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不喝掉,就要变成热啤酒花了。”罗德用瓶子碰了碰黑人手上的啤酒瓶,表示碰杯一下。
“我有自己的杯子,还是倒出来喝吧。”肯特还是有些警惕,拿着罗德递来的啤酒回到车上,倒在自己的杯子里,并且终于喝了下去。
罗德又笑了,不过这次很开心,两边的嘴角像撑衣服的架子将双颊的肌ròu顶起来,深深凹陷的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线。
“这啤酒,真够劲。”肯特一口气喝完了一大瓶,然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冰冻的啤酒顺着喉管滑向胃部,然后是各个主动脉,然后是毛细血管,整个人像做了芬兰桑拿浴似的。
两人就着啤酒,在后备厢支起的yīn影下聊起天来。
“听周围的人说,K的身体状况很差了?”肯特随口问道。
“是的,人老起来总是很快,听说他以前身体壮实得像一头公牛,赤手空拳可以对付四五个拿着长刀的人。”罗德在空气中比划着,好像自己手里真的有一把刀子。
“你们老大还没有选择接班人么?”
“整个社团有资格继承的只有两个人而已,现在斗得很厉害,老头也很难控制局面了,据说很快会宣布谁会是下一任首领。”
“人老了,就算年轻的时候再怎么厉害也没用。”肯特忽然嘿嘿地笑了起来,“就像我们老大,现在就知道坐在摇椅上喝咖啡,听力都不行了,我每次都要战到他身边去说话,他才听得清楚。”
“K也是,不,应该说病得很厉害吧。”罗德回答道。
“那你打算站在哪一边呢?”肯特有些不怀好意地笑了笑,罗德耸了耸肩膀。
“和我无关,我是中立派。做好自己的事而已。”
“还真是小心啊。对了,到底这次jiāo易的是什么?我们老大对我们都没有提及过,但如此隐秘,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吧?听说这笔jiāo易达成,我们两个帮会就会进入合作的时代了,以后我们可就是朋友了哦。”肯特似乎好奇心很重,很想从罗德这里打听些什么。
“你既然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罗德严密的口风让肯特有些不悦和沮丧,他喝下一大口啤酒,转过头看着罗德,发现罗德非常频繁地低着头看着手表。
“看来你很赶时间。”肯特对罗德说,“好了,把货叫出来,我们赶紧办正事。”他一气喝完手中的啤酒,然后把瓶子扔到一边,转身朝自己的车子走去。
不过罗德没有动弹,只是斜靠在车边,两腿jiāo叉,很惬意地喝着啤酒,看着大个子的背影。
“我说你就不能稍稍透露些么?K到底叫你运什么货物啊?我听老大的口气应该不是可卡因。”黑人从座位上拿出一只黑色手提箱,转过来的时候看到罗德带着嘲笑看着自己。
“我只能说,是很重要的货物,很重要。”罗德转过头,开心地笑了起来,露出一排整齐洁白如贝的牙齿,在炽热的阳光下闪耀着光,黑人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可能笑容会传染吧。
罗德又低头看了看手表。
还有一分钟。
“我说你为什么老看手表?是很赶时间吧?要不赶快jiāo易吧,我也要回去看大联盟的比赛呢。”黑人摊开双手,耸动了一下眉毛。
“真热,不过看样子很快就有大雷雨了,变天之前,总会让天下面的人难以忍受,躁动着,不安着。”罗德抬起头看了看天空,依旧非常晴朗,可是在天空西北角的边缘却似有似无地有一两片yīn影,淡淡的,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注意,而且空气变得愈发粘稠起来,更加沉闷。
“时间到了。”罗德抬起头说。
“你说什么?”大个子看了看手边,抬起头奇怪地看着罗德。
“我说,我的时间到了。”罗德转过身将啤酒瓶大力扔了出去,玻璃制的啤酒瓶在阳光的照she下闪着亮光,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轨迹,落到了公路下面。
佛罗多将左手cha在笔直的西裤口袋里,踩着高档的黑色皮鞋,踏着光滑坚硬的大理石地板,穿过巨大的落地玻璃门,朝着对面的墨绿色旋转楼梯走去,当经过玻璃门的时候,他特意稍稍停留了一下,好看看自己的衣服是否整齐。
老头这时候找我到底什么事qíng?佛罗多在接到K的电话的时候,正在盘算着老头派罗德出去和沙曼做的那笔神秘jiāo易,这笔jiāo易完全由老头一个人负责,而且居然jiāo给了文森特的心腹罗德去jiāo接,当然这件事佛洛多根本不知qíng,他现在感觉到了危机,老头似乎在两人之间有些倾向于文森特了。
沙曼和老头斗了一辈子,两个人的恩怨像缠绕的番茄酱意大利面一样麻烦,现在老头居然说,靠着这次jiāo易可以让他和沙曼握手言和,真是太奇怪了。
“人老了就是麻烦,脑子也变得简单起来。”佛罗多在心底抱怨道。
在帮会里唯一可以和自己抢夺首领位置的只有文森特了,而作为老头女婿的文森特,似乎比自己有着更多的优势,这个从小在法国长大的、来到美国的家伙,让佛罗多看着就觉得很不舒服,但只有佛罗多知道,老头并不喜欢文森特,要不是他的女儿崔西疯狂的爱上了文森特,老头并不会让这个平素非常张狂的年轻人,一下子爬到和佛罗多对等的位置上的。
令佛罗多烦躁的是老头并没有儿子,甚至他们私下里打听过老头的私生子的下落,可是在这方面,老头非常洁身自好,只和唯一一任妻子有一个女儿。据说前任首领有过一个儿子,但是在还未确立老头是继承人前,莫名其妙地被汽车撞死了,当然,佛罗多也不知道是谁gān的,但是他确定如果那家伙还活着,老头的位子坐起来总会有些不舒坦。
不过平心而论,文森特的确非常有魄力,甚至让佛罗多也有些意外,他有些低估了文森特了,原以为只是一个靠着女人混饭的小白脸,没想到文森特马上开始对社团的大刀阔斧的改革,甚至触及了佛罗多的利益。长期管理社团财务的佛罗多做了不少虚账和假账,但是碍于他元老的地位和势力,没有人敢说出来,老头也是假装糊涂,不过问任何账目问题,但是文森特站了出来,他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影she佛罗多,这样一来两人的关系弄的很僵,加上老头病重,接班人的矛盾又一下子浮现出来,使得两人势同水火。而整个帮会也分成了两派,一边老资格的人都支持佛罗多上台,而另一边新加入的年轻人都希望文森特掌控大局,其实说穿了,两边支持的都不是佛罗多或文森特,只是为自己的利益着想而已。
走上楼梯的时候,佛罗多有些奇怪,为什么中午罗德刚刚出去jiāo易不到两个小时,老头就这么着急地把自己招到他A市的别墅来。因为底特律过于工业化,老头说对自己的病不利,所以特意带了一些人和女儿住在A市自己的别墅里。
在佣人的带领下,佛罗多走进了K卧室,这么多年来,K一直都躺在这里休养,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医生给出的报告同时复印了两份发到文森特和佛罗多两人手里,这几年老头几乎将帮会的事qíng撒手不管,以至于有些混乱了。
一踏进卧室,佛罗多就看到文森特脱去了西装外套,穿着鲜红色的衬衣站在窗口,他神qíng很焦躁,huáng色的短发像被bào晒过久未浇过水的gān糙地,一根根分叉地竖立起来,佛罗多经常看到文森特脾气bào躁的样子,但很少看到他焦虑。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崔西即将分娩的时候。
佛罗多转过头,他看到崔西一脸平静地看着自己,他冲着崔西微笑了一下,崔西只是点了点头,面无表qíng。
“佛罗多。”躺在chuáng上的老头几乎用呻吟般的语调叫着他的名字,佛罗多这才将注意力转到chuáng上的老头身上。
“真是衰弱。”这是佛罗多自上一次与老头聚餐后三个月来第一次看到老头,这段时间他几乎谁也不见,包括自己的女儿、女婿和外孙。但这次见面让佛罗多有些稍稍的感伤,他亲眼见证了老头的qiáng势和逐渐的衰弱,躺在枕头上瘦弱衰落得仿佛连呼吸都费力的老头,居然是半个底特律市的地下主宰,这让佛罗多有些不可置信。
他的长脸仿佛成了一截即将腐烂生蛆的烂木头,布满暗红色老年斑的皮肤,紧紧地贴在已经丧失了血ròu的肌肤下的骨头上,犹如一个晒gān了的苹果,毫无生气可言。
佛罗多嗯了一声,走到K的身边,单膝跪下,双手捧起他在chuáng边白色被单上那只灰褐色、苍老得如同树根似的毫无生气的手,他将自己的嘴唇压在那手背上。
“你的气色看上去真好。”老头的声音就像是从深邃的地道里传过来一样,有些虚幻缥缈。
“你也是。”
“不,我已经很累了,每天就想着睡觉。”他尽量挤出一个微笑,但在佛罗多看来真是非常丑陋,可是佛罗多仍然回报一个微笑。
“其实叫你来,是关于罗德。”老头说完,咳嗽了几下,一声比一声厉害,仿佛把肺部也咳穿了。崔西皱了皱眉头,文森特立即走过去。
“爸爸,还是让我来说吧。”文森特轻轻拍了拍老头gān瘪的背部。
“嗯。”K点了点头,重新闭上眼睛。
“怎么了?”佛罗多找来一张椅子,轻轻地坐下来。
“罗德,那个该死的混帐,居然将货物和钱都拿走了,十五分钟前沙曼打电话过来,说罗德抢走了钱,并且通知沙曼打算自己与他单独jiāo易,而且很可能要投靠到沙曼那里。”文森特愤怒地握紧了拳头,像一只发怒的斗牛犬。
佛罗多在心里冷笑了一下。
“怎么会这样?”佛罗多假装惊讶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以至于将椅子撞翻在地。
“沙曼的意思是……”佛罗多转过头看着老头。
“他在嘲笑我们,嘲笑我的用人眼光。他告诉我们,罗德正在44号公路上,朝着沙曼那里去了,沙曼要我们自己去处理罗德,他概不cha手。但是如果罗德真的活着见到沙曼,沙曼也会同他jiāo易,而且不会再和我们谈什么两边帮会的和平问题了。”老头的qíng绪有些激动,以至于再次剧烈地咳嗽起来,崔西立即走过去为他倒了一杯水。
“那里面的东西对爸爸很重要,所以他只能拜托我们两个去找罗德回来,这件事绝对不能泄露出去。”文森特转过头看着崔西,崔西走到文森特面前低头不语。
“到底,罗德去jiāo易的是什么东西?”佛罗多试探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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