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得到这样一个结论,普克彭大勇花费了不少jīng力。最主要的障碍是,无法直接和方英接触、面对面进行jiāo流。
调查工作进展很慢,而刑警队最近任务繁重,人手紧张,队长提醒过他们,如果找不到可立案的证据,就尽快放下此事,普克和彭大勇都感到几分压力,却又有些无可奈何。C幢二十一层到二十三层和A幢相对的九户人家,普克和彭大勇已经获取了初步的人口资料。
这九户人家的户主,分别在不相gān的单位工作,有三户是三代同堂的大家庭,两户家中只有一对老夫妇,其余四户是只有父母和子女两代人的小家庭。普克他们把所有资料做了整理,确定了一个调查计划,按照嫌疑大小顺序排列,准备开始进一步的调查。
傍晚,普克和彭大勇结束了讨论,商定好次日就要进行的调查计划,然后准备各自回家。出门前,普克的寻呼机响了,便留在办公室回电话。普克看到寻呼机上只显示让他回电,没有其它留言。寻呼人是梅小姐。梅小姐?普克先是有点儿奇怪,记忆里似乎并没有这个姓氏的女xing朋友,不过他还是按着所留号码拨了电话。就在电话被对方拿起,传来一个年轻女孩子清脆明朗的声音时,普克忽然想起来这是谁了。
“请问是普克吗?”梅佳客气地问。
“是我。”普克说,脑海里出现那天在N大门口的qíng景,不由微笑:“你是梅佳?”电话那边儿停顿了一下,说:“我以为你把我忘了。”普克微笑地说:“主要是我希望那天你没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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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我没受伤,能不能给你打电话?”梅佳问。这种问话风格,和那天她给普克的印象倒是相符,显出几分任xing,却又有些底气不足。
普克只是笑笑,没有回答。普克对于陌生的异xing,如果说是缺乏对答如流的能力,倒不如说是缺乏希望深入发展的兴趣。
在此期间,陆陆续续有过几个异xing对普克表达好感,其中包括曾抛弃过普克的初恋女友,还有一位个xing独立、充满女人风qíng的酒吧女老板。那时普克和米朵之间,虽然一直彼此关切,却因为种种原因,两人之间那层薄纱尚未揭开。曾有一次,在巨大的工作压力之下,普克被酒吧老板林红那种坦然大胆的作风迷惑,有过短暂的迷失,但很快便意识到,自己真正的qíng感所属,唯有米朵一人。
那天和梅佳的邂逅,在和米朵聊天时,普克就不经意地说了出来。当时他的确不以为意,米朵虽然拿他开了几句玩笑,却也没有真的当作一回事qíng。
现在,梅佳再次打来了电话,普克以一个成年男人应有的心智,自然能够感觉出些什么。梅佳问他“要是我没受伤,能不能给你打电话”的意思,其实是在婉转地询问普克,愿不愿意和她jiāo往下去。
普克真的没有这样的意愿,对他来说,生活的内容已经够丰富的,其它的枝节,即使有再多的诱惑,普克也不想再làng费jīng力发展了。
可是梅佳已经问了那样一句话,而普克第一次时就已看出,她表面的任xing狡黠之下,其实隐藏着细腻和敏感的xing格。一面看似大胆地向普克表达好感,一面又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脆弱的自尊心。
其实,这是处于成熟与幼稚之间的一个阶段,复杂而又单纯,狡猾却又天真。你无法完全以成年人的标准来衡量她的心态,又不能将她当成一个孩子来对待。稍微的偏差或逾越,都有可能给她带来不良的影响,甚至造成不必要的伤害。
普克有些拿不准该如何回答梅佳的问话,只能保持沉默。梅佳果然敏感地意识到了普克的qíng绪,声音里那种年轻的明朗气息一下子黯淡下来。
“要是我打扰了你,那么对不起,只要你说一声,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儿了。”梅佳语气淡淡地说。
普克有些不忍,温和地说:“我好像没说这样的话吧?”想了想,又笑着补上一句:“主要我有点儿害怕,要是以后你所有的医疗费都找我报销,我得看看自己能不能承受。”
梅佳马上领悟了普克的意图是想缓和气氛,qíng绪恢复了一些,笑起来,说:“其实我比你还害怕,怎么敢撞一个警察,那不是太岁头上动土吗?”两人都笑了。
普克说:“听说你找过我两次,最近比较忙,正巧都不在家,是我爱人告诉我的。”对面又有两秒钟的停顿,随即说:“对不起,其实我本来可以打寻呼。但我没信心你还能记得我的名字。我……平时很怕等不到别人的回电,所以尽量不打寻呼。”
“没关系,”普克知道自己已经把婚姻状况婉转传递给梅佳了,也听出了对方的坦然,便说:“那天你真的没摔着吧?车子也没事儿?”
梅佳笑起来,过了一会儿,略显羞涩地说:“没事儿……哎,普克,跟你认真说个事儿,行吗?”
“你说吧,什么事儿?”“其实我见过你几次了,你给我名片之前,我就知道你是警察。”
普克听了,有点儿吃惊,他刚才听梅佳说到他的身份,还以为梅佳是从自己的名片中得知的。因为在N大门口相遇那次,普克身上穿的是便装。
“是吗?你怎么知道的?”普克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能跟你当面聊聊吗?”梅佳反问道,对普克的问题却避而不答。普克想了想,看看表,说:“今天晚上我有空儿,你要是可以的话,我们一起喝茶。”“一起吃晚饭行吗?”梅佳问。第19-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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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克坦白地说:“恐怕不行,我跟爱人说好一起吃晚饭,家里还有点儿事要谈。”“可我晚上跟别人约好有事儿……”梅佳倒没不高兴,略一迟疑,声音又跟普克印象中一样明朗了:“明天晚上行吗?”普克有点儿为难:“明天我说不准,要看qíng况。”
“那这样吧,明天不管你有没有空儿,都给我个电话跟我说一声儿。不行再往后推就是了。”梅桂大度地说。“也好。就打这个电话吗?”普克看看寻呼机上留的号码。
挂了电话,普克走出办公室,骑上摩托车匆匆回家了。他的确和米朵约好,晚饭时还要讨论一下和方英有关的事qíng,之后米朵又要去方英家了。
上午最后一节课后,市一中高一(3)班的教室里乱哄哄的,都在七嘴八舌议论刚才物理课上老师发的测验试卷。
十分钟后,教室里的人大部分散了。
教室里只剩下方英和王玲两个人了。
“方英,还不去吃饭哪?”王玲大口吃着饭,问方英。方英抬起头,对王玲笑了一下,说:“马上去。”
王玲脸上流露出羡慕的表qíng,说:“你真行,物理考得那么好。”这次方英的分数在全班排在第二。方英正好改完最后一道错题,收拾着卷子,对王玲说:“其实我考得也不好,有几道题不该错的。”
王玲叹了口气:“唉,我这次才惨呢,幸亏不用告诉家长。我爸要是知道了,肯定要骂我没用,就知道làng费他的钱。”
方英惊讶地看着王玲:“你爸爸会这样儿骂你啊!”
“这是好听的呢。”王玲若无其事地说:“其实我都习惯了。我跟你们不一样,是jiāo了好几万的赞助费才进来的。我爸倒是不缺这笔钱,他就是觉得让我上学是种làng费。他早就动员我跟他一起养兔子,我死活不gān。”
“你爸这么骂你,你心里不难受?”王玲笑着说:“骂的时候当然有点儿难受,不过我知道他就是嘴上狠,其实挺疼我的。一骂完,转眼儿也就忘了。”
方英托着腮,不可思议地看着王玲:“没想到,你这么想得开。”“我天生就这xing格,大大咧咧的,人家都说我是假小子。”王玲说:“疯归疯,我还是挺喜欢上学的。不过自已知道是花了钱的,能不能上大学可没个准儿。哪儿像你们。”
方英叹了口气,说:“谁知道以后我们能怎么样呢?”“方英,我说句话你别生气噢。”王玲说:“我开始觉得你这人怪怪的,好像魂儿飞了似的。听别人说,你考进来的时候,是咱班成绩最好的,可开学考了好几次试,你好像都……班上也有人在瞎猜哪,我不信。我觉得……”
正说到这儿,有人在门口叫王玲的名字,林志远和一个黑皮肤男生站在教室门口,看教室里只有两个女生,便走了进来。
原来那黑皮肤男生是王玲的堂哥,跟林志远同班,都是校足珠队的,王玲的堂哥来找她谈点儿事,把林志远也拉上了。
王玲跟堂哥说话的时候,方英微垂着眼睛,她觉得自己的脸很热,担心是不是已经红了,会不会被人家看出来。一时之间,心里七上八下,也没敢正眼儿看林志远。
倒是林志远主动跟方英说话了:“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方英尽量让自己显得大方些,可一看到林志远微笑的表qíng,腿都有点儿抖了。她说:“我家住绿园小区。”
“噢,怪不得呢。”林志远打量着方英,说:“大概在小区里碰过面儿。对了,我想起来了,上次我们踢球的时候,你坐在cao场边儿,帮我捡过一次球,那是你吧?”
方英心砰砰乱跳,又是喜悦又是害羞,喉咙发涩:“没错儿。那天我们上体育课。”说完这话,两人一时没话说,互相看看对方,林志远似乎也有点儿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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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英鼓足勇气,又说:“其实我以前在小区常碰到你。你好像挺喜欢运动的,老见你带着球出去。”林志远点点头:“对,我喜欢玩球儿,足球篮球都喜欢。哎,你家住哪个楼啊?”
“高层的A幢。”“哦?那正好跟我们家那幢对面。”方英点头说:“嗯,我知道。”这句话一出口,方英马上后悔了。那个秘密一下子从黑暗中窜出来,狠狠地刺了她一下,令她的脸一下灼热起来。
可是林志远已经在好奇地问了:“你家住几层?”方英迟疑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说:“二十二层。”
林志远笑了,笑容十分具有感染力,方英心跳得很厉害,想笑又努力克制,害怕自己显出傻相来。林志远笑着说:“有意思,那咱们算是对门了。我家也住二十二层,而且是朝西的,说不定我从窗户都能看到你家呢。哎,你家朝东还是朝西?”
方英正犹豫着该不该回答林志远的问题,王玲的堂哥已经跟王玲说完了事儿,走过来叫林志远回去。林志远没再说什么,只对方英笑着点点头,然后便跟同学一起离开了。
方英不由自主看着教室门口,直到林志远的背景消失。王玲眼尖,注意到方英的眼神很特别,腾出一只手在方英眼前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