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木感到全身僵硬,刚刚回到身上的热气,仿佛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为什么能感受到——他?
尸检报告和现场勘验报告很快送到了丁树成的办公桌上。
女xing死者名叫宋飞飞,师大经济系三年级学生,甘肃人。死者被发现的时候,全身一丝不挂,被捆在cao场西南角的旗杆上,嘴里还塞着死者的内裤。在现场没有发现死者的其他衣物。尸检结果表明,死者的处女膜呈陈旧xing破裂,但没有发现当晚行房的痕迹。死者身上无明显外伤,但是在血液中发现了经黏膜渗入的乙醚成分。由此,可初步推断死者曾被人麻醉。之后,她在失去意识的qíng况下被剥光衣服,捆在旗杆上。从死者身上的勒痕来看,死者曾有过短暂的意识恢复,并有过挣扎。当晚气温大约为零下24℃,死因不言而喻——死者是被活活冻死的。
男xing死者的qíng况就比较特殊了。死者叫贾连博,与女xing死者同为经济系三年级学生,河南人。经调查,他与女xing死者生前为qíng侣关系。从尸检结果看,死者头部有大约3厘米的头皮裂伤,疑为钝器击打所致,但是不足以致命。最终置他于死地的是cha在死者后脖颈上的冰凌导致的脊髓损伤。根据现场的qíng况,尸体被发现的位置上方是体育场的外墙,顶端的水泥外沿还残留着断裂的冰凌。看起来,他的死似乎是一宗意外。但是,由于当晚的气温较低,死者头上的冰凌如果要落下的话,应该是受到过外力撞击的结果。勘验人员曾登上死者上方的体育场台阶进行勘验。可是,由于当晚曾有超过11厘米的降雪,所以现场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从调查走访的结果来看,两名死者都不是本地人,社会关系比较简单。而且,他们在系里人缘颇好,没有与人结怨的传闻,也没有男女关系方面的纠葛。根据两名死者的室友反映,贾连博和宋飞飞正处在热恋期,几乎整天都黏在一起,偶尔还会去校外的通宵录像厅过夜。
据此,警方对案发过程作了初步还原:两名死者在案发当晚曾在cao场上约会,被凶手分别以钝器敲击及乙醚麻醉的方式制服。而后,凶手将女xing死者带至体育场西南角,剥掉衣服后,将其捆绑在旗杆上。男xing死者在苏醒后曾试图逃离体育场,后被未知原因导致的冰凌坠落刺死。
之所以将第一现场认定在体育场内,原因在于,这里是师大的qíng侣们约会的主要场所。再者,凶手不太可能在校园内的其他场所将两名死者同时制服。由此得出的另一个结论是,案发时间极有可能是晚10点半,也就是学生宿舍关闭之后。因为此时校园里人迹寥寥,正是凶手作案的最佳时机。
然而,警方目前掌握的qíng况也仅限于此,仍有大量疑点无法证实。
第一,凶手是否是校内人员?
第二,凶手为何要置二人于死地?
第三,将二人制服后,凶手为何要费时费力地将女xing死者绑在旗杆上,任其活活冻死?男xing死者的致死原因究竟是意外还是有意为之?
权衡再三,警方决定先从第一个疑点查起。鉴于案发时段,警方将排查重点放在当晚没有归寝的学生身上。如果这个思路行不通,再调查学校附近的校外人员。
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和前两起案子一样,又是毫无头绪。
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内,师大已经死了四个人。这不仅在师大再次掀起了轩然大波,C市的市民也开始关注师大的这几起命案。一时间,街头巷尾到处充满了流言蜚语。案件引起了市委和市政府的重视,市局的主要领导还专门去市里汇报了qíng况。据传,市委书记发了脾气。局里的头头们挨了顿批后,决定把师大的命案列为一号公案,集中全局力量进行侦破。邢至森被任命为直接负责人。
刑警支队全员取消休假,邢至森和丁树成每天也是忙得昏天黑地。可是,一个星期过去了,还是一点进展也没有。
最大的问题在于:作案动机究竟是什么?
这是最最困扰警方的问题。对于一般命案,如果能够推断出凶手的作案动机,那么侦查工作就有一个大致的方向。可是师大这四起命案的被害人之间毫无瓜葛。除了集中在法学院和经济系之外,死者的背景和社会关系也毫无相似之处和jiāo叉点。这使得侦破工作无从下手,只能把重点放在外围,希望能有一点蛛丝马迹可寻。然而,这是一个非常浩繁复杂的任务,短期内找出线索的可能xing很小。
另一个问题是:还会不会死人了?
这是师大校方更为关注的问题。警方的目标是破案,而学校的目标则是不要再发生类似的事qíng。
案发之后,学校召开了紧急会议。会议决定保卫处和学生会联合组成校园治安联防队。抽调一台面包车当作巡逻车,二十四小时在校园内巡逻。同时严格各宿舍楼和教学楼的管理制度:宿舍楼的关门时间提前到晚10点,出入各教学楼须持学生证,并必须在晚上9点半之前离开教学楼。每个教学楼和宿舍楼的管理员都增派了人手,并配发了塑胶警棍。
一夜之间,曾经安逸祥和的师大校园内充满了不安的气氛。
一到傍晚,往日喧闹的校园里就变得死气沉沉。去自习室的学生越来越少。偶尔有几对耐不住寂寞出来约会的qíng侣,也在天黑后就匆匆告别。恋爱似乎成了一场冒险。寝室里的人也不多。许多本市的学生都受不了学校压抑的气氛,上完课后就直接回家了。
尤其在发生了命案的男生二舍,曾经爱说爱闹的男孩们好像一下子都长大了,变得沉默寡言,心事重重。关寝之后,走廊里不再有嘻嘻哈哈的说笑和善意的打闹,每个人都轻手轻脚的,似乎怕打扰某个在楼里游dàng的魂灵。偶尔有人在洗漱时失手掉落脸盆或者牙杯,总会引起一片惊叫和无数惊恐的回眸。
管理员孙梅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学校考虑到男生二舍只有一个管理员,还是个女的,就把原来在行政楼值班的唐德厚调到了二舍。孙梅和唐德厚相处了几天,就向学校打报告要求更换。她的理由是,一个寡妇,一个鳏夫,整天对着脸,怕别人说闲话。学校人手正紧,没有同意,就提出给孙梅换个宿舍楼。孙梅不gān,说是学生比较熟悉,便于管理,也就不再提更换管理员的事了。可是她好像余怒未消似的,整天yīn着脸,对学生的态度也越来越差。过去学生们违反纪律,只要说上几句好话,孙梅还是挺给面子的。可是现在稍有不慎,就会引得孙梅大动肝火。学生们当面叫她孙姨,背后都叫她孙更年。
唐师傅倒是和男生们相处得不错,时常能看见他和男生们聚在一起叼着烟卷聊天。相比之下,男生们更讨厌孙梅了。
某天晚上,方木在自习室里复习英语,准备六级考试。抬头看表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快10点了。他手忙脚乱地收拾好书包,向宿舍楼快速跑去。
因为提前关寝的原因,校园里已经变得空空dàngdàng。方木奔跑在毫无人迹的小路上,不由得回想起往日的喧嚣时光。那些和室友勾肩搭背、高歌而行的日子仿佛遥不可及。这让方木觉得,某些曾经在生命中习以为常的东西,已经不可挽回地失去了。
这种感觉令人悲伤,甚至超过了独自夜行的恐惧。
二舍就在不远的前方。快走到楼下的时候,方木看见孙梅正准备关门。他加快了脚步,边跑边喊“等等”。可是,孙梅看了他一眼,还是“砰”的一声关上宿舍门,还“咔嗒”一声上了锁。
方木慌了,几步跑到门前,用力拍打着大门。
“孙姨,我是352寝室的,开门啊。”
孙梅在里面不紧不慢地说:“几点关门你不知道啊?”
“知道,今天有点事耽误了,孙姨你快开门,我保证下不为例。”
“你说几点回来就几点回来?学校有规定你不知道么,我给你开门了,保卫处扣我工资你给我补啊?”
方木哀求道:“孙姨我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孙梅gān脆不说话了。
方木又叫了几声,里面还是没有反应。他有点火了,正想骂人,门开了,吴涵的脸露了出来。他冲方木招招手,示意他赶快进来。
方木急忙挤进去,小声问道:“今天值班?”
“嗯,快上楼吧。”
“谢谢三哥。”方木看看一旁沉着脸的孙梅,不敢多说,几步跑上了楼梯。
走廊里静悄悄的。方木一口气爬上三楼,走到352寝室门口,推推门,里面上锁了。
“老三?”室内传来老大的声音。
“开门,我是老六。”
“你等着啊。”
室内传来下chuáng和穿拖鞋的声音。几秒钟后,门开了。老大只穿着内裤,抱着肩膀跑回chuáng上。
方木没好气地问道:“gān吗这么早锁门?”
老大边往被窝里钻边说:“安全点呗——怎么才回来,我们以为你回家了呢。”
方木把书包扔在chuáng上,声音里还带着微微的气喘。
“看书看过点了。妈的,孙梅这老家伙,差点把我关在外面。”
几个人嘿嘿地笑了起来:“孙更年骂你了?”
“那倒没有,不过她就是不开门,好在三哥今天值班。”
“老三今天还说呢,让大家以后早点回来。晚归的话,可能要挨处分。”
“靠!”老五把手里的书重重地甩在chuáng上,“这他妈哪像学校啊,简直像集中营一样!”
一时间怨声四起。方木跟着骂了几句,低头一看表,熄灯时间快到了。他赶紧闭嘴,拿着洗漱用具去了水房。
走廊里光线昏暗,一片寂静。方木看着不远处的水房,心里有点发怵。也许是水房里透出的微弱灯光给了他些许勇气,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走进水房,他才发现自己的胆怯没有必要。因为水房里还有一个男生。
他斜靠在墙上,拿着一本英语教材在低声念着。听到有人走进来,男生抬起头。
方木认得他是这学期的新同学王建。
之所以说他是新同学,是因为王建原来是基地班的学生,在上学期的考试中被淘汰下来,分到了方木所在的班级。虽然在同一个教室里坐了几个月,可是王建仍然住在原来的宿舍里,平时独来独往的,跟班里的同学也不怎么接触。每次看见他,他都在埋头苦读。
“怎么到这边来了?”方木记得他住在走廊的另一头,那边也有一个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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