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人计划_东野圭吾【完结】(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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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那么吃惊嘛。」泽村露出微笑。「你状况非常好呢,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翔并未马上回答,他那有一对长睫毛的双眼先是垂望地面,接着才望向泽村。

  「总会有这种时候的,不是吗?」他的语调有些冷淡。

  「你是指飞得特别好的时候吗?我可从来没遇过呢。」

  「那是因为你没有太大的起伏。你总是稳定地跳出固定的距离。」翔以不带任何qíng感的声音说完后,再度迈步离去。不得已,泽村只好默默跟在他身后。翔的背影看起来无比倦怠。

  今天杉江翔跳跃的模样,同样令泽村非常在意,有一种不断向上堆筑的压力。泽村总是自我摸索,藉此提高自己的跳跃实力,相较之下,翔感觉像是朝着某个清楚的目标,稳稳地不断提升实力。泽村心想,也许翔早在很久以前便一直在进步中。可能是他最近突然有明显的改变,自己才发现这个事实。

  翔先跳,接着才换泽村跳。两人的跳跃距离一样。但泽村目前是处在巅峰状态。再过不久,恐怕就比不过翔了──在滑下落地斜坡时,这个不好的预感从他脑中掠过。

  接下来坐滑雪缆车上山时,泽村在中间点下缆车。这里位于跳台旁,是指导员和教练观看选手跳跃qíng况的地方。

  「怎么了,亮太。有甚么事吗?」见他走来,指导员滨谷询问。

  「不,我有事想找有吉老师。」

  泽村搁下滑雪板,朝当中的两名男子走近,那两人与教练和指导员有点距离,正在cao作相机和计数器。其中一人年约三十五岁,嘴边留着胡须。另一人还很年轻,感觉弱不禁风。两人都身穿羽绒外套。

  「老师你好。」泽村出声问候,留着胡须的男子应了一声「嗨」。另一名年轻男子则是微微点了个头。

  「你还是一样状况不错。」

  「没那么好啦。只是做做样子唬人而已。」

  泽村来到两人身旁,往架设地上的相机窥望。

  这名胡须男──有吉幸广,是在北东大学研究生物力学的助理教授。原本是以游泳法作为研究主题,曾发表过《游泳比赛中的甩臂型跳水之相关分析研究》这一类的论文。在某个机缘下,他对滑雪跳跃产生兴趣,于是在冰室兴产滑雪队的协助下,持续进行跳跃的相关研究。而且定期在练习场现身,记录冰室兴产滑雪队成员的数据。

  泽村视线移开相机后,弯腰悄声道:

  「我有件事想拜托老师。」

  「甚么事?如果跟钱和女人有关,我可帮不上忙哦。」

  有吉与身旁的年轻男子相视而笑。那名年轻男子是有吉的助理神崎。

  「那种事我不会找你帮忙的。翔刚才的跳跃,你看过了吗?」

  「杉江翔是吗?」感觉有吉的表qíng略微变得严肃。「他跳得不错。跟以前有很大的落差。」

  「我从之前就很在意,他最近好像跳得特别好。」

  「榆井死后,你认为自己的时代终于来临了,难怪会觉得紧张。」

  「你可别开这种玩笑哦。今天早上,某份体育日报才暗指我们可能有这种动机呢。」

  「难道没有吗?」有吉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今天早上我来这里时,吓了一大跳。当时我还心想,甚么时候滑雪跳跃变得这么热门呢?从以前那次札幌奥运以来,已许久不曾如此备受世人关注了。」

  有吉朝跳台下努了努下巴,泽村跟着望向该处。一旁停了好几辆报社和杂志社的车,似乎也来了几家电视台的记者。警方应该也在,只是藏身在他们之中,没那么显眼。

  「全都因为遭杀害的人是榆井。」泽村低语道。

  「也许吧。」有吉转头望向机器。「对了,翔他怎样吗?」

  「啊,差点忘了。」

  泽村再次低头行了一礼。「我想请你也一并记录他的跳跃qíng形。」

  「记录下来做甚么?」

  「分析。」

  「谁来分析?」泽村指着有吉的胸口。有吉见状,也指着自己问:「我?为甚么要分析?」

  「有甚么关系嘛。我很在意这件事,你就稍微帮个小忙吧。」

  「我说小亮啊。」有吉发出有点不高兴的声音。「我们的研究预算不足,所有活都得靠人工cao作。如果这工作真那么轻松,就不必这么辛苦了。」

  「别这么说嘛!拜托您了。」泽村合掌向有吉拜托的时候,助理神崎叫了一声「啊,是杉江选手」。泽村就这样维持合掌拜托的姿势,转头望向跳台的方向。翔正滑下助滑坡。

  他jīng准地掌握时机,奋力一蹬,就此冲向空中。以充分前倾的飞行姿势,消失在落地斜坡的前方。

  「一百二十米。」在远处观看跳跃距离的工作人员,以扩音器报告成绩。

  指导员和教练们也不禁发出「噢」的赞叹。

  泽村望向有吉。他似乎也有点惊讶,嘴巴微张。

  「拜托你。」泽村再次请托。

  有吉环起双臂一阵低吟,接着望向泽村。

  「晚饭你请客?」泽村向他眨了一下眼睛。

  ※※※

  泽村在上蜡室听说,因为挑选huáng道吉日的缘故,榆井明的丧礼定于后天举行。三好教练希望大家尽可能出席。

  「怎么可能不去。」某位选手说。「如果大家都去,只有一个人缺席的话,一定会被当作是凶手。」

  这名选手或许只是一句玩笑话,但他这句话效果十足,令周遭的人尽皆沉默。现场变得极为尴尬,那名选手也就此匆匆离开上蜡室。

  接着走进的是杉江泰介。他环视室内,走向翔以外的两名日星滑雪队成员身边。传来他们的谈话声,话题主要是围绕在意象训练上。似乎在说明下午的预定行程。

  之后泰介走向翔。翔就在泽村身旁,刚开始更衣。泽村一面哼歌,一面竖耳聆听。

  「两点半开始。两点在大厅等候。」听到泰介说了这句话。那是刻意压低音量的口吻。

  「我有点累了。」翔说道。「今天让我休息一次吧。」

  「别说这种任xing的话。昨天因为那场风波,甚么事都没有做,得要追回进度才行。」翔静默不语。

  「听好了。两点哦。」撂下这句话后,泰介快步离开上蜡室。泽村目送他离去后,斜眼瞄了翔一眼。

  翔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接着又开始更衣。他面向墙壁,脱下衣服。宽阔的肩膀呈现在泽村面前。

  ──两点半开始,是吧?

  泽村想起泰介刚才说的话。到底是要开始做甚么?翔的训练项目,似乎与日星滑雪队的其他选手不同。

  他心不在焉地思索这个问题时,不经意望向翔的下半身,就此停止思考。吸引他目光的,是翔的大腿部位。大腿内侧的肌ròu高高地隆起。

  ──他以前腿就这么壮吗?

  当泽村在心中如此低语时,翔已迅速穿上运动裤。接着他拿起手提包,转过头来。与泽村四目jiāo接。

  「甚么事?」翔问。一样是没半点高低起伏的声音。他看泽村的眼神,不带一丝qíng感。

  「不,没事。」泽村摇头,翔没任何反应,扛着自己的滑雪板走出门外。

  ──他该不会是……

  泽村脑中开始存疑。

  4

  滑雪队应该已名存实亡,但原工业总公司却要峰岸暂时继续待在集训住处。说得简单一点,是要他以案件报告人,以及应付警察和媒体的发言人身分留在那里。峰岸单身,而且自己一个人住。这样正好。

  不过,一直得不到新的信息,颇令人意外。看似刑警的男子常在饭店内外徘徊,但完全猜不出他们在做些甚么。他曾问过两、三个人,但对方都是含糊其词。

  ※※※

  中午前,峰岸前往餐厅,静静等候滑雪跳跃队的人们结束上午的练习返回。平时店内总有不少空位,但今天明显减少许多。从没见过的男子分坐各桌,肯定是报社或杂志社的记者。峰岸坐向深处的座位后,众人纷纷挪动身子,摆出窥望他的姿势。

  ──他们一定做梦也没想到,我就是凶手。

  峰岸故作平静,喝着咖啡如此思忖。任谁怎么想,都猜不出峰岸杀人的动机,他甚至还被视为受害人呢。

  不过……

  他心想,自己不能甚么都不做,一直这样等下去,再这样下去,我无法安眠。昨天晚上,他几乎都没有阖眼。

  杀害榆井明的人是你──

  那封信上的文字,始终在脑中挥之不去。到底是谁留下那封信?对方故意隐瞒笔迹,而且信纸和信封也从没见过。

  那封信是何时摆在峰岸的房间里呢?

  一想到这点,他便感到无比绝望。因为这件事可以轻松办到,而且每个人都有机会。

  ※※※

  从晚餐前,到他去三好房间聊天的这段时间内,峰岸的房间有好几个小时都没关。

  晚餐前他也常离开房间,昨天他根本没时间悠哉地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在这里集训的人们,几乎都是如此,大家都不会锁门。说起来,这就像把东西丢进路旁的垃圾桶一样,谁都可以轻松办到。

  ──要我去自首是吧?

  峰岸猜想,应该是滑雪跳跃的相关人员。

  写信的人,或许握有甚么线索。我的计划应该很完美才对,我相信没有任何破绽。那么,写信的人是根据甚么,而推断是我杀了榆井呢?

  他以咖啡润了润gān渴的喉咙,有几桌的客人连忙别过脸去。虽然刚才没发现,但他们似乎都注视着峰岸。

  有时候别人看着自己,自己却浑然未觉──

  等等!峰岸视线落向在桌上jiāo叉的手掌。也许写信的人目睹了我犯案的部份过程,这念头开始在他脑中萌芽。

  那么,到底是哪件事被看到了呢?

  关于制作毒胶囊的计划,峰岸一直很有自信。因为这是他绞尽脑汁的成果,而且执行的过程也相当小心,不可能会被人看见。

  ──还是说,是更早之前的事?

  峰岸想起他取得毒药时的过程。有谁知道那件事吗?

  ※※※

  峰岸是在今年过年回他位在小樽的老家时,取得毒药。当然了,家中并非事先就有毒药,他的目标是离他老家两百公尺远的一间老房子。

  那里住着一位七十岁的老太太。她两年前过世的丈夫,经营一家旧书店,同时也从事虾夷族研究。峰岸小时候常到她家玩,因为这个缘分,如今他回老家时,也都会前去探望。

  峰岸知道老太太家中有乌头碱。她丈夫在过世前一年,从橱柜抽屉里取出一个玻璃瓶,拿给峰岸看。他提到以前的虾夷人都是用乌头的根来当猎熊用的剧毒,从乌头中分离出的毒物,就是乌头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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