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去骚吧!被车撞死!”
“这个手机号码,我已经想不起来了。”安若红无奈地说着。
“pào制这种图片的人,包括前面发短信的人,你认为会是谁呢?”诺诺问她。
“我想是吴劳乾。”安若红几乎不加思索地说。
安若红有她的理由,吴劳乾曾对Zoe有过一些轻微的xing骚扰,比如,当面说色qíng内容的笑话,开会的时候坐在Zoe身边,用自己的大腿轻轻触碰Zoe的腿,吴劳乾还约会过Zoe,说教她打高尔夫,Zoe称高尔夫是绅士运动,不适合女xing,谢绝了。
这些举止发生在Zoe当医务主管前,当上医务主管后,Zoe就跟吴劳乾平起平坐了,之后再升为代理总经理,其职务实际上超过了吴劳乾,成为诊所的一把手,吴劳乾自然不敢再造次了。
朱川死后,吴劳乾没能当上总经理,耿耿于怀,不止一次向人发牢骚,说自己遭到xing别歧视,如果自己是女的,长得比Zoe漂亮,qíng况就大不一样了,他在含沙she影指责李总。
吴劳乾联名了屠伯年和姚枝子给董事会写信,想扳倒Zoe,却未能如愿以偿,因此想通过这种方式,达到发泄的目的。
用上海话来讲,他的这种行为实在太小儿科,不登大雅之堂。
偏偏就是这种小儿科的行为收到了奇效,Zoe自杀了。
安若红认为,Zoe表面上装得无所谓,其实心里好郁闷,试想,哪个女人碰上这种事能做到若无其事?一时想不开,完全可以理解。
Zoe死后,李总闻讯火速从北京赶来上海,为Zoe举办了追悼会,自始至终,他紧绷着脸,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回到北京后,李总就向董事会递jiāo了辞呈,离开了White齿科,回到了台北。后来,听说他去了新加坡,在那里一家齿科诊所重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Zoe死后,我是第二个离开诊所的人,小蕙是第三个。
每次经过淮海路,我都会不由自主抬头望那间诊疗室,那扇大大的窗户,宽宽的窗台,曾几何时,窗户里灯光明亮,有忙碌,有欢笑,如果我准时下班,而Zoe仍然在加班,过马路后,我总要回头望上一眼,因为站在马路对面,视野更开阔,看得更清楚,总可以看见一个穿浅蓝色医生服的身影坐在治疗椅前,倾着身体为病人治疗……
而如今,抬头望去,诊疗室却是黑暗一片,象一座冰冷的地窖。
安若红泣不成声,无法再往下说了,诺诺的心头随之涌起一丝酸楚。
几天来,听了那么多关于诊所、关于Zoe的故事,她对Zoe的印象,渐渐褪去了神秘的外衣,变得清晰起来,坐在窗台上的Zoe,是一个敬业的牙医,一个善良的都市女xing,她几乎与世无争,只想为病人服务好,为诊所多贡献一些,对得起李总的信赖,对得起自己所钟爱的职业。
现实生活中的Zoe,与画中的那个Zoe,实在判若两人。
四个人就这么闷坐着,气氛有些凝重,在麦当劳里,周围是一群叽哩喳啦的中学生,气氛很不协调。
“你知道那个画家叫什么名字?”阿壶问安若红。
安若红想了半天,摇了摇头:“好象姓曾……对,姓曾,叫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沉默了片刻后,安若红接着说起来。
我和小蕙离开诊所后,接连死了三个人,而且发生在一周内,这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两个字:报应。
吴劳乾是在打高尔夫球时发生的意外,屠伯年是在街头被一台坠落的空调机砸死的,至于姚枝子,听说她是上吊的。
7
这是上海发生的第一起因空调机坠落而引发的伤亡事故,而且被害者是一名医生,所以几家主要媒体都对此报道过。由于时隔并不久,诺诺和阿壶很快就在图书馆的过期报纸里找到了相关报道。
下面的一篇来自上海发行量最大的《新民晚报》:“昨日下午四时,在杨浦区的国权路发生了一幕空调机坠落砸死行人的惨剧,据目击者称,一台夏普牌空调机的室外机组忽然从天而降,不偏不倚砸中一名过路的中年男子头部,该男子仰面摔倒,血流如注,被送往附近的新华医院,经抢救无效死亡。经证实,死者姓屠,在本市一家著名的齿科诊所担任医务主管,是一名经验丰富的牙医。
据警方调查,这台坠落的空调机来自国权路某号七楼的一户人家,这台摆放在客厅里的立式空调,功率为二点五匹,2000年购置的,使用qíng况良好,至今未有过报修记录。
事故发生后,负责安装空调的技术人员进行了检测,发现支撑室外机组的两个铁质三角支架完好无损,无松动的痕迹,如此一来,这样一台重量为52公斤的室外机组是如何坠落的,就显得扑朔迷离了。目前杨浦警方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从九十年代起,上海开始普及空调,起先都是窗式机,九五年后,分体式逐步取代了窗式,大量分体式空调的安装,使楼房的设计显得滞后,那时候的楼房都没有预留空调室外机的位置,通常的安装办法,是在建筑物外墙上装两个三角支架,把室外机放在上面,用螺丝固定,2001年以后,市政府规定新建住宅必须预留空调室外机的位置,就是与外墙融为一体的水泥搁板,而在此之前建造的几十万套住宅,使用的都是三角支架,在户外经受日晒风chuī雨淋,年复一年,随着墙体的腐蚀与剥落,安全问题开始凸现。
这起意外伤亡事故引发了一场官司,原告方是屠伯年的遗孀,她把七楼那户主人,还有负责安装这台空调的一家技术服务部一齐告上了法庭,索要一百七十余万元的巨额赔偿。
在法庭上,被告方的辩护律师出示了两份证据。
第一份是出自权威的鉴定机构——上海市质量技术监督局的鉴定报告,该报告称,空调的安装上没有任何纰漏,外墙上的三角支架至今十分牢固,足以支撑一台52公斤重的室外机,上面还可以站一个人,因为在安装时,工人需要骑在室外机上,弯下身子用扳手去固定螺丝。
辩护律师认为,如果室外机随三角支架一同坠落,那就说明是安装的问题,或者是因为墙体的腐蚀与剥落,但摆在面前的事实是,室外机掉了下去,三角支架完好无损,因此唯一的解释就是室外机受到了某种外力的作用,换句话说,它是被推下去的。
第二份证据来自这户人家聘用的安徽籍保姆。她证实,惨剧发生的时候,除了她家里只有两个人,一位是七十多岁的老人,在卧室睡午觉,另一个是不足三岁的婴儿,在儿童房间玩耍,卧室与儿童房间各有一台空调正在运转,客厅那台立式空调没有开启,通常,在男女主人回家后,一家人吃晚餐的时候,才会使用这台空调。
当时,小保姆在厨房煲jī汤,听见客厅里响起一阵异常的声音,走出厨房一看,就见客厅一角的空调立式柜象被施了魔法一样,从原来的位置移动了,猛地撞向通向阳台的玻璃移门,把玻璃门撞破了,横躺在阳台上,发出空的一声,吓得她目瞪口呆,不敢靠近,等了片刻,隐隐约约听见楼下传来呼叫声,小保姆才壮足胆子,走上阳台一看,连接室外机与室内立式柜的输气管道已经完全断裂,好象是被硬生生扯断的,空调的室外机竟不翼而飞,她从阳台探头朝楼下一看,只见室外机坠落在地面上,摔得四分五裂,已经散了架,一个行人趴在地上,周围一片血污,一群行人正在围观,有的人用手机报警,有的人抬头张望,朝楼上指指点点……
辩护律师提请法庭注意,无论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不足三岁的婴儿,还是十八岁的保姆,都没有力量去推动一台相当于一个人体重的空调室外机,退一步说,就算他们有这个力气,也不可能去实施这种疯狂的举动,要知道,一台立式空调的价格在六、七千元人民币,对一个中等收入水平的家庭来说,也算是一笔不小的财产,况且,稍有常识的人应该知道,一台从天而降的空调室外机,其威力不亚于一枚炸弹,决不是闹着玩的。
辩护律师的观点是,安装没有问题,使用也没有问题,那么,空调室外机究竟是怎么坠落的,需要深入调查,有了结论之后,才能分清究竟是谁的责任,所以,不是赔偿多少的问题,而是由谁来赔的问题。
《新民晚报》连篇累牍地报道了这场官司,时至今日,法院尚未判决,估计是法官也对这场离奇的官司感到头疼吧。
不管官司的结局如何,在区政府的一次安全生产会议上,区长提到了这起意外事故,他要求在全区范围内进行一次安全大检查,检查每一台空调室外机的三角支架,看有无松动的痕迹,以杜绝这类事故的再次发生。
区长是这样布置的,下面的人究竟如何去落实,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因为空调是安装在每家每户的,很多居民不以为然,在他们看来,除非刮台风,而且是威力无比的龙卷飓风,否则一台笨重的空调室外机怎么可能掉下去呢?
这种观点不无道理。
阿壶和诺诺也是这么认为的,事实上,他俩的结论比任何一家鉴定机构更具有权威xing,问题是恐怕没有一个人会接受这种结论——
是Zoe把它推下来的。
8
位于浦东的汤臣高尔夫球俱乐部,是富人们云集的地方,也是向往富人生活方式的人云集的地方,吴劳乾就属于后一种。
那天,跟吴劳乾在一起打球的有廖先生和卢先生,廖先生是卫生局的领导,卢先生是市内一家三级甲等医院的院长,还有章先生,他是海外一家医疗仪器公司的代理商,今天打球就是他埋的单。
为了让其代理的一种新型医疗仪器能够顺利打入庞大的上海市场,章先生展开了一系列的公关,他们先是找到了在这个圈子里号称无孔不入的吴劳乾,由吴劳乾出面,邀请到了廖领导和卢院长这两位头面人物,他们在浦东88层高的金茂大厦君悦大饭店里的一家顶级餐厅用完午餐,驱车来到高尔夫球俱乐部,一边打球,一边闲聊,虽然天气炎热,户外的气温高达摄氏三十五度,仍然谈笑风生,神清气闲。四个人中,廖领导的成绩最好,吴劳乾居次,而章先生与卢院长属于菜鸟级,偶尔为之,所以成绩差qiáng人意,打第五dòng的时候,球滚到了离球dòng仅一尺的距离,卢院长用杆轻轻一推,还是没进dòng,引来一阵笑声。
据背球杆袋的球童(亦称杆弟)回忆,当时打的是第九dòng,轮到章先生开球,正当章先生奋力挥杆的时候,一件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事发生了,吴劳乾忽然往前猛冲,一头闯进了挥杆的范围内,章先生用的是六号杆,球杆的金属头不偏不倚打在吴劳乾的头上,啪的一声,吴劳乾应声倒下,三个人顿时呆若木jī,卢院长上前一看,吴劳乾头颅的右半边出现了一个凹坑,大小正好可以放进一只高尔夫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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