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可都是实qíng,没有隐瞒?”
“奴婢敢用我那刚出世的孙儿的xing命发誓,我所说的绝无虚言!您大慈大悲,就饶了我吧,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谋害老爷啊!”路婆子一个劲磕头求饶,看上去甚是láng狈。
段明臣见问不出更多,便让人给路婆子松了绑,带她下去。
审完路婆子,就轮到下一个嫌疑人——负责煎药的丫鬟秋莲。
秋莲很快被带了上来,她大约二九年华,容貌艳丽,体态丰腴,眼角有颗泪痣,透着一股子风流妩媚来。
这样颇有姿色的丫鬟,一般都是作通房的,不知为何在沈府却被派到厨房打杂了。
出人意料的是,秋莲的供词却与路婆子有所出入。
“启禀大人,奴婢并不知厨房的橱柜里藏了酒。”秋莲理了理鬓角的碎发,柔声细气的说道,“路婆子平时管得很紧,厨房里的大小事务都掌控在她手里,奴婢只是个打杂的下人而已。”
段明臣沉声道:“你负责给沈大人煮药,而药中却混入了酒,导致沈大人丧命,不用本官多说,你也该知道其中厉害!”
秋莲闻言似是受了惊吓,俏脸发白,伏在地上磕头道:“大人,奴婢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谋害老爷啊!还望大人明查!”
“是非曲直,本官自有公断,你须如实禀告,不得有隐瞒!我问你,昨晚你煎药的时候,有什么人来过厨房?都做了些什么事qíng?”
秋莲想了想,慢慢的回忆起来:“昨天晚上,府里会针线的下人都去了绣房帮忙,但我要负责煎药,而路婆子年纪大了眼睛不太好,于是我们俩就留下来了。路婆子命奴婢清洗所有的碗筷,奴婢手脚慢了一点,她就不满意,斥喝了我一顿。”
“好不容易洗刷完,大约到戌时末了,夫人派人来吩咐我煮药,于是奴婢便烧开水为老爷煎药。夫人每晚在戌时末派人来通知我,由我负责煮药,不得假手于人。大夫说这药材珍贵,且很有讲究,既不能煮过头也不能不够时间,必须不多不少正好煮一个时辰,然后趁热给老爷服用。”
段明臣打断道:“你如何能够jīng确控制煮药的时间,不多不少正好一个时辰?”
秋莲纤长的手指指向厨房桌子上的一个小沙漏,道:“奴婢是靠沙漏来测算时间。”
段明臣仔细端详,那沙漏小巧玲珑,但设计得非常jīng巧,上面标有刻度,将一个时辰划分为八刻钟,每一刻钟都有对应的标识。
秋莲道:“昨晚亥时初,少爷来厨房为姜姨娘取夜宵。路婆子把夜宵jiāo给少爷之后,就先回去了……”
“路婆子走了以后,厨房只剩下你跟少爷,沈少爷做了什么事?”
秋莲似乎有些局促,目光闪烁了两下,答道:“少爷……少爷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事qíng,就端着夜宵送去给姜姨娘了。”
“是吗?少爷没有去拿橱柜里的酒?”段明臣质疑道。
“不,没有,少爷拿了夜宵就径直回去了。”秋莲见段明臣似乎不信,赶紧又补充,“哦对了,奴婢想起来有一件事!”
“你说!”
“大概在亥时四刻,奴婢听到屋外有猫叫,院子里似乎有异常的响动,奴婢想到院子里晒着咸鱼,怕野猫过来把鱼偷走,便跑到院子里赶猫。”
“所以你是说,你曾经中途离开过药罐子?”
“对,不过就只有一小会儿的功夫。奴婢到院子里,找了一圈没有看到猫,只好把咸鱼收回厨房里,然后就回到炉子旁边继续煎药。”
“那你有没有发现药罐子被人动过,还有藏酒的橱柜有没有什么异常?”
秋莲摇摇头道:“没有,奴婢收好咸鱼回到炉子边,药罐子还是好端端的在炉子上搁着。橱柜在厨房的另一头,晚上光线很暗,奴婢也没有注意那边有没有什么异常qíng况。”
秋莲突然打了个寒噤,道:“大……大人,会不会……有人趁我离开的那一会儿,跑进厨房在药中动了手脚?”
“你问我,我还要问你呢!秋莲,你刚才说的可都是实话?”
“奴婢之言句句属实!”
“当真?”段明臣bī近秋莲,锐利的眸子紧紧盯着她,带给她巨大的压力。
“大人,秋莲知道的都已经jiāo代了。”秋莲虽是个弱女子,却始终挺直了脊背,并没有在段明臣的压力下露出怯意来。
段明臣面无表qíng地一挥手,让手下把秋莲带出去。
“这个丫头不简单!”顾怀清一边跨入厨房,一边朗声道。
段明臣早就察觉到顾怀清在门外偷听,但并不揭穿,他微微挑眉道:“何以见得?”
“她说不知道沈豫竹藏了酒在厨房,可路婆子却说沈豫竹每晚都来取宵夜,顺带偷酒喝。她每晚都在厨房煮药,怎么可能不知道沈豫竹藏了一瓶酒在橱柜里?分明是在撒谎!”
段明臣闻言笑了笑。
“你笑什么?这丫头明显没说实话,你怎么轻易的放她走了?”
顾怀清觉得段明臣的笑容很刺眼,他在外面听墙角听得不耐烦,几乎忍耐不住冲进来质问。
顾怀清不由联想起那丫鬟妖娆妩媚的模样,忍不住讽刺道:“哦,我明白了……没想到段大人还是个怜香惜玉的!”
“你莫要胡言乱语!”段明臣没好气的反驳,“这丫鬟跟路婆子不一样,她看似柔弱,实则内心坚定,就算是威bī恐吓,也未必能bī出她的实话来。我总不能在未定罪之前,就对她严刑bī供吧?”
顾怀清心里不服气,瞪着眼睛恨声道:“那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她了?”
“怀清……”
段明臣还是第一次这样唤他的名字,顾怀清不禁怔住,呆呆的任由段明臣把手搁在自己的肩膀上,一时间竟忘了言语。
从外人看来,俩人此刻的姿势十分暧昧,顾怀清好像被段明臣笼在怀里一般。
段明臣微微低头,顾怀清匆匆穿过梅林而来,身上似乎带着隐约的暗香,长而浓密的睫毛上凝结着透明细碎的小露珠,微微颤动着,一闪一闪煞是动人。
第16章 天子宠臣
段明臣心中微微一动,声音也柔和了几分。
“我知道你心急破案,我的心qíng跟你一样迫切,只不过,有些事qíng,yù速则不达。你要相信,就算凶手计划得再缜密,也不可能天衣无fèng,总会留下蛛丝马迹的,咱们只需要再耐心一点,再挖得深一点,终会令元凶现身,真相大白。”
顾怀清向来吃软不吃硬,被段明臣这么劝诫,心里也是认同的,嘴上却道:“反正……我会先找出来凶手,到时候你可不要耍赖不认帐!”
段明臣以手扶额,敢qíng他还惦记那个荒唐的赌约哪!
“我向来说话算数,愿赌服输,绝不赖账。只不过……在那之前,咱们还是先把这案子破了再说吧。”段明臣顿了顿,问道,“你去沈小姐那边,可有什么收获?”
顾怀清也不隐瞒,把跟沈意婵及其丫环夏荷谈话的内容一五一十的复述了一遍。
段明臣听完,深深皱起眉,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道:“如今看来,沈豫竹母子似乎有很大的嫌疑啊。”
顾怀清听到沈豫竹的名字,忍不住露出嫌恶的表qíng,说道:“你审过他们了吗?”
“还没有。”
“还等什么呢,快点把他们叫来吧。”
段明臣微微一笑,道:“在审他们之前,我们不妨先看看其他人的供词。”
原来在顾怀清过来之前,锦衣卫其他人已经审完了其他人等,整理出来的供词都已呈到段明臣手里。
顾怀清凑过来,跟段明臣一起仔细查阅供词。
正如管家所言,昨晚内院大部分女xing下人都去了绣房帮工,这些人一直到子时才从绣房出来。而男xing下人大多在外院待着,护院们都一致表示没有察觉到有外人进入后院。
留在内院里的下人就只剩下管家、账房、秋莲、冬梅、夏荷、路婆子,以及其他两个年纪大眼睛不好的婆子,一个姓吴一个姓杨。
账房确认昨天一晚上他都在跟管家盘点魏家送来的礼单,这一点跟管家的供词吻合。
值得注意的是,姓吴的婆子提到她在亥时出去解手,从她住的地方去茅房需要穿过那片红梅林,她仿佛看到一个白影从梅林中一闪而过。因为距离太远,她看得不太真切,只隐约看出那人似乎穿着一件素白直身长袍。
顾怀清脑中灵光一闪,忙从怀中取出之前在梅林中捡到的那一片衣角,两相对照,可以推断,昨晚亥时有一个穿着白袍的人穿过梅林,因为走得很快而不慎被梅树的树枝划破了衣衫,留下了一片衣角挂在枝桠上。
这个人是谁?为何如此行色匆忙,以至于被树枝刮破了衣衫都不管不顾?
顾怀清和段明臣对视一眼,感觉这是一个疑点,也很可能是侦破此案的重要线索。
俩人正在讨论,外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尖细的声音钻入耳朵。
“顾大人,皇上传召,请您速速回宫。”
顾怀清不悦的皱眉,他查案查得正起劲,十分不qíng愿这关键的时候离开。
段明臣看着顾怀清略带孩子气的神qíng,觉得他还蛮可爱的。
段明臣已经看出来,顾怀清是真的很努力在查案,一门心思扑在这案子上面,并非是皇帝派来监视锦衣卫的,这让段明臣对他的印象改观了不少。
“好了,天色已晚,你先回宫吧,我留下继续审问沈豫竹和姜姨娘。”段明臣劝道。
“一定要问得仔细些,那对母子不是什么老实货色,你可别被他们蒙蔽了!”顾怀清叮嘱道。
“呵,我看起来有那么蠢么?”段明臣失笑道。
“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不敢说锦衣卫同知大人蠢!”顾怀清嘴上说不敢,笑容却带着十分促狭。
“顾大人,时辰不早,再晚宫门就要关了!”外头的人忍不住连声催促。
“好了好了,别催了!我马上来!”顾怀清不耐烦的回答,“那我先走了,明天一早我再过来,你记得做好口供记录。”
“行,知道啦!明天我会告诉你审问结果!”
顾怀清得了段明臣的承诺,才起身走了出去。门口等候的内监如释重负,赶紧殷勤的给顾怀清披上一件华贵的狐裘披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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