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设想的究竟又是怎样一种手法呢?薰回忆起了汤川此前所说的一些话。
理论上可行,但实际上却无法实现——这便是他刚想到这手法时所作出的评价。后来,在蕙向他汇报根据他的指示进行一番调査后得出的结果时,他也曾说过“这是绝对是不可能的“。
光从字面上来理解,汤川所设想的手法似乎是与现实有着相当大的脱节,但与此同时,他又认为这种手法确曾被实施的可能xing很大。
虽然汤川并没有把具体手法告诉薰,但却给了她一些指示。他首先让她重新彻查净水器,确认里面是否有可疑之处,还建议她最好拿到spring8去检测是否有毒,最后再去调査净水器的序列号。
虽然眼下spring8那边的结果还没出来,但其他qíng况她已经告知了汤川。据鉴证科的分析,真柴家的净水器并无任何疑点。虽然距上一次更换巳经过了大约一年时间,但过滤器的污浊程度也大致相当,且并无丝毫动过手脚的痕迹,序列号也是正规存在的。
汤川听过报告后,就只答复了一句“我知道了,辛苦你了”。说完,不等薰反应过来,便单方面挂断了电话。
虽然她也希望他至少能给点提示,但对那位物理学者抱这种期待,也只能是白费心机。
薰其实更在意汤川之前对糙薙说的那番话。据说汤川建议糙薙不要光把目光盯在案发前后一段时间,最好追溯过去,尽可能调査所有qíng况。他对津久井润子也是服用砒霜自杀这一点表现出极大关心。
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他不是也觉得真柴绫音就是凶手吗?假如绫音就是凶手,那么理应只用调査一下案发前后的经过就行了。即便过去的确有过一些纠纷瓜葛,但按理说,汤川并不是一个会对这些感兴趣的人。
不知不觉间,ipod里存的福山雅治专辑已经放完,开始播放其他歌手的曲子了。就在她努力回想曲名的时候,电车抵达了西高屋站。
津久井家位于距离车站徒步大约五分钟的地方,是一栋两层楼的西式洋房,建在一道斜坡上,背靠郁郁苍苍的树林。薰心想,这样的宅邸对一个独居女人来说,会不会太大了一些呢?之前她在电话里听说津久井润子的父亲已经过世,家里的长子结婚后搬到广岛市内去住了。
她按下了门铃呼叫器,电话中听过的声音应了门。或许是因为提前通知过到访时间的缘故,对方并没有显露丝毫的迟疑。
津久井洋子是位年纪约摸六十过半、身形瘦小的女xing。她见薰独自一人前来,脸上浮现出几分放松,或许她以为还会有一名令人望而生畏的男刑警一同来吧。
津久府的外观虽然是西式的,内部却是标准的日式房间,薰跟着女主人来到的房间也是一间约有十二叠大的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张矮脚饭桌,壁龛旁则放着神坛。
“远道而来,真是辛苦您了。”洋子一边用茶壶往茶碗里倒水一边说。
“不,是我多有打搅,不好意思了。事到如今又来这样那样地向您请教有关润子女士的事,想必您一定觉得有些奇怪吧?”
“是啊,我一直以为那事已经了结了呢。”
洋子说了句“请用”,把茶碗递到了薰面前。
“从当时的记录来看,自杀的原因并无定论,对这一点,您至今也没有什么异议吗?”
听了薰的问题,洋子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歪着头说道:“毕竟当时也没什么像样的线索,就连那些和她有往来的人也一点头绪都没有。现在回想起来,到底还是太过寂寞的缘故吧。”
“太寂寞?”
“那孩子生来喜好両画,后来说要做一名绘本作家才上东京去的。可那孩子原本是个老实木讷的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大都市里生活,想当个绘本作家也挺不容易的。当时她已经三十四了,估计也开始为自己的将来担忧了。如果她身边能有个人帮她出出主意的话,她或者就不会落到那个地步了。”
看来洋子直到今天,都并不知道她女儿曾谈过恋爱。
“润子女士听说在去世前,还曾回来过一趟?”薰向她确认当时的报告内容道。
“是的。当时我看她是有些无jīng打采的,没想到她竟然会想到了死……”洋子眨了眨眼,她是在qiáng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吧。
“也就是说,当时她也没有跟您说什么反常的话吗?”
“是的。我问她身体还好吗,她应了我一句‘还好’。”洋子深深地耷拉下了脑袋。
薰的脑海中浮现出身在老家的母亲的面庞。她心想,如果换作自己,下定决心一死后,回家去见母亲最后一面的话,又会怎样去面对母亲呢?或许会觉得无颜面对,也或许会像润子一样,表现得和往常并无差别。
“请问……“洋子抬起头来说道,“润子的自杀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这应该才是她最关心的问题,但目前还不能把搜査的详细内容告诉她。
“因为我们在调査其他案件时发现,或许与这事有些关联,不过我们手上还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所以想把您说的qíng况拿来作参考。”
“啊,是吗?“洋子一脸难以释然的表qíng。
“其实是有关毒药的事。”
听到薰的话,洋子的眉毛微微扯动了一下。
“您说的毒药是……”
“我们听说润子女士是服毒自杀的,请问您还记得当时她服的是什么毒吗?”
这个问题让洋子沉默了,她表现出一脸的困惑。薰把它解释作是她遗忘了,于是说了句“是砒霜”。
“前两天我们那边一个姓糙薙的人向您询问时,您告诉他是服安眠药自杀的,但记录上写的却是服用砒霜致死,您难道不知道这事吗?”
“啊……这个嘛……”不知为何,洋子脸上露出了láng狈的神色。之后她又结结巴巴地接着说,“这事,请问……有什么问题吗?呃,之前我胡乱应了句安眠药这事……”
薰感到很奇怪。
“您是明知您女儿并非服用安眠药致死,却还如此回答的吗?”
洋子的脸痛苦地抽动起来,之后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我想这事都己经过去了,她是怎样自杀的也无关紧要了,所以才这么回答的。”
“您是不想让人知道她是用砒霜致死,才这么回答的吗?”
洋子再次陷入了沉默,薰察觉到其中似乎有些特别的原因。
“津久井女士。”
“对不起。“洋子突然往后退了退,双手拄在榻榻米上,低下头说道,“实在是万分抱歉,当时我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令薰感到不知所措:“请您快把头抬起来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您是否知道些什么?”
洋子缓缓地抬起了头,不停地眨着眼睛:“那些砷原本是我家里的。”
薰不由得“哎”了一声:“可是报告上不是写着‘来路不明’吗?”
“我实在是说不出口。记得当时那些砷……不对,砒霜是吧?当时刑警先生问我知不知道那些砒霜是从哪儿来的时候,我实在无法告诉他们其实她是从家里拿去的,所以就说了我不知道。因为后来也没有再追问,所以我就……实在是抱歉。”
“请等一下,您刚才说那些砒霜原本是您家里的,此话当真?”
“我想应该不会有错的。是我家那口子还活着的时候,找朋友要来毒老鼠用的,之前一直都收在杂物间里。”
“那您能确定润子女士把那些砒霜拿走了吗?”
洋子点了点头:“当时我听刑警先生提起砒霜后,就检査了一下杂物间,发现之前肯定放在里边的袋子不见了。直到那时候,我才察觉那孩子原来是为了拿那东西才回家来的。”
薰大惊失色,连做笔录都忘了。她赶忙拿起笔把刚才的话记在随身手册上。
“我实在是说不出口,那孩子难得回来一趟,我却非但没有察觉到她打算自杀的念头,反而被她悄悄地把毒药给拿走了,所以就撒了谎……如果这事给你们造成了麻烦的话,我实在是都不知怎么道歉好了。我甘愿向你们公开道歉,去哪里道歉都行。”
洋子不停地点头致歉。
“能让我看看杂物间吗?”薰问道。
“您要看杂物间吗?可以啊。”
薰站起身来,说了句“那就有劳您了”。
杂物间位于后院一角,虽然是用铁皮搭成的简易屋棚,但里面也有大约两叠大的面积,堆放着一些旧家具和旧家电以及纸箱之类。一踏进屋内,就能闻到一股霉灰气。
“那些砒霜原本是放哪儿的?”薰问道。
“记得是那儿。”洋子指了指积满灰尘的架子上放着的一只空罐子,“我记得装砒霜的塑料袋是放那儿的。”
“润子女士拿走的量有多少呢?”
“整整一袋全都不见了,估计得有这么多吧。”洋子用双手比划出一捧的大小。
“量可真够多的啊。”薰说道。
“是啊,估计至少得有满满一大碗。”
“自杀估计用不了那么多吧?而且记录上也没说在现场发现了那么多的砒霜。”
洋子想了想,说道:“您说得没错,我也一直在纳闷呢……该不会是被润子扔了吧?”
薰觉得不大可能,因为要自杀的人是不会去思考该怎样处理剩下的毒药这种问题的。
“您平日常来杂物间吗?”
“不,如今我几乎都没用它,很长时间都没打开过了。”
“那您平日会把这里锁起来吗?”
“上锁吗?嗯,我大致还是会锁起来的。”
“那就请您从今天起把它锁起来吧,今后我们或许还会来调査的。”
洋子睁大了眼睛:“调査这杂物间吗?”
“我们会尽可能不给您添麻烦的,拜托您了。”
薰一个劲地说着,心中感到一股莫名的兴奋。杀害真柴义孝所用的砒霜依然来路不明,但假如其成分与润子从这里拿走的一致的话,那么整个案件全貌将会彻底改观。
话虽如此,但此处已经没有实物,所以也只能期待杂物间里有砒霜微粒残留了,她想着等回东京之后找间宫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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