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会儿一细想,段明臣冷汗都出来了!
只有皇帝和亲王才有资格戴这种翼善冠,昨日并无亲王入宫,那么来人就只可能是皇帝萧璟了。
不过段明臣毕竟非常人,短暂的慌乱之后,就恢复了冷静,脑子飞快的运转起来。
撞破了他跟顾怀清的qíng事,皇帝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自从对顾怀清起了异样的感qíng,段明臣就预料得到,这一天迟早会来到。皇帝雪夜意外到访,不过是将这个时间提前罢了。
段明臣清楚,他跟顾怀清都是皇帝倚重的臣子,他们的恋qíng不可能一辈子都瞒着皇帝,何况,偷偷摸摸的也不是他段明臣的风格。
既然已经被皇帝撞破,就索xing坦白好了。唯一担忧的,是皇帝对顾怀清到底抱持着什么样的感qíng?是兄弟一般的友qíng,还是像外界谣传的那样,他对怀清有不可告人的私qíng?
对于这个问题,在私下相处时,段明臣曾经开玩笑的问过顾怀清,顾怀清却大为生气,气哼哼的斥责自己不要乱说,还一口断定萧璟不好南风,他跟皇帝之间只是一起长大的友谊,并无暧昧,萧璟从来都是以礼相待,不曾有过逾越之举。
段明臣相信,顾怀清对皇帝的确没有多余的想法,但萧璟对顾怀清是不是也抱持着纯洁的心思,这就有点不好说了。顾怀清这人吧,聪明是够聪明,但是在感qíng方面,却有点迟钝不开窍,他觉得皇帝对他没那种想法,但段明臣并不那么肯定。
男男相恋,虽不被世俗接受,但事实上士大夫之间并不少见这种风月之事,只是明面上不说破罢了。说到底,他和顾怀清相恋,只是他们两人的事,既不会妨碍别人,也不会对耽误正事。
若果真如怀清所言,皇帝对他并没有非分之想,便应该不会阻碍他们,毕竟他们都是对皇帝有用之人,否则……他们两人的感qíng恐怕要面临严峻的考验。
但不管哪种qíng况,既然皇帝已经知晓他们的私qíng,唯一能做的就是主动坦诚请罪,若是假装不知,等皇帝找上他,事qíng只会更糟糕。
段明臣在雪中站了许久,身上都落了一层碎雪,想明白之后,他抖掉身上的雪花,回到屋子里,打了热水替顾怀清擦拭身体,然后脱了外衣,躺回被窝里。
他搂紧顾怀清,深qíng的亲吻他的面颊,感受勃动的心跳,喃喃自语道:“清清,无论如何,我都不后悔。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
翌日,顾怀清睁开惺忪睡眼,一看窗外,已是天色大亮。
下了一夜的雪终于停了,地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积雪,整个皇宫像披上一层银装,分外妖娆。
身旁的被窝已是冰凉,段明臣大概一早就离开了,顾怀清也不介意,毕竟作为锦衣卫二把手,段明臣可是个大忙人。
顾怀清也是事业为重的男人,能够理解段明臣,不会像个矫qíng的女人那样,过夜后见不到qíng郎就心生失落,认为对方不爱自己什么的。
用力过度的腰腿酸软无力,皮肤上遍布暧昧的痕迹,不过衣服倒是换了gān净的,顾怀清想起前一夜的火热缱绻,不由得红了脸,抱着松软的枕头,在chuáng上打了几个滚,心qíng却是喜悦甜蜜的。
“啊,义父!糟糕,差点忘了!”顾怀清突然一个鲤鱼打挺从chuáng上弹起,迅速的穿戴好衣冠,风风火火的冲出门去。
万臻已经跟皇帝告老辞官,今日便是他远行归乡的日子,而顾怀清却起晚了。
顾怀清跑到万臻的住处,发现已是人去楼空,只有一个扫地的仆人还在收拾杂物。
顾怀清逮住仆人问道:“我义父什么时候走的?”
仆人道:“少爷怎么才来?老爷半个时辰前就走了。”
万臻的老家在漳州,此去定然是从南面出城,他带着妾室谢雅兰和仆从,还有几车行李,想来是走不快的。
顾怀清跨上马背,策马扬鞭,奋起直追。
饱受蹂躏的屁股上下颠簸,跟马鞍摩擦碰撞,痛得顾怀清龇牙咧嘴,在心里骂了段明臣一万遍。
不出他所料,万臻拖家带口,确实走得不快,顾怀清追出去不到十里地,在城郊的长亭处,看到万家的马车停在路边。
顾怀清吁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大声喊道:“义父慢走——”
万臻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看到顾怀清策马奔来,白胖的脸上没有半点意外,倒像是专程在那儿等着他。
“义父,孩儿……孩儿来迟了……”顾怀清翻身下马,冲到万臻的面前,依依不舍拉着他的手,眼圈发红,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万臻拍拍顾怀清的手背,慈祥的笑道:“傻孩子,哭什么?义父是衣锦还乡啊!少小离家老大回,活了这么一把年纪,也该享享清福了。”
“义父,清儿舍不得你。”顾怀清将头埋在万臻怀里,像小时候一样撒娇。
“清儿,你已经长大了,你从小就懂事,又聪明能gān,东厂jiāo给你,义父一万个放心。我只有一个建议……”万臻凑到顾怀清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没有净身的事儿,找个合适的时机,跟陛下坦白了吧。陛下那么宠你,会宽恕你的。实在不行,你可以把罪名都推到我身上,毕竟,当初是我包庇了你,没有让他们为你去势。”
顾怀清脸色尴尬,支吾道:“这……容我再想想吧。”
“不要再拖下去了,以免夜长梦多。”万臻严肃的看着顾怀清,“清儿,你看着我。我早就知道,你跟那个姓段的锦衣卫有些纠缠。你年轻气盛,又生得这么好,这种事qíng免不了发生,我也不想多管你。但你要记住,你们顾家只剩你一个男丁了,不管你在外面怎么荒唐,你最终都要娶妻生子,延续香火,不能让顾家断了后,否则我便对不起你祖父的托付,你可不要让义父失望啊!”
顾怀清被万臻训斥得抬不起头来。
当年顾家满门获罪,女的无论长幼皆卖入教坊,成年男子都斩首,幼子则送入宫廷去势为奴。
许多男童都因为去势后伤口感染而悲惨的死去,包括顾家与他同时入宫的三名男孩,年仅八岁的顾怀清本以为在劫难逃,在绝望中却被一个陌生的太监所救,侥幸逃脱了可怕的宫刑。那个救了他的太监便是万臻,后来成了他的义父,也是悉心栽培他,传授他武功的恩人。
万臻说,他曾经欠了顾怀清的祖父一个恩qíng,救他只为报恩,希望为顾家留下一线香火。不过,顾家同时进宫的有四人,万臻为何选中了最年幼也最孱弱的自己,这倒是一个谜。
顾怀清满怀愧疚,他已经跟段明臣发生了夫妻之间才有的行为,娶妻生子延续香火什么的,就不要想了,他不能害了人家姑娘,更不愿辜负了段明臣。
不过,为了让万臻宽心,顾怀清还是点头道:“我明白了,义父,您放心吧。”
万臻摸了摸顾怀清的发髻,浑浊的眼睛露出几分伤感:“我第一次见你啊,你才不到我腰那么高,一眨眼,你都长这么大了……义父不能陪你了,以后的路只能靠你自己了。”
“义父,您要保重身体……”顾怀清哽咽道,“我会去漳州探望您的。”
“你这傻孩子……”万臻也忍不住红了眼圈,盯着他的脸,嘴唇颤动着,像是要说什么,可最终却只是叹息了一声,“清儿,好好跟着陛下,不要忤逆触怒君上,保护好自己……”
顾怀清含着泪用力点头,跪在雪地上,给万臻认真的磕了三个头,父子二人洒泪惜别……
第172章 好大的胆
顾怀清洒泪告别万臻,就在同一时刻,庄严巍峨的宣德殿中,段明臣正面临着或许是他人生最大的危机。
萧璟面无表qíng的端坐于龙椅之上,手里正握着一卷书,他身穿明huáng色缀团龙常服,头上戴着金丝翼善冠,冠顶饰金点翠二龙戏珠,金色的龙首颤动着细碎的光芒。
“臣参见陛下,万岁万万岁!”
段明臣规规矩矩的屈膝跪下,深深的弯腰伏地,额头碰到冰凉的地面。
萧璟却恍若不闻,端坐于御座上,一动不动的看着手里的书卷。
段明臣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萧璟让他平身。渐渐的,段明臣的膝盖腿脚都酸麻了,地面的冰凉侵入骨ròu,膝关节处传来刺骨的寒意。
足足晾了段明臣一刻多钟,萧璟才缓缓的将目光从书卷上抬起,一步一步的走下汉白玉石阶。他走得很慢,坚硬的御靴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每一下都像敲击着段明臣的心脏。
段明臣从皇帝的语气和态度,已经嗅到了风雨yù来的气息,心也沉到了谷底。
他跪伏于地,微微抬眸,看到御靴上以金线刺绣的张牙舞爪的巨龙,红宝石镶嵌的龙目威严的瞪着他。
“你好大的胆子……”萧璟居高临下的看着段明臣,压抑着怒气,拼命克制住一脚踹倒他的冲动。
段明臣抬起头,平静的望着萧璟,说道:“臣今日来是为了向陛下请罪。太后新丧,国丧期间禁止饮酒行乐,是臣太孟làng了,违反了规矩。不过,臣与怀清乃是两qíng相悦,qíng之所至,一时无法克制,还望陛下谅解宽恕。”
“哼,好一个两qíng相悦……”萧璟yīn沉着脸,拢在宽袖中的手死死攥紧,“朕若是不谅解,你又待如何?”
“陛下乃是有道明君,自从登基以来励jīng图治,宽仁睿智,是我大齐中兴的希望。臣与怀清对陛下崇敬佩服,愿为您效犬马之劳。还望陛下看在我们一片忠心的份上,成全了我们。”
段明臣说罢,用力磕了三个响头,额头的皮都磕破了,溢出深红的血来,顺着他高挺的鼻梁蜿蜒淌下,可是他没有抬手去擦,而是挺直了腰背,星辰般明亮的眸子望着皇帝。
萧璟冷哼道:“你可知道,朕要杀你,就跟捏死一只蝼蚁一样容易?”
段明臣坦然点头:“臣明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若是朕命令你,离开顾怀清,永远不准见他呢?”
“陛下恕罪,臣恐怕做不到。在遇到怀清之前,臣也无法想象,原来爱一个人是这样的qíng感,即使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想到心爱的人,段明臣的眼中泛起暖意,“臣深爱着怀清,此生不渝。”
“好一个此生不渝!”萧璟俊秀的脸因为嫉妒而扭曲起来,“怀清年纪尚小,xingqíng单纯,一时糊涂,受了你的蛊惑,但是他总有清醒的一天。”
52书库推荐浏览: 狐中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