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梅佳睁开眼睛,仰起脸看着林志飞。林志飞叹了口气,那条被梅佳抱住的手臂抬起来,捋了一下梅佳的头发,没有吭声。而梅佳已经为了这个亲昵的动作,眼中涌起了泪光。不过,她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而是继续慢慢说下去。
“后来我慢慢明白了,志飞,虽然你答应跟我在一起,可实际上,并不是因为爱我。你从来没爱过我,也不会爱我。也许因为我不可爱,或者不是你爱的那种类型。稀奇的是,我想得脑袋快炸了才发现,你,林志飞,可能这辈子永远不会真正爱上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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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志飞身体一抖,低头看着梅佳。梅佳却仍然安稳地靠着他的身体,嘴角微微往上翘着。林志飞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有点儿哑,淡淡地说:“随你怎么说吧,总之是最后一次了。”
梅佳微微一笑,说:“是啊,最后一次了,我就把话说完吧。以前我们在一起有亲热举动时,我能感觉到你身体的冲动。可我也能感觉出你浑身上下的不自在,虽然也抱着我,让我抚摸,让我亲,但那种态度,好像你是被迫的,本来不愿意那么做,可又有谁在bī着你,你不得不这么做。那时候我还没想这么多,甚至还以为是因为你纯洁,没跟女孩子接触过,感到难为qíng。你不知道我多傻。现在我回想起来,知道其实那时候我就隐约有感觉了。再往后,就是那天的事儿了……”
说到这儿,梅佳的微笑消失了,幽幽地说:“那大概是我这辈子经历的最可怕的事儿。想到你当时那个疯狂的样子,还会吓得发抖。志飞,你明明知道我和你是第一次,愿意证明给你看的,你怎么会对我嚷出那些话来?我哭了好久,想不明白你中了什么邪,简直象故意用那些话来伤我似的。其实志飞,你不知道对于xing的本身,我并没有那么在乎,那么一次失败……”
“够了!”林志飞忽然大声打断了梅佳的话,猛地站起身来,差点儿把梅佳掀倒。也许这种冲动的态度并不是林志飞有意,他随即又放缓了语气,对梅佳说:“我不爱听这些,别再说了。说也没用。”说完,林志飞弯下腰,伸手去拉梅佳,说:“起来吧,天凉了,该回去了。今天我家还有事儿呢。”
梅佳摇摇头,说:“好了,林志飞,今天我总算解开了一个谜。我死皮赖脸缠着你,把你拖到这儿来说话,就是一个目的,想把这个害得我破罐子破摔的谜解开。你知道吗,林志飞,因为你说的那些话,我已经没自尊了,没自信了。一个年轻女孩子儿没自尊没自信了,她会做出什么事儿,你能想象得出吗?”
林志飞皱起眉头,低头看着梅佳,沉默半晌,说:“梅佳,今天我也说实话,我那么骂你,并不是存心的。我也不想解释太多,总之,我对不起你,你是个很纯洁的女孩子,聪明,开朗,可爱,很多男生追你,你该选择一个真正好的、合适你的,嫁给他,过幸福日子。至于我,只能说没福消受你,其实我也没福……算了,不多说了,别gān傻事儿,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梅佳笑了,用一种新奇的眼光打量林志飞,说:“真的,从来没听你说过这么多话。没想到你说得这么好,这么动人。要不是我想明白了,还以为你其实是爱我的呢。”林志飞苦笑一下,说:“得了梅佳,到此为止吧。以后我会让大家知道,是你梅佳看不上我,把我甩了。你用不着担心面子问题。”林志飞说着,主动拉了梅佳一把,想让她一起离开。此时的湖边,风越来越冷了。
梅佳不走,固执地说:“再跟你说一个秘密。”林志飞无奈,停下来看着梅佳,说:“说吧。”
梅佳狡黠地笑着,踮起脚,把嘴凑到林志飞耳边,轻声说:“你肯定想不到发生了什么事儿。前几天,我出来喝酒。在酒吧碰到一个不认识的男人,他挑逗我。后来我跟他走了,去宾馆开了房间,我把自己给了一个陌生的男人,连他叫什么名字都没问。从宾馆出来,我又接着喝酒,一直喝到半夜……”林志飞听到这儿,想也没想,抬手狠狠给了梅佳一个耳光,喝道:“弄了半天,到头来你还是个贱货!”
梅佳一个趔趄,站住了。她甚至没抬手去擦嘴角流下来的血,含笑看着林志飞,说:“谢谢你给我的这个耳光,算我没白认识你一场。好了,你走吧。”
林志飞怒气冲冲,大口喘气,瞪着梅佳,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最后一转身,快步走到树下,推起自己的车子骑上走了。走了几步,忽然觉得不对,又掉转头往回骑,刚回到那棵树下,听到“扑嗵”一声,林志飞扔下车子就往岸边冲,岸边已经没有梅佳的影子。第50-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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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佳!梅佳!”林志飞狂叫两句,没有回音。他茫然四顾,四周一片寂静,梅佳的单车还停在树下。树上的叶子在风里簌簌抖动,发出活泼的声音。
林志飞又转向水面,看到靠近湖岸的水面上,有一团暗暗涌动的水花正渐渐沉寂下去。他迟疑了两秒钟,对准那团水花,一头扎了下去。
米朵费了不少周折,才找到大学时讲授心理学的huáng教授。和米朵估计的差不多,huáng教授已经退休了,并且没像有些退休下来的人一样,再接受一份工作以发挥余热。
huáng教授家是一个十足的小农庄,院子并非用围墙、而是用栅栏围着,老远就能看见里面高高低低搭起的架子,还有简易的白色薄膜做成的拱形小温室。huáng教授正蹲在一个薄膜温室前,掀开薄膜观察着什么。米朵原以为huáng教授根本不可能对自己有印象。当年在学校,米朵只是一个安静沉默的女生,默默无闻,不引人注意。而huáng教授自己,也是个xing格稍嫌古怪的人,大家都知道他是独身,但没人了解细节。
出乎米朵意料,在做了自我介绍以后,huáng教授却记起了米朵这个人,虽然他的确不知道米朵的名字。
“我知道你是哪个学生了。”
huáng教授和蔼地说:“你是那个害怕被催眠的女学生。”
如果不是huáng教授提醒,米朵自己都把这件事qíng忘了。那天huáng教授做过催眠试验,米朵有种跃跃yù试的冲动,在人少时主动接近huáng教授,问了许多细节问题。可当旁边同学提议她也接受一次催眠时,米朵却被吓退了。
从容貌上看,huáng教授已经有些老了。
可他身上却散发着一种从容悠闲的气度,目光温和、毫不锐利,却似乎能够看穿别人的内心。
huáng教授从容地说:“上课时我就注意过你,因为你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这是一个受过创伤的女孩子。后来有一次,我给你们做催眠试验,你很好奇,问了我很多问题,有个学生怂恿你也试试,你的眼睛里又写出一行字:我害怕心里那个秘密被挖出来,它是可怕的。”
米朵张口结舌,几乎有些汗毛直立。
huáng教授讲授的心理学在学生中广受欢迎,但他如此锐利地看穿了当时连米朵自己都不清楚的心事,这真是不可思议。
“你的表qíng说明,我的判断基本没有错误吧?”huáng教授微笑,目不转睛地看着米朵的眼睛,这目光虽能穿透人心,却温暖得如同冬日阳光,令人不由自主放松身心。看到米朵无语地点头,他又说:“你这次来找我,是想解决什么样的困扰?”
米朵决定直截了当、全无保留,把此行的目的告诉huáng教授,除了信任之外,她忽然间就充满了信心。
方英这些天重复的恶梦,米朵讲得很详细。讲述过程中,她注意地观察着huáng教授的反应,看到huáng教授一脸专注的表qíng,隐隐流露出一丝兴趣。“教授,您愿意帮帮这个孩子吗?”最后,米朵恳切地问。huáng教授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凝神思索了片刻,然后缓缓地说:“这里面有很多问题还不清楚,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帮到她。不过,可以见见这个孩子再说。”
huáng教授神态安详,问米朵:“你觉得这个世界上,什么事qíng最让你感到安心?”米朵略一迟疑,坦然说:“看到自己的病人恢复健康。”huáng教授微笑地点头,看着自己的“农庄”说:“对我来说,是种植和收获。”
普克赶到医院时,梅佳经过一天的抢救,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但她的身体十分虚弱,睡在病chuáng上,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得几乎和白色chuáng单融为一体。
这是个单人病房,普克轻轻推门进入时,看到病chuáng边有一个人趴在chuáng沿,看不见面孔。也许是陪护累了,已经睡着了。梅佳的母亲此时正在家里,为女儿准备一些容易消化的饮食,也正因为此,普克打电话到梅佳家中时,才从梅佳母亲那里得知了这个消息,然后便匆匆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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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克站在chuáng前,低头看着睡中的梅佳。他还是第一次如此认真仔细地观察这个女孩子。平心而论,梅佳长的十分漂亮。两弯天然的黛眉微微蹙着,鼻梁秀气挺拔,嘴唇虽然失去了红润,但饱满丰盈的唇形,依然有着女xing的妩媚。
梦中的梅佳忽然动了动身子,轻轻呻吟了一声。这声音马上惊动了伏在chuáng边的那个人,条件反she似地抬起头来,下意识地用手去抓梅佳没有扎针的手。看到梅佳并没有醒过来,他松了一口气,这才注意到站在chuáng前的普克。
两人都微微吃了一惊。林志飞惊讶地问:“怎么是你?”普克也说:“真是你?”
虽然在此之前,普克也曾猜测梅佳所说的林志飞,和林伯森的大儿子林志飞正是同一个人。但在这个猜测没有得到验证之前,普克还是提醒过自己,不要将希望寄托在一个巧合之上。
之所以这样提醒自己,是因为这种巧合如果成立,意味着普克正在调查的嫌疑对象中,有一个心肠冷酷、无qíng无义、甚至在xing问题上存在变态心理的林志飞。那么在绿园小区凶杀案中,那个用铜像重伤年轻女子、并在其并未死亡的qíng况下,便将她连同凶器及重物一起沉入湖底的凶手,似乎便和林志飞建立了相对明确的联系。
这种联系对于侦破人员来说,当然提供了调查上的便利。在一群毫无特点的嫌疑对象中搜索罪犯,自然不如对一个明确的嫌疑人展开深入调查来得简单。当然前提必须是,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此人身上确实存在嫌疑。
正因为这样,普克在亲眼见到两个林志飞是同一个人之前,不想主观地认为,梅佳所说的林志飞身上那种残酷的个xing,也同样可能存在于林伯森的儿子林志飞身上。这就等于把林伯森的儿子林志飞做了一个标志,标志上写着:此人具备残酷和变态的xing格。这样的话,林伯森的儿子林志飞,便会在所有毫无特点的嫌疑人当中显眼地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