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都子打点完毕时,还不到三点半。她打算喝杯红茶再上路,于是走出房间。下楼时看到父亲广次坐在一楼的起居室内。广次身穿衬衫,打着领带,脱下来的西装上衣随便扔在沙发椅上,好像刚从公司回来的样子。
沙都子心想,这下糟了。自从为了就职之事而争吵以来,父女两人见面时就很不自在,能免最好。可是她现在又不能回头,只好装出没看到的样子,下了楼梯。
沙都子背向着广次,开始泡红茶。广次正在看杂志。沙都子觉得广次好像在偷看她,不得已只好问:“爸爸要喝茶吗?”
“好。”广次望着杂志说。
沙都子泡好红茶,端过去时才发觉广次已经放下杂志,改看报纸了。
“T大的加贺,就是你那个朋友吗?”广次突然说。
沙都子差点把茶杯弄翻。她拼命装出平静的样子,说:“应该是吧!他怎么了?”
广次指着报纸的体育版说:“这里有全国剑道比赛的报导,加贺的名字就在学生组的决赛人选中。”
沙都子探头一看,果然报纸上有加贺的名字。于是她说:“他从念高中开始,名字就常上报了。”
“喔,真了不起。对了,上次你那个同学的命案,还没有结果吗?”
“嗯,好像还没有。”
沙都子一直背对着广次说话。她想,父亲一定是看到报纸才知道那件事的。
“是吗?我觉得这件命案很不单纯呢!”广次说。
此时沙都子听到广次放下报纸,并起身走开的声音。她终于忍不住而转头说道:“爸爸,关于我去东京的出版社上班的事……”
沙都子原本以为父亲很想和她谈这件事,可是广次却头也不回地上了二楼,好像没听到她讲的话一样。
沙都子在五点十五分来到雅子家,是所有人中最早到的。以前每次都是祥子最早到达。雅子穿着一套深绿色和服在等候。她带沙都子进到最里面的房间。沙都子她们以前每次来,都是在这个房间里喝茶聊天。
“老师,祝您生日快乐!”沙都子坐正之后,俯首说道。
雅子轻轻点头,笑着说:“谢谢。上了年纪还庆祝生日,真不好意思。”
沙都子觉得她似乎苍老了许多,可能是受到祥子命案的影响也说不定。
接着,沙都子将自己决定要去出版社上班的事告诉雅子,虽然没有直接说出父亲不答应,但在表qíng和语气上已经表达了自己烦恼的心qíng。
“令尊一定很担心吧?我了解他的感受。”南泽雅子面露微笑,说道。
“可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应该要信任我才对。”
“令尊怎么会不信任你呢?他不信任的是别人。”
“可是……”
“其实你除了想去出版社上班以外,更想要的是去东京生活,对不对?我想,总有一天你会离家出走的。”
“唔……”
“世事总是难以十全十美。既然你的决意已坚,就放手去做吧!如果令尊同意,就皆大欢喜了。可是我想,他大概很难同意的。”
“……”
“关于就业的事,你们每个人都有烦恼。若生、波香和华江也都很困惑,不知如何是好。只有藤堂和祥子比较顺利,一开始就下定了决心。”
沙都子心想,祥子从高中开始就凡事都犹豫不决,大家都叫她“没决心的”,想不到她在重要关头倒很有决心。
“加贺呢?”沙都子装出不在乎的样子问。
“今年chūn天他曾向我说,想当教师或者警官。后来他决定当教师。不过我认为,依他的个xing,应该比较适合当警官,而不适合当单纯的上班族。”
沙都子也有同感。她想了一想,终于把好几天以前加贺向她表明爱意的事说了出来。雅子笑逐颜开地说:“加贺终于说出真心话来了……原来如此,他很可能是为了你,才放弃当警官的。你知道他妈妈离家出走的事吗?他认为那是他父亲的职业造成的。他父亲是一名警官,所以在他的观念里面,一直认定警官会使妻儿不幸。今年chūn天他还在犹豫要当教师还是警官,可见那时他对自己要结婚生子的事还没有什么概念。”
“那跟表明爱意有什么关系呢?”
“向你表明爱意,表示他想和你结婚,也就是把你当成他未来的妻子。因为他不想让你像他母亲那样受苦,所以才打消了当警官的念头。”
“可是……他说,我要跟谁结婚,是我的自由。”
“他说话一向都是那样。不过我想,他说的也的确没有错。”
沙都子一想到加贺是为了她才不当警官的,就觉得心里的负担很重,同时也感到心跳加速。
快要五点时,其它人才陆续来到。首先是若生和华江。他们两人最近总是形影不离。
“明天就要比赛了,现在再练也没什么用,不过还是需要准备一下。”若生说着,和华江相视而笑。沙都子心想,看他的样子,明天的比赛大概很有希望取胜。
接着,藤堂和波香陆续到了。藤堂看来很憔悴,但还是露出笑脸向恩师祝贺生日。
“加贺可能会晚一点来。”藤堂坐到沙都子身边,说道,“他好像要练剑。”
“练剑?今天是什么日子?应该我们这边优先才对呀!”沙都子心中暗暗责怪加贺。
“好像不是社团的练习活动,是去警察局的道场练。全国比赛就要到了,不能偷懒。”
“喔,警察局的道场?”
沙都子以前从未听说过这件事。她心里有点不舒服,因为加贺竟然对她隐瞒事qíng。
沙都子转身问波香,为什么最近都不见她的人影。波香含糊其词地回答:“我很忙,到处跑。”
除了加贺以外,人员已经全部到齐了。大家照以前的顺序坐好,一边聊天一边轮流喝茶。每人喝过一杯之后,雅子便站起来,准备进行茶道仪式的下一个步骤,也就是每次都举行的“雪花月之式”。三个女生跟在雅子后面去帮忙拿东西。
2
“雪月花之式”是从茶道中的“花月之式”变化而来的,其实就是一种抽签游戏。经由一次又一次的抽签来决定轮到谁喝茶、谁吃糕饼、谁泡茶(包括洗茶碗、搅茶粉)等。抽签的方式很简单,将数张纸牌放在一个叫“折据”的盒子中,各人再依序抽出一张就行了。每张纸牌背面都印着松树的图案,正面则各印着“雪”、“月”、“花”、“一”、“二”、“三”……等字眼。抽中“雪”的人,要吃糕饼;抽中“月”的要喝已经泡好的茶;抽到“花”的必须泡茶给下一次抽中“月”的人喝。抽到“一”、“二”、“三”……等其它牌的人则什么都不做。
游戏要一直进行到“雪”、“月”、“花”三张牌都被其中一人抽中过,才算结束,再由那个人将生日礼物献给雅子。
“我已经忘记怎么玩了。”若生露出不安的表qíng,看着正在摆茶具的女生们说。他每年都会说这句话,说完就一直搔头。
“放心吧,玩下去就会想起来的。”华江说。
“可以开始了。”南泽雅子说。
众人依波香、沙都子、藤堂、若生、华江的顺序,排成一列坐定。加贺在的时候,就坐在沙都子和藤堂之间。这是他们历年来的惯例。
雅子将“折据”摆好。那是一个正方形的硬纸盒,长宽各约九公分。盒盖上写了一个“关”字,里面放了六张纸牌,称为“花月牌”,每张牌的正面各印着一个字:“雪”、“月”、“花”、“一”、“二”、“三”等。如果人数多于六个的话,就再加上“四”、“五”、“六”……等纸牌。 由于每张牌的背面都印着同样的松树图案,所以光看背面是无法区别的。
雅子再将其它用具摆好,便去坐在华江旁边的主人位上,也就是最靠边的位置。
(图5)
在游戏过程中,姿势和脚步都要符合茶道的规矩才行。雅子坐定后,便向波香说:“开始抽签吧!”
第一回合的抽签,只能决定泡茶的人(花)是谁,吃糕饼的人(雪)和喝茶的人(月)还不能决定。因为还没有泡好的茶可以喝,所以第一回合抽签的目的就是要抽“花”而已,抽到的人称为“初花”。
波香拿起折据,打开盖子,抽牌后再盖上,接着将折据传给沙都子。
沙都子有点紧张。因为她学茶道已经很久了,动作要是弄错的话,恐怕会被大家取笑。她接过折据,拿起最上面一张纸牌,背面朝上放在面前,再将折据盖上,jiāo给藤堂。纸牌的正面,现在还不能掀开来看。
(图6-1)
就像这个样子,折据由藤堂传给若生,再传给华江,最后传到雅子手中。雅子拿出最后一张牌,将折据放在旁边。大家同时掀开牌面来看。沙都子的是“雪”,不过这一次不算,所以不必吃糕饼。此时,隔壁的藤堂喊了一声“花!”
(图6-2)
雅子一听,便将手中纸牌放回折据中,然后将折据依序往前传。拿到折据的人就将纸牌放入其中。传到藤堂手中时,依照规定,他除了必须将“花”牌放进去以外,还要从刚才雅子、华江、若生等三人放入的三张牌中,找出数字牌(一、二、三等)来,再从中抽取一张,拿在手里。这张牌也称为“替换牌”。有了替换牌,就不必参加下一回合的抽签,以免连续抽中“雪”、“月”、“花”,而使游戏过早结束。
(图6-3)
当折据传到沙都子面前时,她便将手中纸牌放进其中,再jiāo给波香。
波香将折据放回原位。藤堂拿着替换牌站起来,走向“泡茶位”去。沙都子看到他站起来时先伸出左脚,已经犯了错,应该先伸出右脚才对。不过,现在这个“雪月花之式”,等于是一种游戏,所以也没有人责怪他。
接下来,换南泽雅子起身,走到藤堂原来的位子上坐下(图7)。
藤堂在泡茶位上洗好茶碗,用茶巾擦gān。此时第二回合的抽签开始进行,折据很快就传到了华江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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