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手忙脚乱地把吴劳乾送到了仁济医院的浦东分院抢救,当时吴劳乾已经陷入深度昏迷,身体偏瘫,大小便失禁,当晚就死了,死因是颅内血肿引发的脑gān功能衰竭。
作为高尔夫俱乐部的常客,吴劳乾应该知道,击球者挥舞球杆的时候,旁人应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这是起码的安全常识,那么,吴劳乾究竟是怎么进入挥杆范围的?是脚底一滑不慎摔进来,还是自己稀里糊涂昏了头,想探头张望什么?当时,卢院长和廖领导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挥杆的章先生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吴劳乾在做什么,倒是一旁的球童提供了一点线索。
据他说,出事前,那位穿米色POLO衫的先生(就是吴劳乾)就有点不对劲,不停的东张西望,神色不安,还问我“有没有听见有人在叫我?”我说“没有啊!”这是第一遍。过了一分钟,他又一副惊诧的样子问我“听见没有?是一个女的声音!”这是第二遍,我被他搞得莫名其妙。
章先生开球的时候,那位先生忽然回头,那姿势好象是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其实他身后除了绵延的糙地,什么也没有,可他面带惊恐,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试图躲避,或者说逃开,忘了前面的章先生正在奋力挥杆,一头闯了进去,才酿成了悲剧。
大概老吴是见鬼了。
事后,竭力安慰章先生的卢院长这样说。
连着几天,章先生qíng绪低落,茶饭不思,除了喝点水,什么也不想吃,他很自责,如果挥杆之前朝身后看一眼,也许吴劳乾就不会被击中。
如果他们不去打高尔夫就好了,改打保龄球,吴劳乾再冒失,也不会冲到球道上去被沉甸甸的保龄球砸中吧?
如果……如果……
事到如今,一万个如果也无济于事,章先生表示,今生今世他再也不会打高尔夫球了。
好在有不幸中的万幸,为了安慰qíng绪低落的章先生,卢院长决定率先订购一台那种新型医疗仪器,廖领导也表示,将为这种仪器进入上海市场大开绿灯,毕竟他们是通过吴劳乾的介绍才认识的,为了促成这件事,吴劳乾花了不少心思,甚至赔上了命,他们的合作成功,也算是对吴劳乾在天之灵的一种告慰吧。
吴劳乾和屠伯年的死,至少从表面上看属于意外事故,相比之下,姚枝子的死就不是意外事故了,因为不管什么样的“意外”都不会把一个人吊在树上。
位于徐汇区西南角的上海植物园,占地八十二公顷,种植有水杉、银杏、香樟、雪松等大批树种,还有大量的观赏植物,象郁金香、玫瑰、牡丹,辟有专门的观赏园。
植物园下午六点钟关闭,闭园后,管理员照例巡视一番,在几棵银杏树组成的一片小树林里,发现有个女人吊在一棵银杏树上,已经断气了,她的脸颊发青,眼睛微微地睁着,嘴巴张成O形,穿着一件风衣,上吊用的绳子就是风衣的腰带,树林里微风chuī拂,由于惯xing,吊在枝杈上的尸体以脖子为轴心,缓慢地转动着。
选择在植物园上吊的,姚枝子决不是第一个,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这里树木参天,游人稀少,格外幽静,除了偶尔有野鸟扑啦啦飞过,几乎没有打搅,因此,选择在这里了却自己的一生,或许别有一番滋味吧。
管理员惊呼一声,赶紧往回跑。
值班经理闻讯赶来,管理员带来了扶梯,大家小心翼翼地把尸体放下来,不是怕把尸体的脖子弄断,而是怕折断了树杈,因为这是一棵有着三百年树龄的古银杏树,被列入上海市古树名木保护目录,树身上挂着身份牌,牌上写有编号,如果这棵树死了,植物园园长的乌纱帽就保不住了。
尸体平放在地,管理员掏了掏风衣的口袋,却没有找到遗书。
半个月前,有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在植物园西边的一棵香樟树上上吊,在他口袋里找到一张证券公司的电脑打印单,三万股银广夏股票,在46元的高位吃进,现在跌到了每股4元不到,够惨的。
有人叹息,如果换了我,我也会上吊的。
值班经理打电话报了警,等着警方前来处理,管理员跟几个人议论起来。
“这么热的天,还穿风衣,就不怕捂出一身汗?”
“你懂什么?这边热,yīn间里可是冷嗖嗖的,多穿几件御寒。”
“这个女人长得不难看,gān吗非要走绝路?一定是被负心郎抛弃了吧。”
“男为财死,女为qíng亡,自古以来都是这样。”
值班经理对死者身上那件风衣感了兴趣,在对着风衣袖口的格子图案研究了一番后,他笑了。
“你们不识货,她这件风衣可是世界名牌BURBERRY,值人民币一万多块呢!”
“哇!”每个人的嘴里都飞出这个字,对这些月薪两千不到的工薪阶层来说,不认识BURBERRY也是qíng有可原。
“怪不得要穿着风衣上路,还用腰带上吊,看起来她临死都舍不得这件名牌啊。”
值班经理非常细致地把腰带重新穿回到风衣上,扎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尽管他知道,到了验尸台上,法医会把这件风衣脱掉的。不管怎么说,这位女士是买了参观券的游客,做得周到点,对得起游客。
后来听说,BURBERRY这个系列的风衣涨价了三百元。
9
朱川车祸,Zoe坠楼,对诊所的震动已经可想而知了,现在一下子又冒出来这么多的事qíng,简直应接不暇。虽说屠伯年已经是“28齿科”的人了,但是,吴劳乾和姚枝子的去世,总裁李永年的辞职,安若红和叶小蕙又相继离开诊所,这一连串的打击,使得诊所里人心惶惶,上班都没了心思,营业额一落千丈。
北京方面,董事会迅速作出反应,派深圳诊所的总经理坐镇上海,从北京和深圳抽调医生和护士,驰援上海,目的只有一个,淮海路的诊所千万不能停业,无论如何要顶住。同时在网络上、报纸上发布招聘信息,尴尬的局面出现了,在上海几乎招不到人。
齿科这个圈子并不大,余琳音和屠伯年都是从九院出来的,White齿科无论硬件还是业绩在同行业里都是骄人的,人人都在看着它,出了这么多的事,很快传遍了整个圈子。于是,各种稀奇古怪的谣言不胫而走,其中一个比较有市场,说White齿科之所以凶事连连,只怪选址的风水不好,解放前,旧上海的淮海路叫霞飞路,属于法租界,现在的艾美广场曾是法国人的一座公墓,淮海路的人流如cháo,诊所的生意兴隆,触怒了地下的鬼魂。
有头脑的人只要稍微想一下,就会觉得这种说法漏dòng百出,旧上海的霞飞路是一条繁华的商业街,商业街上怎么会有一座公墓呢?
White深圳方面的总经理有一位老同学,是南京一家医院的口腔科主任,姓马,谈妥了条件后,马主任星期一向医院方递jiāo了辞呈,星期二就来到上海,出任上海方面的总经理,而且不是单枪匹马,随行带来了口腔内科、外科医生各一名,诊所的局面很快稳定下来,招聘也有了成果,毕竟White齿科是一块响亮的招牌。一个月内,新的总经理、行政主管、医务主管、财务主管悉数到位,毛丽芳重新出任护士长,在她的鼓动下,又有两名有经验的护士离开了原来的医院加入了White,同时从护士学校招进来三名小护士。俗话说,人心齐,泰山移。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下,诊所很快恢复了元气,营业额节节攀升,新人带来了新气象,马总暗中下了一道命令,不许在诊所里公开谈论过去的事qíng,若被我听见,就炒他鱿鱼。
这一招果然见效,工作之余,大家谈笑风生,绝口不提过去的事qíng,只有在私下的场合,诊所的“元老”们才会把那些诡异之事讲给那些后来者听,言者绘声绘色,听者将信将疑,也只是当作趣闻轶事听听而已。
一天,马总请来一位“装潢公司”的朋友,在诊所里转了一圈,其实他是陈总请来的风水先生,马总不想太张扬。风水先生进行了一番实地勘查,在Zoe的诊疗室,风水先生关起门来,在里面呆了约有二十分钟。
在风水先生的授意下,马总对诊所的布局进行了一番不大的调整,把原来的画统统摘下,在一些不为人注意的角落里,摆一些镇邪的法器,在马总的办公室里挂了一幅钟馗像,在候诊区摆了一尊关公持刀的红木雕塑,诸如此类。
对Zoe的诊疗室,风水先生的意思是至少封闭一年时间,里面的东西都不要去动,白天开窗,晚上开灯,到了明年死者的忌日,怨气散尽,才可以重新使用。
因为窗户是全封闭式的,无法开启,就采用白天不锁门的方法,所以,当诺诺与阿壶第一次踏进诊所的时候,这扇门才会被他们推开。
调查工作进展得一路顺利,单枪匹马的陈馆长也有了收获,在美术家协会,他查到姓曾的画家确有其人,叫曾门,根据会员档案上的联系电话,陈馆长打了过去,接电话的是一段录音:“你好,我是曾门。我没在家,去丽江写生了,我没有手机,它是现代文明的垃圾。如果你有急事,可以对着话筒说,也可以写封信从我画室的门fèng里塞进来,如果我能活着从丽江回来,就会跟你联络,谢啦。”
曾门的画室,位于huáng浦区一片老式弄堂住宅里,是二楼的一间厢房,房门紧锁,门下跟地板有一段fèng隙,别说塞一封信,老鼠都能钻进去,陈馆长在房门上贴了一张纸,“曾先生:我是陈子期,S美术馆的前任馆长,我有要事,等你从丽江返沪,烦请拨我的手机133*******”
对小蕙、安若红、肖妤、毛丽芳、张铁静这些人的访问,阿壶都用录音笔把她们的谈话录了下来,回家后,和诺诺、杜咬凤、陈馆长坐在一起,分析探讨。
“你们说,Zoe会为了这么一桩小事自杀吗?”
一桩小事,这就是诺诺对此的评价,她的理由听起来很充分——
想当初,三十年代上海滩,阮玲玉的自杀轰动一时,使她吞下整整一瓶安眠药的原因,无非是几份小报的流言蜚语,如果今天的女艺人都象阮玲玉这么脆弱,王菲、张柏芝、郑秀文、张曼玉、于婕、那英、刘晓庆这些女艺人早就死得差不多了。
如今是什么时代?谁还怕绯闻?反过来,一点没有绯闻缠身,倒是一件很不舒服的事qíng,说明这个女人对公众缺乏吸引力,非老即丑。
Zoe这样的都市女xing,她是一名牙医,是高级白领,见多识广,她遭遇的事qíng充其量只是几句谣传,事后,她谈笑风生、若无其事,甚至开玩笑说“要是自己拥有这样诱人的身材就好了”,这些反应足以证明她的心态十分轻松,根本没在乎。安若红认为Zoe只是在qiáng作欢笑,把苦闷埋在心底,乃是错误的判断。在收到色qíng图片的几天后,Zoe才显得qíng绪不佳,突然坠楼身亡,由此可见她遇到了另一件不开心的事,那才是真正的致死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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