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宛宁一口气说完,禁不住有些激动。高山默不作声地听她说完,好一会儿没说话。从表qíng上看,他显得有些颓然。过了一会儿,低声说:“我并不是害怕承担责任,我只是无能为力……反正现在我是做好了思想准备,等着最坏的局面吧。我主要想到双方都有家庭……”
季宛宁忍不住讥讽了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高山看着季宛宁,说:“小季,你不了解当时的qíng况。我是觉得她挺不容易……”
季宛宁打断高山:“你不会说当初自己是受了她的勾引吧?”
高山脸上流露出忍耐的表qíng:“算了,我跟你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大家都是朋友,范……她那么信任你,我也相信她的眼光。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为我们的事qíngcao心。”
听高山这么说了,季宛宁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范丽华已经四十多岁,又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何苦自己为她鸣不平?范丽华和高山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其实和季宛宁毫无关系。
想到这儿,季宛宁qiáng迫自己缓和了态度:“对不起,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替范姐担心。今天看她受伤,有件事儿我还没敢告诉她……”她把今天上午朱杰告诉她的qíng况一一说给高山听了。
高山听完,眉头紧锁,疑虑重重地问:“真不知道这个王阿福是个什么东西?”
季宛宁想了想,问高山:“你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或者……单位里有没有什么竞争对手?现在社会上也常有这样的事qíng。”
“可这个王阿福的目的是要钱啊。”高山说。
季宛宁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你平时除了工资,有没有什么……嗯,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高山显然明白季宛宁的意思:“你是指‘灰色收入’?”他摇摇头,“我没有。”
季宛宁用若无其事的语气说:“我不是反贪局的,只不过想帮你分析一下qíng况。”
高山忙说:“你误会了,我不是不信任你,确实是……老实说,有时候在外面吃吃饭,报销点儿发票,弄点儿小礼品,这都是有的。但我这人向来比较谨慎,原则问题绝对不敢马虎。”
季宛宁不置可否地说:“会不会有人误以为你有敲诈的价值呢?”
高山闭起眼睛想了一会儿,苦恼地摇头:“应该不会。”
看高山此时的态度很诚恳,季宛宁相信了他的话,换了一种思路考虑问题。
“你再仔细想想,什么人最希望你身败名裂?也许敲诈只是一种伪装……”季宛宁猜测着,“也许他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为了掩饰真实目的才来敲诈钱财的?”
高山苦苦思索了一会儿,摇着头:“我真想像不出来谁会这么gān。竞争对手总是有的,可如果真是这样,他们的目标应该是把我彻底搞臭呀。但都这么多天过去了,也没见外面有什么动静……”
“也许这人心狠手辣,准备先把你们榨gān了,然后再把事qíng捅出去……”季宛宁的猜测把自己也弄得毛骨悚然起来。
高山闭上眼睛,显然比季宛宁还痛苦。好一会儿,他睁眼看着季宛宁,长叹一声:“算了。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啊。现在想太多也没用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想说一句,小季,谢谢你。要是这次我们运气好顶过去了,日后一定报答你。”
“别说这话了。”季宛宁回答,“我可不是为了你们报答才帮你们的。”
高山点点头,说:“我现在去那套房子里看看,就不跟你多聊了。”
季宛宁说:“好的。对了,范姐让我叮嘱你,注意看chuáng头附近的地方,从碟片上看,摄像机应该是装在那个方向的。要是查到了什么qíng况,跟我打个招呼,我好告诉范姐。”
高山点头答应,招手叫来服务生结账,然后两人就起身离开茶楼。当季宛宁准备和高山分开走时,高山忽然又叫住了她。
“小季,她现在在哪个医院?我……要是方便的话就去看看她。”
季宛宁迟疑了一下。刚才她对高山不提去看范丽华的事感到不满,言语里加以讽刺,这只是单纯从女人的立场考虑问题。事实上,现在范丽华和高山的处境,的确并不宜再节外生枝。如果因此又惹出什么乱子来,季宛宁岂不是要负疚在身了。不过转念一想,如果高山真的去看望范丽华,以他的圆滑作风,想必能够应付自如的。
最后,季宛宁还是告诉了高山范丽华住的医院。她把决定权jiāo给高山,然后带着满腹的心事离开了。第10节
十
季宛宁在出租车上犹豫着,不知该去找苏阳,还是回自己家去。后来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半钟了,正是沫沫的午睡时间,苏阳一定得照顾儿子。再加上忙到现在,她还没正经吃午饭,最后决定还是先回家去。
到家以后,季宛宁懒得做饭,从冰箱里拿出一盒牛奶和一袋面包,随便吃了点儿,把肚子填饱便算了事。这是单身女人寻常的就餐方式,季宛宁已经十分适应了。之后,她打开电脑,想上网看看信箱里有没有新的邮件,正在拨号上网时,寻呼机忽然嘀嘀地叫了起来,拿起来一看,屏幕上显示一个姓王的小姐说有稿件提供,请她回电。
季宛宁猜想,这是什么读者看到了报纸上的预告后想跟她聊聊吧,便中断了拨号上网,拿起电话来拨了号码,电话很快接通了,对方是一个略带地方口音的女声,能够听出来有一点点紧张qíng绪。
“是宛宁吗?”她开口就问。
季宛宁在报纸上留的就是“宛宁”这个名字。她客气地回答:“我是宛宁,您好。”
“昨天我看了报纸,一直想给你打电话。”女人说得挺急,像是害怕一停下来,就没有勇气说下去似的,“但想来想去,就是拿不起电话。这会儿我忽然又有决心了,一定得打电话跟你谈谈……谈谈我的xing体验。”
说到这儿,她停顿下来。季宛宁等了两秒钟,温和地说:“好的,我很愿意听你谈谈这个话题。”
“我知道你也是女人,”那个女人接着说下去,“我很想和一个女人jiāo流一下感受。平常我没有什么朋友,偶尔来往的人都是些工作关系,根本不可能跟她们谈到这个话题。我……还是说说我自己吧,我结婚十几年了,孩子今年十岁。可是说来你可能都不相信,我跟我丈夫……很少有过成功的xing生活。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他在生理上好像没什么毛病,你也是女人,我就不瞒你,他自己……手yín也能行,就是跟我在一起不行……真是见鬼,不知怎么搞的,每次弄得特别扫兴……他也去看过医生,医生都说他生理上没毛病,可能是心理有点儿障碍,但这心理上的障碍就很难治了,试过几次都没效果,后来他就产生了抵触qíng绪,对这事儿很反感,不愿意跟我在一起……其实早几年我也无所谓,反正孩子都生了,我从那种事qíng里也没得到过什么乐趣,不做就不做。可这两年,我也说不清怎么回事儿,好像忽然有了这方面的要求,经常觉得身体很……很难受,也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感觉,反正就知道是想和男人在一起,想跟他好好亲热……唉,说起来真难为qíng,我们做女人的有这种念头,总是没办法说……他是我老公,我跟他在一起应该是天经地义吧,可他早就不碰我了,我要是主动要求,他勉qiáng应了,也做不起来……他自己可能也难受,弄得qíng绪很糟糕……次数多了,他一见我想跟他亲热,脸就拉得老长,嘀嘀咕咕说怪话,好像我是什么下贱女人……所以后来我对他也不指望了,只能自己……自己解决,你知道我说的意思吧?”她停下来,像是在等季宛宁的回应。
季宛宁温和地说:“您是指自慰吗?”
她扭捏地承认了:“是啊,有什么办法呢?有时候想想,当女人真没意思,怀孕、生孩子,那么受罪的事儿都归女人,可女人想得到点儿快活就那么不容易……”
“实在不行,还可以离婚呀。”季宛宁忍不住出主意。
“为这种事qíng离婚?”她仿佛很惊讶。
“现在跟以前不同了,”季宛宁说,“xing生活是夫妻关系中很重要的一个内容,如果xing生活长期不和谐,完全有理由提出离婚。”
女人叹了口气,说:“说是这么说。可除了这个事qíng,我们的夫妻关系又没什么大问题,你让我怎么跟他提起?老实说吧,气起来的时候,我也不是没跟他说过,你知道他说什么?他说:反正我不离,你要是愿意在法庭上当着别人和孩子的面说你是因为这种事qíng跟我离婚的,那好,我愿意奉陪……你说,就算我厚脸皮,当着法官的面能这么说,孩子都十岁了,我能让他听到这话?那我以后怎么在他面前做人啊……”
“我想法庭肯定允许在这个问题上回避孩子吧?”
“法庭允许回避,我老公不允许啊。他反正是不想离,你听他那语气,‘愿意奉陪’,我还听不出那里头的意思吗?对了,你知道他还跟我说什么?有一回我们又悄悄为这事吵架,他很恼火,冲着我嚷:你说我不行,那儿子是谁养出来的?难道是你在外面偷男人留的野种……”
季宛宁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这是个男人么?怎么跟自己的女人耍无赖?”
女人无奈地叹气:“唉,谁让我们是女人呢?女人就活该是弱者,运气好碰到个好男人做丈夫,运气不好也只有自认倒霉,什么念头也别想了。”
“您的观点好像太消极了……”季宛宁对这种观点不能同意,婉转地说,“女人还是要学会自我争取权利……”
女人似乎对此不抱希望,打断了季宛宁:“我给你打电话也不为了别的,你不是在报纸上征求女人的想法吗,我自己是没办法,已经这个年龄了。但你可以把我的想法写出来,让那些年轻的小姑娘看看,别像我们年轻时那么单纯,不到结婚不知道丈夫到底行不行。没结婚时想换容易,等结了婚又有了孩子,那就完全不一样了……”女人幽怨地说。
季宛宁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这个女人,她能听出对方的确不太年轻了。这时,那个女人并没有和季宛宁说再见,电话就悄然挂了。
这个电话之后,季宛宁不禁有几分惆怅。刚才听着那个女人的讲述,她不由自主回想起自己的种种经历,忽然意识到,自己也很想和一个什么样的人谈谈内心关于xing的感受。只是她虽然身为记者,朋友看似很多,却也不曾有一个可以推心置腹到这种亲密程度的。只有苏阳……
想到这儿,季宛宁不由心中一动,忽然觉得必须马上给苏阳打个电话,听听他明朗温暖的声音,好让自己的内心得到一丝宽慰。她决定以后,便拿起电话,拨通了苏阳家里的号码。很快电话便接通了,苏阳的声音从那边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