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幅油画_茅捷【完结】(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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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三文又问了一遍,言下之意,你不说,我就不开门。

  “我是诺诺的朋友,叫阿壶,我知道你是诺诺的男朋友,所以来找你,我们能谈谈吗?”

  “谈谈”这个词的范围太广了,谈生意、谈恋爱、谈政治,都在其列。

  三文隐约感觉到,“谈谈”的内容是有关诺诺的。

  三文没有让他上楼,自己下来,在小区花园里,建有一座古罗马雕塑的喷水池边,开始了两个男人的“谈谈”,结果竟变成一场全武行,两个人扭作一团,从池畔滚进了池中。

  一位在花园遛狗的居民,看见两个男人在喷水池里大打出手,开始以为是嬉闹,走近一看,不得了,是殴打,是海扁。一个瘦子,一个胖子,瘦的明显占上风,胖的满脸是血,血从鼻孔里淌下来滴在喷水池里,居民慌忙叫来小区保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两人拉开。

  事后,三文承认,自己先动的手,因为阿壶的傲慢惹恼了他。

  三文把在紫金山看火星那晚,诺诺的反常表现与眼前这个茶壶差不多的男人联系了起来,不由怒从心头起。

  你算什么东西,居然要我把女朋友拱手相让,你以为你是贝克汉姆?哪怕你用辣妹维多莉亚跟我jiāo换,老子也不答应,看拳!!

  8

  从摩托车的轰鸣声,诺诺判断出,一定是三文驾驶的那辆雅马哈。

  杜咬凤上班去了,诺诺在家休息,本来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诺诺想给三文一点补偿,那晚在紫金山上,三文的yù望和三文的恐惧,本是两种天壤之别的感受,却因为诺诺的一句话,瞬间走到了一起,那种滋味一定不好受吧?

  万万没想到,诺诺满脸温柔地出来迎接三文,看到的却是一张怒气冲冲的脸,三文是来兴师问罪的。

  “那个叫阿壶的家伙,怎么会知道我家的地址?是不是你告诉他的?你有没有脚踩两只船?你说,你说!”

  平白无故挨了一顿骂,诺诺当然不甘心,于是大吵一架。

  “你打他了?你真的动手打人了?怎么可以这样野蛮、不讲道理、不近人qíng!”

  “我打了他,你是不是心疼了?”

  “对呀,我心疼,揪心的疼!我真希望他一拳头把你打个稀巴烂!”

  “哼,可惜这小子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要不是小区的保安赶来,他早就被我摁在喷水池里溺水翘了辫子!”

  “你是黑社会的打手,你滚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诺诺气呼呼上楼,回到自己房间,碰一声把房门关上。

  三文不肯罢休,跟上楼,在诺诺的房间门外,继续扯他的喉咙。

  “今天你一定要跟我说清楚,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俩有没有‘那个’?他有没有看过你、摸过你?你都给他看什么部位了?”

  房间里传来诺诺的回骂:

  “你看过什么部位,他就看过什么;你摸过什么地方,他也摸过,我对你对他一视同仁!满意了吧?”

  三文气急败坏,用脚踢了一下门,搜肠刮肚,想出一句恶毒的骂人话:“你是……上海滩……第一号的……骚货!”

  房间里传来诺诺的哭泣声。

  这类没有实质内容的争吵,大多以女孩的哭泣而暂告一段落。

  三文隐隐约约觉得肠在蠕动,一阵排便的意识袭来,扭头一看,卫生间就在前面,他走了进去,顺手把门带上。

  三文还是第一次走进楼上的卫生间,诺诺的家,他来过几次,上洗手间都在楼下。

  TOTO马桶上装了一套粉红色的“卫丽洁”,座圈可加热,内有自动伸缩的喷头,专门清洗人体的污处。三文坐在座圈上,在一排按钮上选择了适度加温键。

  马桶里传来闷闷的“乒!乓!”声,那是三文的肠胃在扔“炸弹”。

  哇,这个座圈好温暖。每次吵完架都能有这样的享受就好了。

  三文打量这个卫生间,第一感觉就是洁白和gān净,尤其那只半圆形的按摩浴缸,让他想起自己家里的浴缸,只有它的一半不到,简直是它的袖珍版。

  纯白的基调下挂着一幅油画,它的浅蓝色调跟周围的白色搭配,就象蓝天和白云,视觉很舒服。盥洗箱的旁边挂着一只造型奇特的塑料钟,是一条鱼的形状,鱼鳍下摆可以挂一条毛巾,现在的时间是中午十二点。

  三文的视线集中在那条“鱼钟”上,忽然他听见一阵悉悉嗦嗦的声音,声音近在咫尺,他转过头来,看见了终生难忘的一幕。

  碰的一声,三文提着裤子,慌慌张张奔出卫生间,跑到诺诺的房间门口,门依然紧闭。

  “诺诺,你快开门呀,我有要紧的事qíng告诉你!”

  诺诺抽了一张纸巾,擦着鼻涕,书桌上扔着五、六个揉成一团的湿纸巾。

  碰碰碰,敲门声响个不停。

  “诺诺,你快开门呀,我真的有要紧事qíng告诉你!”

  这一招真管用,我一哭,你就求饶了。求饶就求饶吧,gān吗找借口?

  别指望我会开门,我一开,你就有机会了,可以趁虚而入了,哼,想都别想!

  今天你要是不说上足以塞满一只集装箱的好听话,听到我耳朵根发软,我就是不开门!

  想到这儿,诺诺对着门外用力喊:“不开不开不开,我就是不开,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诺诺,别耍小孩子脾气了,我真的、真的有很要紧的事qíng呀,你猜我刚才看见了什么?那幅画,你们家挂在卫生间墙上那幅画,它……它在变!”

  什么?画在变?

  诺诺半信半疑,把房门开了一小半,就看见三文一只手提着牛仔裤,白色内裤露了出来,裤腰上写着Calvin Klein的商标。

  坏蛋!果然想骗我开门,已经迫不及待脱裤子了!

  诺诺想关上门,三文不让她关,一个死推,一个硬顶,在门框处展开一番拉踞战。

  “诺诺,你听我说呀,刚才那幅画上的女人,脱光衣服,变成luǒ体了!”

  哼,骗我开门,连想出来的借口都是那么下流!

  不如说两声“对不起,我爱你,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伤害你了”之类的话,让我心动,开门让你进来,接下来的事qíng就取决于你的表现了,或许今天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给你扮演一个“终结者”,终结我处女身的终结者。

  但现在,这种可能xing是微乎其微了,你的表现太差劲,让我倒胃口。

  诺诺毕竟力气小,敌不过三文,房门已经被顶开三分之二,gān脆一松手,三文猝不及防,一个趔趄撞了进来,扑倒在地板上。

  揉着疼痛的膝盖,三文满脸委屈地说:“我没骗你,是真的,不信你去看。”

  诺诺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从她的脚步声来听,应该走进了卫生间。

  半分钟后,瞠目结舌的表qíng再一次出现在三文的脸上。

  墙上的这幅油画,跟挂在S美术馆二楼C展厅、跟拍卖会上展示的完全一样,戴口罩的Zoe体态优雅地坐在窗台上,双眸凝视前方,浅蓝色的医生服、白色的皮鞋与这间诊疗室一样,给观者一尘不染、gān净整洁的感觉。

  诺诺斜着眼睛,看了看三文,就这么看着他,语言已是多余的。

  三文忍不住嚷了起来:“这怎么可能?刚才我明明看见……”

  他使劲咽了口唾沫,接着道:“看见她的衣服和鞋子掉下来,就掉在这儿……”

  他指着浅绿色的地砖。

  “她一丝不挂,还有她的口罩也掉下来了,我看见了她的脸耶,她的脸……”

  “她的脸怎么样?”诺诺用嘲讽的语气问。

  “她、她在朝我笑!”

  “噢,是吗?既然她对你笑,那她有没有跟你说话?说国语还是英语?今晚约在哪家饭店?几点钟、几号房间?”

  诺诺连珠pào地发问,三文无可奈何望着她。

  “诺诺,我没有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对天发誓。”

  “你好象经常‘对天发誓’,我记得你曾经发誓说,要疼我、爱我、呵护我,结果呢?看你刚才凶神恶煞的样子,恨不能把我一口吞了!”

  三文无话可说。

  画中的Zoe静静地坐在窗台上,听着这对恋人的拌嘴,她的表qíng隐藏在浅蓝色的口罩后面,捉摸不透。

  9

  整个下午,三文觉得不舒服。

  今天气温在摄氏30度至24度,多云,太阳不时被厚厚的云层遮挡,盛chuī东南风,还是比较凉慡的。三文却觉得胸口一阵阵发闷,心脏不舒服,脉搏比平时跳得厉害,摸摸额头,并没有发烧,以前三文从来没有这种不舒服。

  对这种“不舒服”,三文难以形容,就象一个早搏患者,处在盛夏前的huáng梅天,气压偏低,湿度又大,浑身上下从里到外,腻腻歪歪的。

  下午,三文在店里跟老板吵了一架。老板埋怨他推销年卡的动作不利,别人每月至少能推销掉十张,而三文这个月是零,上个月也少得可怜,只有三张。

  年卡分几种,最低一千元,最高五千元,持卡的客人,每次来店里消费后,从卡里把金额扣除,由于提前埋单,所以消费金额为一千元的卡只售八百,消费金额为五千元的卡更便宜,只售三千五。

  与别人不同,三文并不热衷于向客人推销卡,尤其对熟客,虽然每推销掉一张都有两成的回扣。三文以前上班的那家店也有类似的消费卡,没等客人把卡里的金额消费完,店就关门倒闭了,卡里的钱如huáng鹤一去不复返,倒霉的客人去消费者协会投诉,结果不了了之,于是纷纷向三文抱怨,对此三文只能报以苦笑,表示同qíng。

  所以,三文不再积极向客人推销这类卡,除非有的客人财大气粗,处处摆阔,三文会向他建议买卡的。

  面对老板的抱怨,三文说,等你多开几家分店,有了实力,客人相信你,自然会买你的卡。

  老板很不高兴,骂了三文几句,三文不服气,也顶了几句。

  “算了,三文,别说了。”

  坐在理发椅上的一个女孩这样劝三文,她是三文的熟客,跟三文有过肌肤之亲,短暂的jiāo往后,彼此发现对方都不合自己的胃口,就做了一般朋友。

  三文一边帮她打理着头发,一边看着镜中的她。不知道为什么,三文的脑海里就浮现起那个luǒ体的形象来,奇怪得很,通常女人的luǒ体能勾起男人的yù望,数秒钟里就能勃起,三文也不例外,可是,中午在诺诺家看到的那个luǒ体,非但没有勾起他的yù望,相反让他觉得一阵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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