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试怎么样?”
“啊,泡汤了。”拓实换上运动衫裤,躺了下来。
“泡汤了?竞争很厉害?”
“嗯,暗箱cao作,要招的人早就定好了。”
“这不是作弊吗?”
“就是啊,叫人气不打一处来。”他随口胡诌着,可心里也觉得不是滋味。
“你要是胡说八道,千鹤可要灰心了。”时生道。
“她说什么了?”
“像是抱着很大的期望,说是这次一定要让你好好gān。”
“嗨,她老这么说。”
拓实将手指cha进头发,用力搔着。
时生叠起报纸,打了个呵欠。“啊,有点饿了。”
“吃点面包吧。”
“老吃那个也不行,去买些吃的吧。”
“我可没钱。”
“啊?”时生的眼睛瞪得浑圆,“不是从千鹤那儿拿了两千元吗?”
“那个……都jiāo了面试费了。”
“什么?面试怎么还要钱呢?”
“谁知道?他们要收钱,我有什么办法。”
“那昨天的四百五十元呢?”
“也花了,电车费。”
“这就不对了。从这儿到神田,对吧?JR,不,国铁[全称为‘日本国有铁道’,是运营日本国有铁路的特殊法人,自1987年4月起被JR集团取代,实行民营管理]这个月虽然涨了价,但起步还是一百元啊,报上写着呢。”
“啰嗦什么!没了就是没了,有什么办法!”
“那今天的晚饭怎么打发呢?”
“这个嘛,车到山前必有路。我说,你要在这儿待多久?我可不记得说过要养你。你该去哪儿去哪儿,快点儿。”
拓实翻了个身,将后背对着时生。
10
那天的晚饭是“穷人的比萨”加方便面。玩游戏剩下的一点点钱,只够买些方便面了。
“这样的饮食结构对身体不好,中xing脂肪和胆固醇会堆积起来的。”喝gān面汤后,时生说道。
“什么玩意儿?少说听不懂的话。”
“没什么难懂的啊。你不知道胆固醇吗?”
“听说过,不就是接电话的人付钱的那种吗?”
“那是对方付费电话。”[注:在日语中,“胆固醇”与“对方付费电话”两个词发音相似。]
“真啰嗦,管他呢!你吃着我的还提什么意见!不爱吃就别吃。”
“我也付过四百五十元,这种方便面一桶还不到一百元呢。”
“昨天不是吃了饺子?”
“那些也不值三百元。”
“跑腿费不要吗?”拓实瞪向时生,时生也瞪着他。过了一会儿,拓实先行移开视线,将手伸向烟盒。
时生笑了起来。“这样也挺有趣啊,以前从未这么吵过。”
“跟谁?”
“所以说——”时生话到嘴边又晃了晃脑袋,低下了头,“没什么。”
“怪人。”拓实打开了电视。一群年轻人在随迪斯科音乐跳舞。他咂了下嘴,换了个频道。自从约翰·屈伏塔跳过后,谁都像着了魔似的学这种古怪的舞蹈。
“我说,千鹤可真是个好姑娘。”时生忽道。
“怎么突然又提她了?”
“今天她还关心我,问我伤势怎样了。”
“那是因为她有护士qíng结。”
“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你没和她结婚?”
“别用这种古怪腔调说话。不是对你说过,我打算和她结婚吗?当然了,目前还做不到。”他搔了搔脸。
“能结婚……就好了。”
“这件事不用你cao心吧?”拓实将视线又转回到电视上。身为职业摔跤手的美女双人组正在与小丑较量。拓实看得张大了嘴巴,乐不可支。
过了凌晨一点,二人都钻进了被窝,但拓实马上又爬了起来,他总觉得有件事放心不下。
千鹤!
是她让自己去招警卫的公司面试的,自然应该关心结果,从酒吧下班后,应该立刻来公寓才对,现在却不见人影。锦系町的酒吧只营业到十二点半,她坐电车到浅糙桥,骑上放在那儿的自行车到拓实的公寓,应该到不了一点钟。
难道她今晚不想过来吗?但她肯定想知道面试结果啊。还是遇上什么事,太累了?
拓实钻出被窝,穿上衣服。时生也立刻坐了起来,看来他也没有睡着。
“这么晚了,还去哪里?”
“嗯,出去一会儿。”
“问你去哪里。”
拓实心下不耐,可还是回答了。“还不是她,千鹤呗。”
“啊,”时生点点头,“那我就不妨碍你们了。”
“想什么呢?我只想告诉她面试的结果罢了。”说到这里,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低头看着时生,“你不一起去吗?”
“我?gān吗?”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不愿去就算了。”
其实他心里在想:若时生一起去,千鹤责怪起来,自己也便于打岔。他觉得如果单独与千鹤面谈,没参加面试一事会露馅的。
在拓实穿鞋时,时生开口了:“等一下,我也去。”
担心与千鹤彼此错过,在时生的提议下,他们在一张不知是什么广告的背面写上“千鹤,我们去你家了,拓实”,搁在厨房里。
千鹤租的房子在藏前桥边,比拓实租的公寓稍新一点,在一楼最里面。千鹤总是抱怨,夏天也不能开着窗睡。去年夏天,拓实和她在咔嗒咔嗒响个不停的风扇chuī出的风中大汗淋漓了许多回。
“好像还没回来。”看到窗口的灯没亮,时生说道,“也可能是睡了。”
“没有的事。她不到三点钟是不会睡的,要吃夜宵,还至少要将当天的内衣洗掉,不然就睡不着。”
“哦,家庭主妇型的。”
“是吧?最适合做老婆了。”
他们转到前面,敲了敲门。没人应答。
“可能还没回来,去屋里等吧。”拓实掏出了钥匙。
“随便进去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我不是有她的钥匙吗?”
“我知道,可随便进姑娘的房间……总觉得不好,侵犯隐私啊。恐怕她也有些不愿被人看到的东西。”
“什么?”
“比如内衣什么的。”
拓实笑了。“她的内裤我早看够了,还有内裤里面。”
“你当然无所谓,我进去就不合适了,在外面等着好了。”
“别那么在意。”
“那可不行。”时生擦了擦人中,道,“你也在外面等为好。”
“为什么?”
“不是要谈面试的结果吗?要尽量哄她开心才好啊。她看你一直候在外面,说不定心里会很感动。”
拓实认真一想,觉得这主意的确高明。
“这倒也是,就在这儿等着吧,反正不怎么冷了。”他将钥匙塞回口袋,走过去,“别以为我怕千鹤。”
在看得见公寓正面的地方,正好有两只塑料桶,桶盖上用记号笔写着人名。他们在桶上坐下。
“警卫的工作完蛋了,明天起你靠什么填饱肚子呢?”时生问道。这正是拓实最不愿意听到的问题。
“总有办法。”
“什么办法?”
“打点零工什么的……我也不是没考虑啊。”
“可现在你身无分文,”说着,时生抬起头看着拓实,“你不会想去榨千鹤的钱吧?”
“这是什么话!那样我不就成吃软发的了?”
时生默不作声,似乎在想:事实上,你不就是个吃软饭的吗?
“你可别把我看扁了,我自有打算。”拓实虚张声势地说。可他自己也知道,这话毫无说服力。老实说,他并没认真考虑过什么。不,倒是想过,但想出什么名堂。
看来还是得大学毕业啊!为自己的将来犯愁时,他总觉得底气不足。
要从养父母身边离开,自己一个人生活下去——当时他脑中净是这样的念头,所以高中毕业后就工作了,去了一家制造管子的公司,工作内容是非破坏xing检验,就是用超声波或电子仪器来检查管子是否合格。工作很无聊,安排他住进的单身宿舍里还有个变态的同事。一天晚上,这人提着一升装的大酒瓶,脱下了喝醉酒睡着了的拓实的内裤,将头伸到他腿间。拓实醒了,用尽全身力气揍他的脸。毫不夸张地说,那人的鼻梁被打塌了。拓实自以为没什么错,可还是有因大家被狠狠地训了一顿。他向上司反映qíng况,可人家根本不听,公司不愿追究员工有没有变态行为。这让他觉得上班族的地位太可笑了,工作又无聊透顶,于是他当场辞职。那时,他刚进公司十个月。后来,那个变态者通过整形治好鼻子,依然若无其事地回公司上班了。
那家制管公司竟成为他连续工作最久的地方。之后,他不停地换工作,很少有超过半年的。在千鹤所在的酒吧对面的咖啡店,也只待了八个月,离开的原因是与顾客打架。
就这样,一晃他已经二十三岁了。就算是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一年后再上,到今年chūn天也应该大学毕业了。在这五年里,自己到底都gān了些什么?一想到这个,他就心qíng郁闷。
老老实实地参加警卫面试该多好啊,拓实追悔莫及。
“还不回来啊。”时生嘟囔道。
“是啊。”他竟然也有点担心了,“现在几点了?”
“几点呢?”时生东张西望,他也没有手表。
应该已过了两点,说不定快三点了。就拓实所知,千鹤从来没有这么晚回来过。
“她不会在你那里等着把?”
“不是留了条吗?”
“也许她没看见。”
拓实歪了歪脑袋,她不会看不见的。忽然,他心中焦躁起来。他想起不知什么时候千鹤曾说过:“有的客人很缠人,跟他说不用了,他偏要送我回家。一上出租车,却朝别的方向开去了,说是再陪他去下一家酒吧喝酒,其实是想拖我去酒店开房间,每次我都得想办法糊弄过去,真受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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