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办公室,李维东给邰伟敬了支烟,邰伟把烟夹在手里,迫不及待地问:
“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昨晚有一个住在水湾北街金座小区的居民报警,他说在阳台上打电话的时候,无意中看到对面四楼的室外走廊里站着一个人。他边打电话边看着那个人,发现那个人在401的门上敲了几下,后来就推门进去了。当时这个人还奇怪,这家怎么不开灯,后来发现室内有火光,而且看到进去那个人手里还拿着刀,吓得他赶快报警了。正好我们分局的人正在附近抓赌,结果抓个正着。”李维东顿了一下,“我们的人进入现场一看,死人了,感觉到事关重大,就把他带回来了。”
“死的那个老太太是不是叫董桂枝?”
“是啊,你怎么知道?”李维东惊讶地问。
“嗯,她是我们最近在查的一个案子的犯罪嫌疑人家属。”邰伟简单地说。果真,方木去S市是为了孟凡哲。
“他有没有说为什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
“开始不说,反复要求我们返回现场去看一扇窗户上的痕迹,还说事关重大。我们一边审他,一边通知现场勘查的同志留意一下窗户上的痕迹。”
“痕迹?什么痕迹?”
“哪有什么痕迹?我们的同志察看了他说的那扇小窗户,玻璃里面全是化开的水珠,玻璃外面被那些扒在窗台上看热闹的邻居蹭得gāngān净净的,什么也没发现。”
“那,后来呢?”
“后来他就要求我们在现场寻找一封信,还把发信的日期告诉了我们。我们在现场倒是搜出了一大摞信,不过没有他说的那个日子的。再后来,他就把你的电话号码告诉了我们,让我们联系你。”
邰伟不说话了,静静地吸烟,吸完一根烟,他看看手表,差不多7点了。
“现在能带他走么?”
“恐怕不能。”李维东说,“从目前来看,方木还脱不了关系。不过我们的同志正在抓紧时间勘验,顺利的话,上午就能拿出初步结论来。”
一个年轻民警走进来,手里拎着好几个大塑料袋,能看出里面装着豆浆、油条、包子。
“放这儿吧。”李维东起身拿了几个不锈钢饭盆,招呼着邰伟,“对付吃一口吧,估计你也饿了。”
他对那个民警说:“给方木拿几个包子,再给他倒点开水。”
吃早饭的工夫,李维东问邰伟他说的那个案子是怎么回事。邰伟心想反正案子已经撤销了,就把基本案qíng给他简单介绍了一遍。
正说着话,一个眼眶发青的警察推门进来,对李维东说:“维东,出来一下。”
李维东擦擦嘴,对邰伟说:“你先吃着,我去去就来。”
他这一去就是一个多小时,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方木。进屋的时候,方木还在不停地问李维东:“信找到了么?玻璃上写着什么?”
李维东没有理他,对邰伟说:“问题基本搞清楚了,等一会儿再签几个字,你就可以带他走了。”
方木还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邰伟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开口说话。方木看看李维东,心不甘qíng不愿地坐在椅子上。
“没事了?”邰伟问李维东。
“嗯,昨晚法医连夜对尸体进行了检验,证实死者的死因是心脏病突发。这老太太有严重的心脏病。我们在现场发现了几只老鼠,估计这老太太是被老鼠吓死的。另外,我们在他的身上发现了一张车票和出租车的发票,”他指指方木,“那个出租车司机对你印象很深,因为你多给了他3块钱。他也证实了你到达现场的时间,那时候董桂枝已经死了快一个小时了。”
方木似乎并不太关心自己是否被排除了嫌疑,仍然急切地问道:“信呢?玻璃上写着什么?”
李维东看看方木,“你所说的那封信我们没找到,另外,在你所说的那扇窗户上,也没发现什么字迹。你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看看这张照片。”说着,从手中的案卷中,抽出一张照片递给方木。方木接过来,颠来倒去地看了很久,最后默默地把照片放在桌子上,失魂落魄地盯着地面。
“虽然我们还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不过我们初步认定这是一起意外。所以,再办完几个手续之后,你就可以走了。”
“这不是意外!”方木突然激动地说。
“你给我闭嘴!”邰伟大声喝止道,转头对李维东说,“那就赶快办吧,一会儿我就带他走。”
李维东应了一声,转身走出了办公室。邰伟回过身对方木说:“你他妈是不是还想被扣在这儿?如果不是的话,你最好少说话!”方木没有回嘴,只是狠命地抽着烟。
返还个人物品的时候,方木发现那把军刀不见了,负责办理返还手续的民警说军刀已经被没收了。方木坚持要求把刀还给他,否则就不走。邰伟没有办法,又找了李维东一趟,总算把刀要回来了。
谢绝了李维东留邰伟吃饭的邀请,邰伟带着方木开车回J市。一上车,方木就躺到后座上闷头睡觉。邰伟看看他那副疲惫不堪的样子,叹了口气,把车里的暖风开大。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之后,邰伟从倒车镜上看到方木已经爬起来了,睡眼惺忪地舔着gān裂的嘴唇。
“你醒了?”邰伟拿出半瓶水,递到后面。方木一口气把水喝gān,默默地靠在后座上,望着窗外出神。
“说说吧,你为什么去孟凡哲家里?”
方木没有马上回答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说:“孟凡哲的妈妈给我打电话,说孟凡哲在出事的前一天给她写了一封信,信中提到了我,说他万一出事的话,就把这封信jiāo给我。”
“哦?信里说什么了?”
“不知道,你刚才不是也听到了么,现场没有找到那封信。”
“那你刚才说的什么痕迹是怎么回事?”
“警察抓我的时候,我在窗户上好像看到了什么符号,现在,也没了。”
“符号?大致是什么样子?”
方木想了想,“不知道,不像是汉字,好像……唉,”他用力捶捶脑袋,“记不清了。”
“算了,你也别多想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邰伟超过一辆卡车,“这老太太死得也真是时候,幸好是个意外,否则你别想这么快就出来。”
“肯定不是意外!”
“心脏病突发,不是意外是什么?难道是谋杀啊?”
“我进入现场的时候,门没有锁,这正常么?”
“也许是老太太疏忽了呢,正好溜进去几只老鼠,结果老太太被吓着了,心脏病发作。”
“不仅门没有锁,灯也没开……”
“也许她准备睡觉了呢?”
“你会还穿着白天的衣服就关灯睡觉么?”
邰伟一时语塞,想了半天之后说:“老太太可能刚从外面回来,忘记关门了。也许她觉得很累,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睡着睡着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爬到了身上,她用手一摸,发现是老鼠,心脏病突发,死了。”他在倒车镜里瞄了方木一眼,“你觉得怎么样?”
方木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不相信我的话可以,但是请别把我当白痴!”
邰伟讨了个没趣,悻悻地瞪了方木一眼,一言不发地开车。沉默了一会儿,方木突然问道:“孟凡哲的遗物里,有没有去医院就诊的发票和病历本之类的东西?”
“没有。你问这个gān什么?”
“他妈妈说孟凡哲的信里,提到了一个医生。”
“医生?”邰伟的手一下子捏紧了方向盘,“怎么又出来个医生?”
“什么叫‘又’出来个医生?”方木马上问道。
“唔……你还记得马凯给你的那封信么?”邰伟躲闪着方木的目光,“里面也提到了一个医生。”
方木一下子扑到前面,“那封信你看了?”
“就扫了一眼。真的,”邰伟赶快解释,“信jiāo到我手里的时候,我忍不住看了点,结果刚看了几眼,就被叫走忙别的事去了。”
“那封信里说什么了?”
“我也没看几句,不过大意是自己并不是坏人,曾经有个医生为他提供过帮助,可惜也不能克服他的心病之类的。”
方木半天没有说话,邰伟看看他:“怎么,你觉得这两个医生,是一个人?”
方木摇摇头,“不知道。”
邰伟沉思了一会儿,“你就别多想了。孟凡哲的案子已经撤销了,回去踏踏实实睡个好觉。”
“可是那封信不见了,你不觉得可疑么?”
邰伟略略沉吟了一下,“方木,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这老太太失去了唯一的儿子,悲痛得难以自持是难免的。而且我想她也始终不肯相信自己的儿子居然会那么凶残,所以,把一点点她觉得可疑的事qíng都看成是帮儿子翻案的证据,这也是可能的。至于那封信,我真的怀疑它是否存在。也许只是老太太希望你能去一趟,才编造出这个理由来。”
“翻案?那她gān吗不直接给你们打电话?”
“你是这个案子的被害人啊,也许老太太最想知道的,是孟凡哲为什么要杀你。”
方木又哼了一声,转身躺在后座上,不说话了。邰伟看看他,想了想,问道:“饿不饿?到前面服务区给你买点吃的吧。”好半天,才听到方木闷声闷气地说:“不用。谢谢。”邰伟无奈地摇摇头,加大了油门。
快到中午的时候,邰伟把车开到了J大校门口。他提出请方木在门口的小饭店吃中午饭,方木非常冷淡地拒绝了,提着书包径直走进了学校的大门。邰伟目送他消失在校门口的人群中,小声嘀咕了一句“犟种”,就拉开车门,发动了汽车。
发动机的轰鸣声中,邰伟却握着方向盘沉思起来。沉吟了半晌,他掏出手机,按下了几个号码。
“喂,邰哥?”电话那头传来李维东的声音。
“嗯,是我。维东,现场真的没发现那封信么?”
“呵呵,怎么,你还不相信我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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