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朵似乎并没有在意普克的矛盾,而像是沉浸在自己的qíng绪中:“普克,因为认识了你,让我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不那么孤单。”米朵的目光投向远处,沉静地说:“我在不久前才知道了自己小时候的遭遇。那时我才四五岁,单纯弱小,总是害怕失去父母亲的爱,总是小心翼翼地希望看到父母亲的笑容。这么一个小孩子,被一个卑鄙无耻的老头子侵犯了身体,就认为自己不再是个纯洁的好孩子,因此一直仇恨、轻视自己,也惧怕知道事qíng的真相。就这样长大了,因为不想记忆,就真的以为忘记了那段被伤害的痛苦经历,可其实,那段记忆就像毒瘤一样残留在记忆深处,在我生命中的每一个阶段都毒化着我的心和我的qíng感。”
普克在米朵说到她所受的伤害时,感到自己内心有一阵不可遏制的抽搐,不由伸出手臂紧紧揽住米朵的肩膀,他察觉到来自米朵体内的轻微颤抖。
米朵继续说:“总是觉得自己应该活得很幸福,却一直没有体验过幸福的滋味。总是渴望能够像普通人一样正常地爱和被爱,可又一直下意识地躲避爱qíng。这就是我自己身上最大的问题,我找了很多年没有找到病因,后来终于找到了,就非常想告诉你。”
米朵说到这里,把脸转过来,勇敢地看着普克的眼睛,说:“普克,今天你谈到结婚的话题。说真的,很长时间以来,我心里的一个愿望就是能够和你真正生活在一起。可我又知道,不仅仅是我内心存在问题,你也曾对我说过你自己的问题,我不知道现在你的问题是不是已经真正解决了。如果只是一时的冲动,那我宁可继续等待,希望总有一天,当我们都健康坚qiáng的时候,再走入两个人的婚姻。”
普克目不转睛地看着米朵,月光下,米朵的面孔泛着一层美丽的光芒,眼睛乌黑,充满了生命力。普克禁不住低下头,温柔地亲吻着她的额头,她的面颊,她的嘴唇,他们在这样充满柔qíng的亲吻中,彼此都感到了对方的qíng意。
当他们分开时,普克低声对米朵说:“米朵,看到你这么健康,我真为你高兴。”
米朵坦然地笑了。
普克认真地说:“你说得很对,其实你意识到我身上的问题,的确是存在的。最起码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完全从过去的yīn影中走出来,我想,这和我主观上回避的态度有关。可现在,看着你越来越健康,我开始觉得有信心面对过去了。”
米朵微笑着问:“你觉得我的存在能够给你带来正面的影响吗?”
普克点头说:“当然。”
米朵说:“那好,我愿意等你。”
普克再次拥抱米朵,他们在夜色里体会着来自对方的温qíng和力量。
“冷吗?”普克问道。
“不冷,心里暖洋洋的。”米朵从普克怀里抬起头来,看着阳台下面的万家灯火,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哎,普克,这两天咱俩都忙,有件事儿一直想跟你说都没机会。”
普克问:“什么事?”
米朵脸上露出一丝困惑的表qíng,说:“这段时间我不是经常上网吗?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叫神采飞扬的人,我不知道这人的xing别、年龄和职业,不过看起来好像是一个男人。我们聊过几次,他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他的谈话里隐藏着什么危险的信号。我还记得我刚学会上网的时候,你就告诉过我,网上的世界并不完全是虚拟的,也不是想像中那么安全和平,当时我还有点不以为然,可现在我好像真有点儿,有点……我也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普克的兴趣一下子就被米朵的话提了起来,说:“哦,你们谈到什么话题呢?”
米朵回忆着说:“他打字的速度很快,我跟不上他,总是他说好几句,我才说上一句。不过有时候他会等着我把话说完,而且看样子他并没有同时和其他人在聊,让人觉得他xing格中有种执著的东西。”
米朵把第一次和神采飞扬jiāo谈的内容尽量完整地告诉了普克。那段网上的对话,由于充满了一种隐含危险的神秘,使得米朵对它印象深刻,基本上没有遗忘的部分。普克一直很认真地听米朵说着,明显地对这个叫神采飞扬的人产生了兴趣。
等米朵把一大段话说完,普克问:“你知不知道他住在哪个城市?”
米朵摇摇头,说:“不知道,我上网时间不长,即使是和别人谈话,也都处于一种被动的地位,而且你也知道,就是在现实生活里,我也不太习惯询问别人的个人问题。所以他不告诉我的问题,我都没问他。”
普克问:“那么后来你们又谈过几次?”
米朵想了想,说:“大概有三四次吧。”
普克又问:“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呢?”
米朵说:“要说具体有什么特别的内容,好像也没有。我们俩的谈话,其实说的最多的就是第一次,后来几次,我因为第二天上午有手术,上网的时间都不敢太晚,聊一会儿就下来了。再说我打字慢,等我说一句话要费半天时间。不过,虽然后来谈的不多,但是对这个人,我还是会有第一次jiāo谈时的那种感觉。”
普克若有所思地说:“神采飞扬这个名字明显带有感qíng倾向,听上去给人一种意气风发的感觉,给自己取这么一个ID的人,按理说应该具备乐观、磊落的xing格,或者至少他内心里比较欣赏这种xing格。但听你说了你们谈话的内容,又觉得这个人有种yīn鸷、压抑的xing格。他一直对你提问,问题提得很尖锐,而对你的反应又能做出比较准确的判断,看得出他的感觉很纤细,是个敏锐而且聪明的人。一般说来,在网上的人,如果以某种隐匿的身份出现,那么他所表现出来的潜质,通常是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部分;而在为自己起网名的时候,往往又会表现出和日常生活中相对接近的xing格。所以我觉得,这个神采飞扬,在现实生活中很可能具有一种矛盾的xing格,而且心里存在某种排遣不了的压抑和失衡。”
米朵一边听普克慢慢地分析,一边点着头。等普克说完,米朵忍不住说:“你说得对,我就是有这样的感觉,但我自己是分析不清楚的。”米朵微笑地看着普克说:“不愧是刑警,分析起这样的事qíng来也头头是道。”
普克笑着说:“其实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qíng是不能分析的。只是一般的人并不愿意在这方面花费心思,因为把每件事qíng都弄清楚,会让人觉得生活是件很累的事儿。”
米朵说:“我宁愿活得累一点儿,但我不想欺骗自己的真实感觉。”
普克说:“我想这和每个人的人生观不同有关系。有的人愿意糊里糊涂地活着,这样的生活状态会让他感到快乐和满足。但有的人却一定要保持清醒的头脑,觉得这样他才能清楚地看到这个世界的真相,看到生命的整个过程,包括每一个细节,只有这样,他的生命才没有一丝一毫的làng费。”
米朵点点头,想了想,又转回到刚才的话题上,说:“普克,咱们俩来猜猜,这个神采飞扬在生活中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们都感觉到他内心有种不能平衡和压抑的qíng绪,那到底是些什么呢?”
普克微笑地看着米朵,米朵眼睛明亮,里面充满对世界的好奇和新鲜感。普克忽然觉得米朵身上这种自然而本能的xing格,也带动着他对生命产生了积极的态度,以及一种探索未知领域的热qíng。
普克说:“好,我们就把这件事当成一次考试,用它来考察一下我们两人的感觉能力和判断能力,好吗?”
米朵笑着说:“你要和我比赛啊?好啊,这一定会很好玩儿。虽然我知道在这方面我肯定比不上你,不过我还是想试试。我们是不是要制定一个比赛的章程和规则?”
“当然要,既然是考试,就要认真对待了。”普克笑着说:“让我想想我们怎么来进行这场比赛——嗯,虽然你现在已经认识神采飞扬了,但也把所知的qíng况都告诉了我,那么我们俩现在的起点基本是一致的。”
米朵说:“对,刚才告诉你的已经是我知道的全部内容,而且连我对他的感觉都没有保留哦。”
普克笑起来:“我知道,所以我说咱们俩起点一致。我先说我的想法,如果你觉得不合适,我们再商量。到目前为止,我们俩都是只知道他叫神采飞扬,但不知道他的xing别、年龄、身份、居住地以及其他任何个人资料,对吗?”
米朵点点头,饶有兴趣地听普克往下说。
普克接着说:“那从今晚开始,我们同时开始在网上和他接触,你我互相不gān涉对方的行动,也绝不向神采飞扬透露我们的计划。不管用什么方法,总之最终目的就是,看谁能弄清他带给我们俩的那种奇怪感觉究竟是出自什么样的内因。你看好吗?”
米朵笑着说:“我看这样行。”她想了想,又说:“不过,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们俩各自用自己认为可行的办法去了解他,最终很可能会有不同的两种解释。”
米朵说到这儿,普克已经领会了她的意思,接着说:“你是说,我们以什么标准来对两种不同的解释进行评判,是吗?”
米朵点点头,说:“对,就是这个意思。”
普克考虑了一下,说:“其实这才是我们这个比赛中最有难度的部分。在网上对一个人或一件事接触了解,有时候即使自认为发现了真相,其实也很难确定到底是不是真相,因为网络给上网的人提供了极大的虚拟空间,可以使他们创造出一整套虚拟的人物背景,而你很难对它加以验证。”
普克想了想,说:“要分两种qíng况。一种qíng况,如果我们俩运气比较好,除了能够在网上接触到这个叫神采飞扬的人之外,还能在真实生活中接触到他,那就相对好办一些了。”
米朵笑着说:“那他最好就住在中国,要是在美国,我们俩就真的很麻烦了。”
普克笑起来,说:“虽然这种可能xing完全存在,但我希望他最好还是就住在咱们这个城市,给我们的比赛创造一点便利条件。”
米朵说:“另一种qíng况就是,我们根本没办法接触到真实生活中的他,是吗?”
普克点头说:“对,要是这样,我们俩的比赛宗旨就可以进行适当的调整,不再是为了结果而比赛,单纯是为了满足我们对他所产生的好奇心,还有对网络生活的一种体验。你看好吗?”
“好的,就这么说定了。”米朵说着和普克击了一下手掌,两人都笑起来。
紧接着米朵又想到一个问题,说:“还有一点啊,如果真的能够接触到真实生活中的他,我们要不要让他知道真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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