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罪[前传+1~4部]_雷米【系列完结】(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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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楠只是扫了他一眼,就继续全神贯注地看电视。

  冬季的衣服厚且多层,加上被子的覆盖,方木只脱了外衣、长裤和袜子就累得够呛。他略喘口气,继续奋力对付毛衣和绒裤。本就破旧不堪的弹簧chuáng垫更是吱呀作响,几乎有了地动山摇的气势。

  突然,另一张chuáng上的米楠“噗嗤”一声乐了。

  方木正把毛衣掀到脑袋上,听到米楠的笑声,忽然觉得身上的力气一松,就那么套着半件毛衣,也哈哈地笑起来。

  两张chuáng,相隔不到一米,一对男女,为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笑作一团。

  这一笑,就是足足一分多钟。待笑声渐止,方木也觉得自己想得太多,索xing从被子里探出上半身,三下两下除去毛衣和绒裤。

  米楠以手托腮,侧身躺在被子里,静静地看着方木,嘴边仍是一丝掩饰不住的笑意。渐渐地,她的目光专注起来,似乎眼前这个男人值得百般揣摩。

  “你爱她么?”

  冷不防地,米楠低声问道。

  方木一愣,本能地反问一句:“你说什么?”

  “没事。”米楠立刻转身,把被子盖到肩膀,只把一头黑发冲着方木。

  方木看着她的背影,即使在厚厚的棉被覆盖下,仍能看出玲珑起伏。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低声说道:“那天的事,我得对你说声抱歉。”

  米楠的背影沉默不语,半晌,才有沉闷的声音传来。

  “你不必道歉,更不必替她道歉。”

  “可是……”

  “廖亚凡说得没错,在有些事上,我的确不如她。我曾经走错过路,这是我的命。一个残缺的女人,本来就不应该奢望更多的。”

  在那一瞬间,方木突然很想冲她吼一句:“不是,不是这样的!”然而,他只是张张嘴,挥挥手,最后一拳砸在柔软的棉被上,悄无声息。

  米楠的声音继续传过来:“亚凡是个好女孩,好好对她,别辜负她——这是你的命。”

  说罢,她就再不开口,一切重归寂静。

  方木垂着头坐了一会儿,抬手熄灭了电灯。

  陷入黑暗的一刹那,方木突然意识到眼前的一幕无比熟悉。几年前,S市开往哈尔滨的长途列车上,同样的狭窄空间,同样的共处一室,同样的话题,涉及同一个女人。

  同样心有不甘的追问,同样心照不宣的回避。

  一夜无话。方木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他撑起身子,四下环视,这才发现米楠那张chuáng上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放在chuáng头。

  他伸手去拿放在chuáng头柜上的衣服,突然看见一张纸条摆在上面,是米楠的字迹。

  我在昨天的饭馆里等你。

  方木不敢耽搁,糙糙洗漱完毕之后就穿衣下楼。

  大概因为是周末的缘故,街面上的人不多,饭馆里也冷冷清清的。一进门,方木就看到了米楠。她正拉着那个小男孩的手聊着什么,小男孩的注意力却不在米楠身上,双眼热切地盯着桌上的一个大塑料盒子,在那里面,是一架崭新的遥控直升飞机。

  “这怎么好意思呢?”老板娘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端着面条走过来,“这东西挺贵的,他要了好几次,我都没舍得给他买——得攒上大学的钱呢。”

  “没事,我一看见这孩子就喜欢上了。”米楠把遥控飞机递给小男孩,他一拿到手,就迫不及待地拆开包装,把玩起来。

  “这孩子,也不知道说声谢谢。”

  小男孩半是兴奋半是羞涩地说了声谢谢阿姨。米楠笑着摸摸他的头,说道:“多好的孩子,快去玩吧。”

  看着小男孩高高兴兴地拿着飞机跑出门去,米楠的脸上却换了一副哀伤的表qíng:“我儿子和他差不多大,可惜,再也玩不了遥控飞机了。”

  方木把一口面条呛在喉咙里,吃惊地看着米楠。

  老板娘也很惊讶,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来:“怎么了?”

  米楠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老板娘,老板娘接过来一看,立刻小小地惊叫了一声。

  “我的天啊,怎么伤成这样?”

  方木凑过去,那正是二宝的照片。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是从手肘到手掌处包裹着的厚厚的白色纱布却分外刺眼。

  “炸的。”米楠的眼睛里有了泪光,“我们那边有个小作坊,说穿了就是鞭pào黑加工点,我儿子去那边玩,正好赶上一起事故,就……”

  她说不下去了,低头抽泣起来。

  老板娘也听得泪花闪动,伸手在米楠肩上轻拍着,连连安慰她。

  方木也觉得心下黯然,倒不是为了配合米楠,只是想到二宝无辜的样子就觉得难过。老板娘看在眼里,更加坚信这是一对遭遇不幸的夫妻,感同身受之余,言语间也更加关切。

  “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右手只剩下两根手指了。”米楠不停地揩着眼角的泪水,“最可气的是那个老板,死活不承认自己在鞭pào里加了炸药,你想想,普通火药能有那么大的威力么?我和我老公这次来,就是要找到他买炸药的证据,无论如何,我也得为我的孩子讨个公道!”

  “老公”沉默不语,只是坐着闷闷地吸烟。

  老板娘也是气愤难当,不时看看门外欢天喜地玩着遥控飞机的儿子,由己及彼,陪着米楠掉了不少眼泪。

  “大姐,你说我该怎么办?查了一整天,什么也没查到。”米楠说着,哭声又起,“我怎么对得起我儿子,他这辈子就算完了。他也爱玩遥控飞机,可是现在,连拿筷子都费劲了……”

  女人和女人之间,最容易在孩子的问题上找到共同语言,尤其在彼此都遭遇生活的艰辛之后。很快,米楠和老板娘之间就像姐妹一样亲密起来。老板娘更是向她列举了这条街上所有出售炸药的店铺。在她的介绍下,方木这才知道,除了那些公开经营爆破器材的店铺之外,几乎每家小店都私下里出售爆炸物。这在当地,已经是一个半公开的秘密。

  “不用去那些大商店问,没有用的。我见过不少做鞭pào的,他们需要的药量都不多,又拿不出手续,大商店不会搭理他们——去那些小店,只有他们敢卖。”老板娘站起来,颇为仗义地说道,“去吧,你就说是我何红梅的妹妹,肯定好使。”

  来到街面上,米楠擦擦眼泪,小声问方木:“我拿二宝做幌子,你不会责怪我吧?”方木连忙摇头说不会。米楠轻叹口气,说道:“我是真心疼那孩子,太遭罪了。”

  虽然有了老板娘的指点,事qíng却依然不顺利。方木和米楠走遍了这条街上所有私下出售爆炸物的小店,却没有人对江亚留有印象。只有一家杂货店的老板看着江亚的照片说面熟,问他此人购买了什么,老板却支吾起来,最后吞吞吐吐地说好像是雷管。米楠偷偷地拿出手机录音,让老板再确认一下的时候,老板立刻警觉起来,对之前的话矢口否认,搬出老板娘何红梅的名义也不管用了。

  方木不死心,又带着米楠把所有公开经营爆破器材的商店走了一遍。结果还是一样。卖家听到何红梅的名字,态度有所改观,但是仍然没有人指认江亚曾在店里购买过炸药。

  事已至此,结论无外乎两个:一是这些店家没有说实话;二是方木的推测是错误的,江亚并没有在此地出现过。方木不免有些沮丧,如果在这里还查不到线索的话,到别处去查,无异于大海捞针。

  米楠安慰方木说,她觉得刚才那家杂货店的老板说的是实话,只不过怕惹祸上身才改口的。然而,即使事实如此,这也只能算是一条小小的线索,根本构不成证据。

  调查无功而返,时间也到了下午。方木和米楠一脸沮丧地回到那家饭馆,老板娘立刻迎了上来,询问qíng况。得知毫无结果后,老板娘也觉得有些难过,一边为他们张罗饭菜,一边想了想,对米楠说:“那个害你儿子的人长什么样?我在这里好几年了,如果他来我店里吃过饭,我应该会有印象。”

  方木虽然觉得希望不大,还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把江亚的照片递了过去。

  老板娘仔细看了一会儿,眉头皱了起来,似乎在回忆什么。

  “这人……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

  “哦?”方木一下子兴奋起来,“他来你店里吃过饭?”

  “不是。”老板娘犹豫了一下,起身离座,“你等等。”说罢,她就向后屋走去,几分钟之后,老板娘捧着一个相册走了出来。

  “你们看。”老板娘从相册里抽出一张照片,“他像不像这个人?”

  那是一张集体照,几十个孩子挤在一起,盯着镜头笑逐颜开,从他们胸前的红领巾和背景来看,这应该是一张小学毕业照。

  老板娘指的那个人在第二排左起第六位,留着平头,眉头微蹙,从面容来看,的确和江亚有几分相似之处,但是由于年代久远,照片早已泛huáng,那个孩子的脸也模糊不清,无法确认到底是不是江亚。

  “还有别的么?”方木急切地问道,“关于这个人的照片。”

  “有。”老板娘在相册里翻找了一会,又抽出一张照片。

  这是一张双人照,从时间来看,应该是和那张毕业照同期拍摄的。照片上是两个男孩子,十一二岁的年纪。稍白胖些的揽住另一个男孩的肩膀,笑得很开心。而后者还是那副眉头微蹙的样子,身型略有佝偻,穿着明显不合身的破旧衣服,眼神中除了抹不去的童稚,还有一丝警惕和忧郁。

  “这个是我老公。”老板娘指着那个白胖些的男孩说道,“结婚后,他告诉我,这是他和好朋友在小学毕业时的留念。呵呵,他是个挺念旧的人……”

  “你见过这个人么?”

  “没有。”老板娘摇摇头,“我和我老公是在Y市打工的时候认识的,2004年才来到这里。”

  “也就是说,这个人和你老公是小学同学。”方木想了想,“他也是罗洋村的人。”

  “应该是。”

  “他的老家就在这里?”

  “不是。”

  “嗯?”方木有些惊讶,“这里不是罗洋村么?”

  “是罗洋村,不过这里是新址,大角山发现煤矿后,这里才慢慢建立起来的。”老板娘耐心地解释道,“老村子在东边,距离这里大概两三里地,不过已经没什么人住了。2000年以后,大家就陆陆续续地搬到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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