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方木有点糊涂,“什么记者?”
“不是有个记者要采访你么?”老大看起来更糊涂。
“采访我?采访我什么?”
“唉,还能有什么。老三那件事呗。”
方木的酒一下子醒了大半,“到底怎么回事?”
“呵呵,你急什么。大约三个月之前吧,有一天我接到一个电话,对方说是C市晚报的记者。他问我是不是你的同学,我说是,然后我问他是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的,他说在我们班的校友录上查的。他说想调查一下当年老三那件事,说是要写一篇有关大学生心理健康方面的报道。”
“你都跟他说什么了?”
“没什么啊,就是我所知道的那些。不过我感觉那个人倒不是很关心老三的事,相反,比较关注你。”
“关注我?”
“是啊,比方说你的xing格啊,之后的表现啊什么的。我想可能是因为你是唯一的幸存者的缘故吧。”
方木想了一会儿,开口问道:“那个人什么样?”
“具体的不知道,不过听声音岁数不大,也就30多岁,挺有礼貌的。”老大注意到方木的眉头越拧越紧,“怎么了?他没来采访你么?”
“没有。”方木摇了摇头。
“那就怪了,这个人想gān什么呢?”老大一幅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方木心中的问号和老大一样。他想起了暑假时肇老师跟他提过的那个人。
赵永贵的鹤岗之行毫无价值。外调的时候,当地民警曾提供这样一条信息:死者王倩在鹤岗上高中的时候,曾经有一个叫阎洪兵的男同学苦苦追求过她。只不过这小子表达爱的方式十分霸道:任何和王倩有接触的男xing都免不了挨他和他那些社会上的小哥们的一顿拳脚。有一次,一个教物理的男老师在给王倩做课外辅导的时候,恰巧被阎洪兵遇见,结果这个男老师被打成脾破裂。高考之后,王倩去了J大,阎洪兵成了无业游民,还两次去J大纠缠王倩。第二次去的时候,被曲伟qiáng领着足球队的同学bào打一顿。当时阎洪兵说了一句“你等着,早晚收拾你。”在7·1案件发案前,阎洪兵离开鹤岗,不知去向。
这条信息非常符合乔教授建议的侦察思路,也让赵永贵十分兴奋。当鹤岗方面传来阎洪兵突然返回鹤岗的消息的时候,赵永贵一边请求对方控制住阎洪兵,一边连夜赶往鹤岗对阎洪兵进行询问。
结果让赵永贵大失所望。阎洪兵去J大纠缠王倩等qíng况属实,但是他回鹤岗后不久就去了广州,在一个地下赌场做看场子的打手。2002年6月中旬,阎洪兵在一次械斗中被打成重伤。案发时他还在广州当地一家医院就医,而且处于警方的严密监控之下。
所以当赵永贵再一次闷闷不乐地站在走廊的窗边抽烟的时候,刚从局长办公室回来的邰伟只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什么叫同病相怜了。因为邰伟的qíng绪同样不高。
且不说医院杀人案已经陷入僵局,刚刚发生的女童nüè杀案也是毫无线索。警方按照原有的侦察思路进行的各项调查均无功而返。
案发当天,死者金巧班里的同学大多被各自的父母接走了,只有一个小女孩回忆说她回家的时候,看见金巧站在校门口,好像在等人。班主任当天要给岳父庆祝生日,也是一下班就走了。没有人注意金巧在放学后,究竟跟着谁,又去了哪里。
金炳山和杨芹夫妇原来都是J大的教师,后来金炳山辞去教职,和朋友开了一家文化公司,妻子杨芹继续留在J大教书。无论在学校还是在社会上,两口子的口碑都不错,没有与人结过怨。而金炳山虽然身处商海,但是洁身自好,从未听说过与其他女人有暧昧关系。仇杀与qíng杀的可能基本可以排除。
对案发现场周围群众的调查走访也是收效甚微。按照金炳山的说法,他在发现尸体当天的凌晨2点钟左右回家,而当时,门前并没有纸箱,直到七点钟左右他推开房门。因此,凶手应该是在凌晨2点至7点这段时间把装有金巧尸体的纸箱送到金家门口。在这个季节里,6点钟左右,天就已经开始亮了。因此,凶手最有可能是在凌晨2点至凌晨5点之间将纸箱送至金家。而这段时间,这是人的睡眠最为深沉的时候。所以,当gān警们调查周围的群众是否听到拖拽物品的声音,是否目击到可疑车辆的时候,几乎每个人都摇头。只有一个患有前列腺炎的中年男子说他4点多左右起chuáng上厕所的时候,隐隐听到楼下有汽车发动的声音。至于车型、牌照、驾车人特征,都无从考证。
关于装尸体的纸箱,警方调查了本市各adidas专卖店和专柜。得到的信息是:这种纸箱是装运动服的货箱。店里把货取出来之后,就把纸箱卖到废品收购站,偶尔有店员需要纸箱,也会拿一两个回家。全市共有大大小小的废品收购站上千个,逐一调查的话,需要费些时日。
至于那片陶片,警方在调查中发现,它来自于一件英国陶艺家葛瑞森·派瑞的作品的仿制品。而出售这种仿制品的工艺品销售点不计其数,调查购买者无异于大海捞针。
和走廊里郁闷的老赵简单打个招呼后,邰伟一头钻进办公室,一边死命揉着太阳xué,一边翻开案卷,一页一页地逐字看下去。
邰伟疲惫不堪地离开市局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了。在一家路边的馄饨店里,邰伟一边喝着加了胡椒粉的热汤,一边看着笔记本上潦糙的几行字。
就在下午邰伟头昏脑涨地看案卷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方木。记得这个小子说过什么“标记”、“需要”的理论,实在没有头绪的话,不妨按照他的说法试试。
命案侦查的重要突破口是弄清凶手作案的动机,这样可以把犯罪嫌疑人的调查范围缩小。而犯罪现场的痕迹,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说明凶手的作案动机。
女童nüè杀案的疑点可以归结为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nüè杀手段。作为一个成年人,杀死一个7岁的女孩,可以说易如反掌。凶手为什么要费时费力地活活将金巧nüè杀致死,并且在死后jian尸呢?如果说是要表达出凶手的某种特殊需要的话,那么这应该是一个xing心理变态者。
第二,录像带。凶手拍摄了死者金巧的下体特写。这又是出于一种什么需要呢?如果说是为了将来进行xing行为时刺激xingyù或者收藏的话,为什么仅仅拍摄了15秒,又为什么要将其送至被害人家中呢?
第三,将尸体送至受害者家中。从以往类似的案例来看,这种行为多是凶手要表达一种挑战或者炫耀的qíng绪。那么他在挑战谁?警方还是被害人的父母?
邰伟一边吞咽着滚烫的馄饨,一边竭力模仿着方木的思路,试图分析凶手的心理特征。馄饨吃完,他也不得不承认,除了皱眉头的模样,其他的,是学不来的。
站在午夜清冷的空气中,邰伟做了一个决定:不管面对多么难看的脸色,他明天都要去找方木谈谈。
事qíng比邰伟想象的要简单得多。方木并没有像上一次那样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嘴脸,只是小心地把寝室的门锁好,就拿过案卷安静地看。
“它的来源找到了么?”几分钟后,他指指一张照片,邰伟凑过去一看,是那块陶片。
“这个比较麻烦,全市很多工艺品销售点都有卖,很难查出购买者是谁。”
“这块陶片,什么意思呢?”方木看着天花板,仿佛在自言自语一般。
“会不会是死者在现场与凶手搏斗的时候无意中撞碎了那个花瓶,然后抓在手里的?”
“不会,”方木摇了摇头,“肯定是凶手在杀死了被害人之后,塞进她手里的。”
“为什么?”
“你不觉得它太大了么?”方木用手比划着,“凶手杀死被害人,jian尸,拍摄录像,这一系列行动中,他不可能没发现死者手里抓着那块陶片。”
“你的意思是,”邰伟想了一会儿,慢慢地说,“凶手把它放进被害人手里,是为了传递某种信息?”
“是啊,可是我不知道这信息究竟是什么。不过我觉得可以从两个方面去分析,一是陶瓷本身,二是这个作品的寓意。后者需要查找资料,至于前者……”方木边思索边说,“我觉得可能与被害人的身份有关。陶瓷,有什么特点?”
“嗯,比较硬,也比较脆。”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觉得这可能意味着女xing。”
“哦,为什么?”
“这个问题一会儿再回答你,我们先谈谈凶手本人。我觉得这个人应该在25到35岁之间,有一定的文化基础及艺术修养,经济条件尚可。外表整洁,待人接物彬彬有礼。这个人存在一定的xing心理障碍,这来自于失败的xing经历。”
“依据?”
“首先,这个人赋予了陶片一定的含义,我们姑且认为它的寓意就在于女xing。那么这个人就应该受过良好的教育,具有一定的艺术修养。而这种人往往比较在意自己的仪表。其次,这个人在犯罪手段中表现出一种xing心理变态的迹象。比方说nüè待,比方说jian尸,比方说拍摄死者下体的特写。通常,jian尸者往往是一种无法与女xing正常发生xing行为的人,且大多曾经受到过女xing在xing方面的拒绝和侮rǔ,而这种人往往支配yù极qiáng,并具有施nüè的倾向。在他们看来,死去的女xing更能满足他们支配女xing身体的yù望。这也是我猜那陶片代表女xing的原因,坚硬而脆弱。既代表拒绝,也代表不堪一击。这就是凶手心目中的女xing。不过……”方木犹豫了一下,“对于这些判断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因为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选择只有7岁的死者。大多数具有这种心理状态的人都会选择成年被害人来平衡内心的挫折感。而征服一个只有7岁的小女孩,我不觉得他能获得满足。”
“也许这是凶手的第一次尝试?所以选择相对比较容易的小孩子下手?或者gān脆就是一种偶然。”
“现在还不清楚。最好别下结论。”方木摇了摇头,“还有,卷宗里说车辆来源的调查正在进行,有消息么?”
“目前还没有,对当晚营运的出租车司机的调查没有结果,初步考虑这个人可能是租借车辆或者自己有车。”
“哦。”方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觉得你们不妨考虑一下死者父母的熟人作案的可能。”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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