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嗨嗨!”王玲笑着说:“看谁哪?”方英一惊,回过神儿来,又羞又急,脸一下子红了,有点儿手忙脚乱地从书包里翻饭菜票,说:“我得吃饭去了。”
王玲笑嘻嘻地说:“你看看几点啦?这会儿食堂就剩下泔水了。”方英停下手,不知说什么好,想了想说:“算了,我到外面小店买面包吧。”王玲看着方英,说:“方英,你喜欢上他啦。”
准备调查的九户人家,住在二十一层的三家户主是:郭之栋、刘以亮、周刚,二十二层的三家户主是司马和、林伯森、李长生,二十三层的三家户主是:郑克俭、冯国昌、祁军。
其中郭之栋、郑克俭、冯国昌这三家,是三代同堂的大家庭,几家qíng况基本一样,老两口加上儿媳妇和一个第三代,总共五人。刘以亮和李长生家相同,都是只有老两口独住,夫妇年龄均在六十五以上。剩下的四家,除了林伯森家之外,其作三家都是夫妻两人加一个孩子。而林伯森家则除了妻子盛兰外,还有两个儿子林志飞和林志远。
普克彭大勇首先排除刘以亮和李长生家。从前几天取得的资料上看,这两家人的几个子女都在外地工作,很少回家。刘以亮家请了一个小保姆,因为长期住在家里,老人曾为她办过一个暂住证,在派出所留有记录。李长生家通过小区的服务公司,请了一个钟点工,每天中午到李家打扫卫生、做饭,时间是两小时,同样有记录可查。
经过对刘家小保姆和李家钟点工的暗中走访调查,证实这两家最近两个月中,除了几位老人来串门儿之外,没有其他人来过,更不必说留宿。综合各种因素考虑,刘家李家暂时可以排除嫌疑。
回到家,普克见米朵还没回来,就想主动表现一下,做顿晚饭。看看厨房冰箱里还有一点儿昨天的剩饭菜,普克就拿出来,直接用微波炉加热,同时用电饭锅把米饭煮上。正忙着,听见客厅里电话响,看看这个时候了,八成是米朵打来的电话,忙走过去接起来。
“我做饭呢。”普克笑着说。电话里沉默了一下,传来年轻女孩子的声音:“我是梅佳。”
普克猛地想起来,昨天他答应梅佳,今天晚上无论有没有时间,中午时都要给梅佳打个电话说一声。可今天一直忙到现在,普克早把这事儿给忘了。“真抱歉,”普克确实觉得很内疚,他不是个喜欢随口允诺的人,对于失信有很深的自责感:“真对不起,白天忙了一天,中午也一直没闲下来,我就忘了给你打电话。”
“是忘了还是假装忘了?”梅佳语气里有点儿受伤。普克再次诚恳地道歉:“真的忘了。以后熟了你就会知道,有时候我会丢三落四,记忆力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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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佳停了一会儿,像在揣摩普克的话是否真实,然后用调侃的语气说:“据说伟大人物都有这样的特点。比如爱因斯坦,牛顿什么的。”普克笑了:“据说老年痴呆症也是这样的症状。”
两人都笑了,然后沉默了一下,普克拿起寻呼机看看时间,快七点了。米朵还没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在医院值班。
“这样吧,”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普克主动说:“我请你喝茶陪不是,待会儿你有空儿吗?”
梅佳马上说:“从中午开始我就一直有空儿,等着你的电话。”普克暗想,这个女孩子说话真是不饶人,和米朵的善解人意没法儿相比。脑子里一冒出这个念头,又被自己吓了一跳。
应付梅佳这种态度,普克找到的办法就是装傻。明知梅佳仍在抱怨他的失信,普克也装作不知,在电话里和梅佳约好,八点钟在N大附近一家茶社见面,然后两人便挂了电话。看看已经七点钟了,米朵还没回来,普克只得自己先吃。
吃到一半的时候,米朵开门回来了,普克忙跟她打招呼。“我还以为你值班不回来呢。”普克积极地到厨房里把另一个热过的菜端上桌,看到米朵很疲倦的样子,问:“累啦?”
米朵打量着桌上的剩饭剩菜,脸上虽然疲倦,却挺愉快地笑着说:“知道做饭啦?”普克老实地说:“全是剩的,就用微波炉热了一下。赶紧吃吧,待会儿又凉了。”
米朵说刚下手术台,想过一会儿再吃,便坐在桌前和普克聊了几句方英的事儿。普克很快吃完了饭,告诉米朵自己和人约好了出去喝茶。米朵没在意,让普克忙他的事qíng,自己过一会儿可能还要去方英家,问普克有没有什么要问的。
普克说:“今天倒没什么,等有问题我再告诉你。那我走了,你待会儿要吃饭哦。”
走到门口时,普克又停了下来。“又忘什么东西啦?”米朵笑普克。
普克低头想了片刻,回头对米朵说:“我去跟N大那个女生谈点儿事qíng。”米朵一愣,随即想起来,微笑着说:“没事儿,你去好了。”
普克看着米朵,那张清秀熟悉的面孔上,是坦然平和的表qíng。不知怎么,普克心头忽然漾起一股柔qíng,克制不住地返身,走到米朵跟前,低头去吻米朵的嘴唇。米朵温柔地回应了他的吻,然后含笑看着普克。普克摸摸米朵的头发,微笑着转身离开。
普克和梅佳如约见面,他们在茶社角落一个小桌前对面坐下了。秋天的夜晚已经有点儿凉意了。普克素来不太怕冷,只穿着件蓝色长袖衬衣。对面的梅佳穿着米色羊毛套裙。和上次普克看到的衬衫仔裤的活泼风格不太相同,看上去成熟了几分。
刚坐下的那会儿,两人都没怎么说话。等到要的茶上过,服务生走开时,梅佳看着普克,忽然开口。
“跟你坦白一件事儿,”梅佳说。“什么事儿?”普克问。
“那天在学校门口,我……我是故意往你身上撞的。”梅佳的眼睛黑白分明,大胆地直视着普克。普克笑笑,没说什么,脸上是了然的平静。
“你是不是觉得我挺可笑的?”梅佳轻声问。普克安慰地说:“还好,肇事者没受伤。”
梅佳扑哧笑了,然后若有所思地看着普克:“你这人真怪,应该说特别,让人捉摸不透。”“昨天你说有事儿想跟我谈的。”普克不想继续那种敏感的话题,绕了开来。
梅佳目不转睛看了普克一会儿,说:“要是我不那么说,你能愿意跟我见面吗?”不等普克回答,又接着说:“但我也不算骗人,虽然我说的这件事儿可能你没兴趣。”
普克温和地说:“梅佳,你说吧。”梅佳看着普克的眼睛,脸上露出几分迷茫和失落。她轻轻叹了口气,说:“去年你到我们女生楼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你走了以后,我跟管理员套了半天近乎,知道你是刑警,来问那个女生的事儿,那天跟同学去宿舍楼,又见你站在楼下发呆。”第22-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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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脚一蹬,车子就滑走了,留下方英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才神思恍惚地向自己家走去。
这个晚上,是两个月来,方英心qíng最好的一次。虽然她还没有主动跟父母说什么,他们也已经从她的表qíng中看了出来。
方启明夫妇这段日子,一直因为女儿的变化而苦恼,想尽了办法却无能为力。直到米朵出现并很快成为英子的朋友,qíng况看起来才有了一些好转。说是看起来,那是因为方启明夫妇只能看到英子表面的状况发生改善,但对这其中的原因却一无所知。而且女儿这种变化,竟然是因为一个全不相gān的外人,而非这个世界上和她关系最亲密的父母,这让方启明他们心里,既不是滋味,又有许多不安。
就在前一天晚上,方启明还在chuáng上和妻子小声嘀咕:“这是治标不治本哪。我们当父母的,完全不知道孩子心里想的是什么,就算一时看着好了,以后再重复,难道我们还非得再找个外人来才行?”
周洁无可奈何地说:“没办法,问英子英子不说,问米朵米朵也不说。两人嘴紧得很。”“那更说明不对头。”方启明断然说:“肯定有什么问题在里面。”
周洁说:“那还用你说?现在的问题是女儿不信任咱们,有问题我们也查不到啊。”方启明不以为然:“哼,我就不相信,自己的女儿有什么心事儿,当父母的倒摸不清楚?不行,这事儿还得我们自己来解决。”
方启明凑到妻子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周洁有些不安地问:“这样行吗?英子本来就……”
方启明态度很坚决:“你就知道惯孩子,我看她就是太娇气了,一点儿心理承受能力也没有。现在社会那么复杂,以后进入社会了,这么脆弱怎么能适应?明天,等她上学走了,我们好好查一查。”
方启明的计划在次日得到了实现。
当这天傍晚,方英明显流露出愉快qíng绪回到家时,她不知道父母已经在白天她上学的时间里,把她的卧室全部翻了个遍,包括chuáng底下那个放小玩意儿的百宝箱。方启明原本指望翻出一本能够帮助他们了解女儿心事的日记本,结果倒是有一本,可惜一看就知道,那些日记,只是方英出于从小养成的练笔习惯,随便写些和真正qíng绪无关的事qíng。
那个高倍望远镜也被发现了。夫妻两人拿着望远镜琢磨了半天,从它的材料、做工和沉甸甸的份量推断,这个东西并非小孩子玩的便宜玩具。可以肯定的是,方启明和周洁都没给女儿买过这个东西,并且他们家也从未从别人那儿,接受过这样的礼物。那么,它只能是方英自己买的。
方启明夫妇收入中上,没有什么经济负担,只有方英这么一个独生女,生活还算不错。对方英还是比较宽松,每个月都会固定给她一些零用钱,虽然不多,但方英从小不喜欢乱花钱,这零用钱大都月复一月积攒了下来,再加上逢年过节收到的压岁钱,方英手里有一笔不小的存款,可以由她自主支配。买这么一个望远镜,估计不会有什么问题。
虽然并没有真正弄清这个望远镜的用途,但方英的父母还是不由得感到几分恐惧,他们仿佛隐隐感到某种危险的存在。有时候,模糊的危险比明确的危险更令人害怕,其中的道理类似于“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方启明毕竟是一家之长,很快代替妻子拿定了主意,决心要把这件事儿弄个水落石出。
晚饭时,方启明不怎么说话,只是若无其事地窥探着方英的表qíng,而周洁则略有点儿不安,总是给女儿碗里夹菜,有一句没一句问女儿学校里的事qíng。方英腼腆地把最近两次考试自己成绩都不错的事儿告诉了父母。
听了方英的话,方启明周洁当然有几分高兴,不过这并没有真正驱走两人心头的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