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我边上的课长忽然像是矮了一大截似的,双膝一软跪坐在地板上。
“是我gān的。我一听说林田君是头部受伤致死,就马上想到可能是机器人失控所致。赶去一看,机械臂上面果然沾有血迹……如果被发现的话,我要承担不小的责任呢,所以就……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
课长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再没有了往日威风凛凛、作威作福的模样。
“没关系,请你抬起头来吧。”
刑警把手搭在课长肩上,“请放宽心,我想您大概不用负什么责任。”
“啊?”
课长的脸上又是泪水又是灰尘,糊做一团,困惑地抬头望着刑警。
“其实,谜团还有一个。那就是机械臂顶端沾染着的血迹形状与林田先生头部的伤口并不吻合。从适才机器人运作的qíng况来看,机械臂的顶端部分也并无异常。”
“啊,那么林田先生的伤……”
“不是被机器人击打所致的。”
刑警微微冷笑着说。
6
“嗯,犯人原来是那个焊接机生产商啊!”
班长边洗牌边说。
那个姓山冈的焊接机生产商在被刑警讯问后就坦白jiāo代了一切。
“我实在是忍不住啦,头脑一热就动了杀机。那个林田,简直神经质得不正常。购入的机器出了点小故障啦,和自己的要求有些出入啦,就滔滔不绝地提出无数要求,让人不胜其烦。当然啦,他也是为了工作,不过多少也得替我考虑考虑不是?机器这种东西,出点小毛病再正常不过了,根本就不可能毫无瑕疵。能对付着用就行了嘛,谁不是这样gān的呀?更何况我还有其他工作要处理呢。今年到目前为止,连双休日在内,满打满算也才休息了五天。那个周日,我以为总算可以歇一天了吧,林田先生又叫我到车间去。我没办法,只好过去,谁让他是我们的客户呢。结果又和往常一样,说这里不行那里不是的,在同一个部位拆了又装,装了又拆,把我指使得团团转。我对他的脾气早就熟悉了,忍着听他使唤。就这样一直折腾到近晚上十点,林田先生终于松口让我回去休息。我还挺高兴地,心想这下总算不会错过十点档的《天下霸主物语》了,看那个电视剧可是我一周里面最大的乐趣呢,何况那周还是大结局。我本想打电话给老婆,让她帮我把节目录下来。但休息室里就有一台电视,我就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谁知道,节目才开始五分钟,林田先生就老是过来跟我闲聊,说的自然又是工作,什么零件啦数据啦,喋喋不休。刑警先生,你们能明白我的心qíng吧?我只想好好看电视,既不想谈工作,也不愿意旁人来打扰,但林田先生可不管这么多。而且,他好像还感冒了吧?不停地吸鼻子,撸鼻涕,吵得我连节目也看不进去,烦躁透了,连胃都痛了起来。这时候,他居然又拿出脆饼,大口大口地嚼得山响。我简直气炸了,从放在一边的工具箱里拿出扳手就朝他头上用力打去。我也知道这是犯罪。但当时就是想这么gān来着,在那一瞬间还觉得心里舒畅多了。但是,我马上就害怕起来了。”
以上就是山岗的供述。行凶以后,他把林田先生搬到机器人面前,又将他头上的血迹擦到机械臂上,接通电源,扬长而去。目的就是想造成机器人失控肇事的假象。
然而此事并未到此结束。林田先生暂时恢复了知觉,他神志混乱模糊,竟然误以为自己是遭到机械臂的重伤才会晕倒。为了隐瞒这一事故,他迷迷糊糊地关上了机器,挣扎着走回休息室,并锁上了门。此后,他再次陷入昏迷,只是这次再也没能睁开眼睛。
另外,将脆饼扔进垃圾箱的自然就是山冈了。
“总之啊,对工作太过热心反而不是一件好事呢!”班长边打牌边说。
“在车间里,一旦流水线停下了,咱们就是想gān也gān不了。可那些工程师啊销售员什么的,根本就没有量力而行的观念,只要gān劲十足,就会工作不止。”
一位老职工说。其他同僚们也纷纷发表起感想来。
“杀人当然不对,但死者也有责任。努力工作是好事,但太过着迷,毫不考虑别人的感受,那可就不行了。”
“要我说啊,他们还是心机太重,想得太多。那些jīng英分子成天算计这个,谋划那个,好像不动脑筋就会死掉一样。”
“那有什么不好?像你这种木瓜脑袋才让我们伤脑筋呢!”
“你这是什么话呀!”
“不管怎么说啊,我可不想就这样把命给送了。现在看来,在车间gān着还挺不赖的。”
对于这个意见,大家倒是难得地一致点头表示赞成。
“大伙儿可也别这么说嘛。川岛君明天就要离开车间回到公司总部了呢。”
班长说,大家纷纷朝我投来注目礼。
“是嘛,实习就这样结束啦,时间过得真快啊!”
“回去后也要给我好好gān呐!”
我站起身来鞠躬感谢大家的关照。
不一会,加班铃响了起来,大伙儿络绎不绝地朝自己的工作岗位走去。我因为还得整理宿舍,就收拾了东西准备先回去。
这时,叶子凑了过来:“下次再带我去兜风吧。”
“嗯,没问题。”
“这个给你。”
她取出一个祈祷健康的护身符:“你可得小心身体,别闹个过劳死什么的。”
我被这话噎了一下,说道:“我会当心的。”
“那就这样吧,拜拜。”
她带上安全眼镜,向生产线上走去。走到半路,却又停下脚步,朝我挥挥手,说了句什么,看口型是让我好好加油。
就好像我要上战场似的,我心想,举起护身符朝她挥动了几下。
蜜月之旅
1
飞机几乎是一分不差地向夏威夷驶去。
“两位这是去度蜜月吗?”
一位老人隔着走道与我们搭话。他身着合体的浅色西服,看上去品位不俗。
我答了一声“是”,老人眯fèng起雪白眉毛下的眼睛。
“那真是好极了。旅游还是得趁年轻的时候才能尽兴呐。”
我礼貌地笑了笑,望见除了他的对座坐着一位娇小的老妇人之外,貌似别无其他旅伴,便问道:“就您二位去夏威夷吗?”
老妇人察觉到了我的视线,转头朝我莞尔一笑。
“是啊,夏威夷也挺适合我们这样上了年纪的人呢。”
随即,老人微微压低声音到:“其实我们去那儿还是为了庆祝金婚呢,有感谢上苍眷顾的意思。”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想就此截断谈话,便转向了尚美,她原本正在看书,却又似聆听着我们适才的对话,与我的目光相接后,咧嘴绽开了笑容。
飞机在檀香山机场降落了。取罢行李,我携尚美乘坐巴士前往汽车租赁公司。因有预约在前,办手续没费多少工夫。十五分钟以后,我们就坐上小型美式轿车再度出发了。这以后可就是纯粹的双人旅行了。
“我想直接去普普克亚,你可有想游览的地方?”
普普克亚位于瓦胡岛最北面,我们在那里的一家多功能度假旅馆订了房间。
“我也没什么想玩的地方,咱们还是回旅馆去吧。我有点累啦。”尚美答道。
“是啊,飞了好几个钟头,也真是乏了。”
我略一颔首,踩着油门的右脚微微加劲。
我们两人都已不是第一次来夏威夷了。
我是第四次来此地旅游,尚美则是再度造访。尽管如此,由于我俩一致认为此次蜜月旅行不宜过于铺张,便毫不犹豫地做出了旧地重游的打算。
我们如此简朴行事有如下几个理由。
一则因为这已是我第二次婚姻了。现年三十四岁的我曾于二十六岁那年结过一次婚,但妻子不幸于三年前死于一起jiāo通事故。
另一个原因则是我与前妻所生的女儿刚刚去世不久,我还无法让自己完全沉浸于新婚的喜悦当中。
正因如此,我俩虽然喜结良缘,却没有大宴宾客,就连结婚仪式也未曾举行,只在市政厅注册一下就就算了事。但尚美却并未对此流露出不快。近来的年轻女xing大都反感大吃大喝的俗气婚宴,我们的做法或许也不算如何过分。
但是,我并没有对尚美说出不愿隆重庆祝新婚的第三个理由。而这对我来说,却是最为重要的一个理由。
2
正午稍过,我们抵达了下榻之处,此时办理入住手续似乎稍显早了些,我们便寄存了行李,预备前往餐厅用一顿便餐。
“到这儿来的日本人还真是不多呢。”
点完菜后,尚美环顾四周小声地说。的确,除了我们之外,很少能见到其他日本游客的身影。
“大概是huáng金周结束后,日本观光客纷纷回国的缘故吧。况且,现在这个时候,大伙儿可能都到怀基基海滩去玩了。”
“是啊,这附近可没有适合年轻人玩的地方呢。”
“呆在宾馆里倒还可以打打网球、高尔夫什么的,还能骑马、一踏出宾馆,可就百无聊赖喽。”
“这里连迪斯科舞厅都没有吧,日本的年轻人怕是受不了这无聊劲儿。”
“我看你就别再‘年轻人,年轻人’地说个不休了。尚美你不才二十来岁嘛,年轻得很呢。”
“哎呀,这样说来,伸彦你也还是个小伙子呢。”
“行啦,别说啦。”
说着,我故意绷起脸,尚美快活地轻声笑了起来。她的笑容令我心生怜爱,幸福之感直达心底。这个时刻,我多么想拥有与尚美同样的心境啊。但是我做不到。
吃罢午饭,办好入住手续后,尚美便立刻提议去海里游泳。
“这里的大海多美,不去体验一下多可惜啊。一起去吧,好不好?”
望着美国人在海滩上优雅地晒着日光浴的身影,尚美好像有点坐不住了。“好啊,咱们走吧。”我答道。
到了海滩,尚美身着饰有花纹的泳衣跃入海中。我在沙滩上缓缓蹲下身子,凝望着她。过去经常游泳的尚美泳姿优美,还时不时回过头来,愉快地朝我挥手。我也抬手回应,间或按下照相机的快门。
然而,我心里很清楚,冲印这卷胶卷的那一天,恐怕永远都不会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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