,接过了信封。
遗书的内容和之前听糙薙所说的没多少差别,里面只字未提她自杀的动机,但字里行间却透露出了一种对尘世的厌倦和失望。
“我至今依旧觉得当时其实我应该能够替她做点什么的。要是我再稍微留点神,或许就能察觉到那孩子心中的烦恼了。”洋子的声音在颤抖。
薰也不知道自己该对她说些什么才好,正打算默默地把遗书放回抽屉时,才发现里面还装有另外的几封书信。
“这些是?”
“是那孩子写回家来的信。因为我不会发邮件,所以她偶尔会写封信回来告知近况。”
“可以让我看看吗?”
“嗯,请看吧。我去给您沏茶。”说罢,洋子走出了房间。
薰把椅子拉到身旁坐了下来,开始读信。信的内容几乎全都是目前在画什么绘本,或者眼下在做什么工作之类的报告,可以说完全看不到有没有男朋友和她处理人际关系的描述。
就在薰认为信件无法提供参考,打算放弃的时候,她的目光停留在了一张明信片上。上面印着一辆红色的双层大巴。看过明信片背面用蓝笔写下的一段话后,薰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那段话的内容是——
您还好吗?我现在已经到伦敦了。在这里结识了一个日本女孩子。她说她是北海道人,现在是在英国留学。明天她会带我上街去逛逛。
25
“据津久井洋子女士说,润子在大学毕业后曾经上过班,于三年后辞职,为了学习绘画而到巴黎留学了两年。那张明信片似乎就是在那段期间寄出的。”
糙薙盯着兴奋地述说着其发现的内海薰,心中感觉到一阵莫名的懊丧。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内心的一个角落确实不大想对她的这一发现表示赞赏。
间宫身体背靠在椅背上,粗壮的双臂抱在胸前。
“你的意思是说,津久井润子和真柴绫音是朋友?”
“我觉得这种可能xing很大。明信片邮截上的日期也和真柴太太在伦敦留学的时间一致。而且又是北海道人,我想不会有这么多巧合。”
“你确定吗?”糙薙说道,“我倒觉得这种程度的巧合也不无可能。你以为伦敦有多少日本留学生吗?可不是一百两百能数得过来的。”
“好了好了。”间宫摆摆手,出面调停。
“假设她们俩确实是朋友,那你认为和本案又有什么关系呢?”股长向内海薰发问道。
“虽然目前还只是处于推论阶段,但也不可否认润子自杀用剩的砒霜后来落到绫音手中的可能xing。”
“这一点我明天一早就去找鉴证科,虽然不清楚他们是否能够确认。不过内海,如果事qíng真如你所推论的那样,死者太太就是与自杀了的朋友的前男友结婚了啊。”
“是这样的。”
“你难道不觉得说不通吗?”
“不觉得。”
“为什么?”
“和朋友的前男友jiāo往的女子,这世上可多了去了,我认识的人里面也有这样的。有些女的甚至还qiáng调说,就因为已经从朋友那里得知相当多的信息,所以才有利于自己事先对对方有更多的了解呢。”
“即便这朋友后来自杀了也是一样吗?”糙薙cha嘴问道,“自杀的原因可说不定就在这男的身上啊。”
“那也只是说不定,而并非肯定。”
“你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绫音太太和真柴先生是在一场派对上认识的。你是要说,她就是那么巧在那种场合碰到了朋友的前男友?”
“假如两个人都还是单身,也没什么稀奇的。”
“之后又碰巧成了恋爱关系?这故事可编得够便当的。”
“这一点或许并非碰巧。”
“你这话什么意思?”听到糙薙的询问,内海薰盯着他说道:“或许绫音太太一开始就是冲着真柴先生去的。她在真柴先生还在与津久井润子jiāo往时就看上了他,而后又以润子的自杀为契机,开始接近他,甚至就连他们两人在相亲派对上的相识,也有可能并非偶然。”
“你这根本就是在瞎扯,”糙薙恨恨地说道,“她可不是你说的那种女人。”
“那她是怎样的女人呢?糙薙前辈,您又真的了解那位太太吗?”
间宫站起来吼了一句“都给我住嘴”。
“内海,虽然我也承认你的直觉很敏锐,但你这次却有些猜疑过头了。在说出你的推论之前,你还是先收集一些有力的物证来吧。还有你,糙薙,你也别整天每句都和人抬杠,先听人把话说完行不行?有时真相就是在相互jiāo换意见的过程中显露出真面目来的。你平常不是挺会听人说话的吗?现在这样子可一点都不像你哦。”
内海薰说了声“抱歉“,低下了头,而糙薙也默默地点了点头。
间宫重新坐回椅子上说道:“内海的话听起来有点意思,但根据有失薄弱。而且如果绫音太太确实是凶手的话,毒药的来路倒是能解释清了,可除此之外还看不出任何与本案相关的地方。还是说,”他把双肘撑到桌上,望着内海薰,“你这回又打算假设绫音太太是为了替自杀的朋友报仇,才故意接近真柴义孝的?”
“不,这倒不至于。我无法想象会有人以复仇为目的而结婚。”
“既然如此,那你的想象游戏就到此为止。接下来就等鉴证科调査过津久井家的杂物间后再说吧。”间宫做出了总结道。
在糙薙回到自己久违的家里时,日期已经悄悄地向前跳了一格。虽然他也很想冲个澡,但刚脱下上衣,就倒在了chuáng上。就连他自己也不淸楚,他是身体累了,还是jīng神投降了。
“糙薙前辈,您又真的了解那位太太吗?”内海薰的话依旧萦绕在他耳畔。
他心想,我对绫音确实是一无所知。他以为jiāo谈几句、认识了外表,就算是了解了她的内在。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想象她是一个能够若无其事地与自己自杀的朋友的前男友结婚的女人。即便其自杀与真柴义孝并无半点关系,她的心中恐怕也会觉得有愧于朋友的。她应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糙薙坐起身子,松了松领带,目光停留在身旁桌上随意扔着的两本绘本上。那是他从“栎出版”带回来的津久井润子的作品。
他再次躺回chuáng上,随手翻了几页。绘本的书名叫做《雪人摔倒了》,讲的是一个原本待在雪国的雪人,某天为了寻找温暖的国度而出门旅行的故事。虽然故事里的雪人还想再往南走,但却遇上了再继续前进身体就会融化的两难局面。雪人中止了旅行,准备回到原先的寒冷国度去。回去的路上,他路过了一户人家,透过窗户朝屋里一看,只见一家人正围着暧炉,满脸幸福地谈天说地。而他们所谈论的话题,正是唯有屋外一片冰天雪地,才能感受到屋里温暖的可贵。
看了一眼这页上的画后,糙薙一下子就从chuáng上跳了起来。
雪人探头窥伺的那户人家的墙上,挂着一幅他曾经见过的东西!
深褐色的背景上,如同万花筒中看到的一般,有规律地散落着各种颜色的花瓣。
糙薙至今还能淸晰地回想起第一次看到这图案时的那一份感动,而且同样记得是在什么地方看到的。
是在真柴家的卧室。这图案正是挂在他家卧室墙上的那幅挂毯的图案。
白天,绫音原本还打算请糙薙帮忙把那幅挂毯挂到墙上去,但她后来突然改变了主意,说今天还是先不挂了。
或许是因为她之前听到了津久井润子这个名字。恐怕她是因为知道绘本里有过那幅挂毯,所以才故意不想让糙薙看到的吧。糙薙双手抱住了头。伴随着剧烈的心跳,他听到了耳鸣声。
第二天清晨,一阵电话铃声吵醒了糙薙。看看钟,是上午八点多。他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眼前的桌上放着一瓶威士忌和一只玻璃杯,杯里还剩半杯酒。
他回想起昨夜辗转难眠,最后不得不喝酒助眠的一幕。而令他无法入眠的原因,根本不必去回想。
他撑起沉重的身体,伸手拿起了桌上响个不停的手机。
来电显示是内海。
“喂,是我。”
“我是内海,抱歉这么早就打搅您。因为我有件急事无论如何要尽早通知您。”
“究竟什么事?”
“结果出来了。Spring8那边来报告了,据说确实从净水器上检测出了砒霜。”
26
猪饲事务所位于距离惠比寿站徒步五分钟的地方,占据了整栋六层楼建筑的整个四楼楼面,前台坐着一名看样子二十出头的女子,身穿灰色西装。
虽然事先已经预约过,但糙薙还是被带到了会客室里等候。说是会客室,其实也不过是一间放了一张小桌子和几把钢管椅的小房间。除此之外还有好几间这样的房间,从这一点看来,这里的律师似乎不止一个。糙薙也终于明白猪饲能够抽出手参与真柴义孝公司的经营管理的原因了。
十五分钟后,猪饲才在糙薙面前现身。尽管如此,他却没有半句道歉的话,只是点头说了句“你好”。他或许是在怪糙薙不该来打扰他工作吧。
“案件有什么新的进展吗?倒没听绫音太太说起什么啊。”猪饲在椅子上坐下来说道。
“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进展,不过我们确实査明了―些新的qíng况。遗憾的是,目前还不能把详细qíng况告诉您。”
猪饲苦笑道:“没关系。我可不敢打探任何qíng报,也没那个闲功夫。再说真柴的公司也终于从一时的混乱恢复到了正常状态。我就是期盼案件能顺利解决罢了。好了,您今天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吧?通过之前的往来,我想您应该也了解了,我对真柴的私生活可是并不怎么了解的。”他看着表说道,意思是让糙薙有话快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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