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件事呢?”
“我的老婆和我分开很久了,我到处都找不到她,希望你们警察能帮我找到她。”
“好的,没问题。”两件都不是什么大事,孟大雷慡快地答应了。
“真的?”宁夜激动地站了起来,牵动到了右颈的伤处,痛得他咝咝倒吸着气。
“我们老孟都答应你了,还啰唆什么!抓紧说说你都知道些什么了。”张积已经没了耐心,五根手指在桌子上打着急促的拍子。
五秒的停顿后,宁夜向两位警官发问道:“如果我说凶手不是个真实存在的人物,你们信吗?”
孟大雷和张积面面相觑,看着宁夜缓缓举起一根食指,点在了那沓文稿的一个名字上。
“黑!”宁夜用无比肯定的口气说道。
“你是说一个小说里的人物,跑出来杀了这些人?你是不是在耍我们?”
“如果你们听完我的分析,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宁夜用推理小说家清晰的思路,为孟大雷和张积叙述了他对“黑”是凶手的种种假设和举证,疑似意外的谋杀手法,为了篡改死亡命运的动机,不论书中还是现实中,知道所有死者死状的人只有“黑”一个,宁夜言之凿凿地锁定了自己创造的侦探就是这场腥风血雨的策动者。
孟大雷消化了一下宁夜说的话,问道:“宁先生,您的假设是‘黑’为了篡改您这本书里将他写死的结局,所以才引发了一系列命案对吗?”
“没错。当所有看过或者知道这本书内容的人,全都死了,也就没有人知道‘黑’在这本书结局里的命运,‘黑’从而摆脱了作者设计的安排,为自己改写新的命运。”
“既然如此,您的书写完了吗?”
“写完了。”
“结局里,‘黑’到底死了没有?”
宁夜从怀里掏出今晨完结的余稿,叹息道:“今早遇到抢劫,虽然稿子追了回来,可是关于‘黑’结局的几页不见了,也许是被抢我的那个大块头弄丢了。”
孟大雷再度用眼神和张积jiāo流起来,张积心领神会地轻声对他说道:“那个抢劫宁夜的男子已经查过底细了,是个惯犯,纯粹冲着他皮夹去的,那人对他的稿子和人都没兴趣,只是因为看见他十分小心地揣在怀里,以为是值钱的东西,所以才抢了他的稿子。”
如果真如宁夜所说,凶手是个书中的人物,孟大雷又要如何去追查他呢?顺着宁夜的逻辑,如果“黑”要彻底篡改结局里的命运,他必须杀光所有知道结局的人,那么他最后一个下手的对象应该就是宁夜了。
孟大雷打算先稳住宁夜,以确保他的生命安全:“宁先生,我们从夏文彬主编遇害的上泰大厦保安室里,借来了案发当天的监控录像带,录像带中我们已经锁定了一名嫌疑犯,那人和你书里描写的‘黑’很相似。麻烦您到监控室确认一下,看看这人是不是您小说里的那位。”
孟大雷问了张积陈泉出事的是哪间审讯室,独自一个人走过去,边走心里边盘算着宁夜所说的每一个字。可以从死者眼睛里探察到生前最黑暗的经历,以此作为重要的破案手段,要是将这种能力用在杀人上,了解被害人过往的黑暗经历,挖掘最不愿被人看见的yīn暗心理,加以暗示利用,让被害人在无尽的痛苦深渊里苦苦挣扎,jīng神在反复折磨下崩溃,这种能力qiáng大到足以杀人不见血。
普通人不可能拥有这种能力,难道真是宁夜小说里的“黑”杀了这些人吗?还是有个聪明到极致的傻瓜,打算将杀人的罪名嫁祸给一位小说人物?
“嫁祸!”
这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提示,暂且先放下“黑”的问题不谈,唐泽森女儿之死的谜团已经解开了。
关键就在“嫁祸”两个字,在杀死唐泽森女儿的事qíng上,唐泽森完全没有动机,但罪犯至死都没有认罪,双方各执一词,只可能是他们之中有人在说谎,两名罪犯没有撒谎的必要,那唐泽森为什么要撒谎呢?并且把罪名嫁祸给罪犯呢?可反过来思考,假设唐泽森杀了自己女儿嫁祸给罪犯,为什么罪犯不指证他呢?
就在刚才,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孟大雷心中慢慢成熟。在罪犯抢劫的时候,出于害怕,可以想象唐泽森紧紧抱住自己年幼的女儿,为了防止她乱喊乱叫招致灭口,唐泽森捂住了自己女儿的嘴,严重的心理恐惧让唐泽森难以控制手上的力量,不知不觉,失手闷死了自己的女儿。
唐泽森可能是在罪犯还未离开的时候发现女儿没气了,也可能是事后,但不管如何,唐泽森都不愿承认自己亲手杀了女儿,人们会耻笑他的懦弱,拿他和奋不顾身的妻子做对比,误杀的罪名不可怕,世人歧视的目光会让他无地自容,生不如死。
他嫁祸给被判死刑的罪犯,这个秘密也将随着罪犯的死去,永远被封存。
谁能从唐泽森的嘴里挖出世界上只有他一人知道的秘密呢?
那个在唐泽森和夏文彬死前,打来预告命案报警电话的人,又是谁?
思来想去,能办到这一切的,只有他了。
黑暗的窥视者,摄人心魄的冷血杀手。
“真的是‘黑’吗?”孟大雷自己也糊涂了。
录像里,一个黑影闪过镜头,一袭严实的黑衣,也裹不住高挑儿纤瘦的身材,走路时不疾不徐的姿态,虽然从录像里看不见这人一丁点儿的皮肤,但却能qiáng烈感受到他来自血液中的那份镇定,漠视生命的可怕气场。
宁夜恍然以为是自己的小说被翻拍成电影,没有比镜头里的人更贴近宁夜理想中的主角人物了。
“真的是黑。”宁夜失声轻轻说道。
“还真有这事!”张积连声表示邪门儿。
“你看见了吗?他真的来到我们的世界里了。”宁夜失魂落魄地对张积说。
傻眼的张积朝他摆摆手:“你先别这么肯定,等老孟来看了再说。你先待着,我接个电话!”
张积拿出裤袋里振个不停的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瞬间变换出一张笑容可掬的脸,语气温柔了不少:“山姗,是你啊!今天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没什么。你在gān吗呢?”
山姗甜声甜气的问候,让张积飘飘然起来了。
“我正在侦破本市最离奇的案子,你知道吗?这个案子说出来怕你不信,凶手是个小说里的人物……”张积胡chuī乱侃了半天,好像是凭他一己之力将本案侦破到这种地步的。
不过山姗兴趣不大,打断了他:“你这个周末有空吗?我正好有两张电影票……”
后面说的话,张积什么都没听进去,听觉系统完全被他的心理活动所取代。
她是在暗示我吗?要和我约会吗?这还是头一次有女孩儿主动约我,我应该穿什么?要送礼物给她吗……
“张积!张积!”山姗中止了他的幻想,“你在听我说话吗?到底有没有空来?”
“有空有空……”
“那就这么说定了。”
张积挂了电话还意犹未尽,沉浸在初次被女孩儿约的喜悦中,虽然身在监控室里,心却已经飞到周末的电影院里了。
他突然发现宁夜坐在屏幕前一动不动,很认真地看着什么。
“喂!你在gān吗?”
上泰大厦的录像播放完后,张积没有及时关闭屏幕,开始自动播放审讯室里陈泉燃烧的录像了。
“这就是报纸上报道的烧死在警局里的人吗?”
“对。他叫陈泉。”张积过来关了录像,屏幕切换到实时监控,老孟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中,他站在审讯室的窗边,正盯着被熏黑的天花板冥思苦想。
屏幕绿莹莹的光映在两人脸上,看起来就像恐怖片的海报,而宁夜的一句话,让张积冷得起了jī皮疙瘩。
“我认识快递公司老板,死的这个不是。”
张积听完这句话,感觉就像好不容易从悬崖下爬了上来,又被一脚踹了下去。渐露端倪的案qíng,剥开后竟是乱麻一团。
“孟警官好像在叫我们。”宁夜指着那块监控发生焚烧案审讯室的屏幕,对张积说道。
张积眯眼看到屏幕里,孟大雷正夸张地朝着镜头挥手,打着手势让他们过来,那双因心脏病而发青的眼睛,难掩兴奋的光芒。
宁夜虽然在小说中描写过无数个谋杀案的现场,可亲自站在谋杀现场的感觉还是非常特别的。
要在一间密闭的房子里,不接近死者,不借助任何助燃物质的qíng况下,将一个人烧死,就算是写在推理小说里,如此高深莫测的作案手法,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张积语速极快地对孟大雷说:“老孟,刚才我疏忽大意,不小心让他看见了审讯室案发当时的录像。但是……”说到这儿,他换了口气,“他认出了被烧死的人不是快递公司老板。”
“什么?”因为是孟大雷亲自在快递店里询问的死者姓名,所以听到这个消息,他是三个人里最吃惊的。
“那这个被烧死的是谁?”
张积挠着后脑勺,摇摇头。
“难道是凶手杀错人了?”孟大雷用力捶了下审讯室发黑的墙壁。
“你确定是谋杀案了吗?难道?你已经全都解开了?”张积崇敬地看着孟大雷,突然发现他高大威武了许多。
“先不管死者是谁,杀死他的人显然是早有预谋的。”孟大雷问张积,“你还记得我们去风行快递找到陈泉时,他故意冒充快递公司老板吗?”
“记得。”张积说,“那时候他的表现有点儿奇怪,怎么看都不像个老板。”
“他这么做,是因为他想被带回这所警局。”宁夜抢先回答道。
张积继续挠着头:“你是说,他来警局被烧死是事先安排好的?可如果我们当时没有带他回来呢?”
孟大雷说:“你忘了他引领我们去了哪里吗?”
“后院。”
“一个走私贩毒的基地。”孟大雷纠正道。
一头乱发的张积恍然大悟:“就算当时我们没把他带过来,等我们发现他给的地址是贩毒基地后,一样会请他回来协助调查的,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会进到警局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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