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手纸_[日]东野圭吾【完结】(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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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被人家发现,一下子就把人给杀了,经常听到的话。”

  “老太太在里屋睡着呢。哥哥身体有毛病没能马上跑掉,想阻止老太太报警。”直贵说了这些以后又摇了摇头,觉得跟这些家伙说啥也没用的。

  “蠢啊!”仓田小声嘀咕着。

  “什么?”

  “说他蠢啊。如果要偷东西,潜入人家后首先应该确认家里有没有人。老太太在睡觉的话,那先杀掉不就妥了,那样可以慢慢地找值钱的东西,然后从容地逃走。”

  “我说过,我哥根本没想杀人。”

  “可最后不是杀了吗?要是没有杀人的打算,赶快跑掉不久完了,即便被抓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要是打算杀,一开始就沉住气去gān。他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呀?”

  仓田最后的话,让直贵全身一下子热了起来。

  “你说谁呢?”

  “说你哥呀,这儿是不是有问题呀?”

  看到仓田用手指着自己的头,直贵扑了上去。

  (3)

  第二天,直贵没去上班。公司里来了电话,让他到町田的事务所去一趟。事务所是在一幢又小又旧的三层楼房的二层。说是事务所,实际上只有社长福本和一个戴着深度近视眼镜的中年女xing事务员。

  被叫来的原因是清楚的,肯定是知道了在宿舍里和仓田打架的事。亚光是打了起来还好,还把玻璃门打碎了。住在楼下的人通知了管理员,闹得很多人都知道。

  福本没有打听打架的原因,看到直贵首先说的是,下次再有这样的事马上解雇!

  “我已经去汽车公司的弗里课道歉了,安装玻璃的费用从你工资中扣除,有意见吗?”

  “对不起!给您添了麻烦!”直贵低下头来。

  “你还真了不起!没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脸?”

  “对不起!”

  左边半边脸肿着,早上照镜子之前就感觉到了。嘴里也有破的地方,说话都不想说。

  福本靠到椅子上,抬头看着直贵。

  “武岛啊,今后你打算怎么办呢?”

  不知道他想说什么,直贵沉默着看了看社长。

  “总在我们这样的地方gān不是个事吧,虽然从我的角度说这话有些怪,这不是好小伙子做的工作。”

  “可是,别的地方又不雇我啊!”

  “不是跟你说这些。是说再继续现在这样的生活,对你没有一点益处。我们这儿是那些没有任何地方可去,根本没有未来的人汇集的场所。跟你一起收集废铁的立野,原来是在各地巡回演出的民歌手,据说还出过唱片,可最终不走运,成了那个鬼样子。年轻的时候要是及时放弃,有多少条生路可以选择啊!那是光拣自己喜欢的事gān的结果。你将来不能这样,总是在我们这样的地方猫着能有什么出息,是吧?”

  没想到福本说出这些话来,直贵感到意外。从一开始被介绍到这儿来以后,就没有跟他正经说过话。

  怎么办?被问到这个,直贵也无法回答。现在光是为了活下去已经筋疲力尽了。

  福本看到他没有回答,算啦!像是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

  “慢慢考虑一下吧!今天不去上班也可以,不过,在宿舍里可要当心一点了,明白了?”

  “我知道了。”

  “对不起!”直贵再一次低头道歉,出了事务所。

  回宿舍的路上,直贵反思着福本见过的话。高中毕业以后,一直藏在脑子角落里的想法被福本说了出来。他自己也没觉得这样下去挺好。看到和自己同龄的年轻人在工厂里工作的qíng形,自己心里也着急。可又不知道如何从目前的状态中解脱出来。

  回到宿舍看到门口放着仓田的鞋。是他每天穿着去公司的鞋。好像今天他也休息了,或是被人家要求在家休息。

  不想再见到他,直贵进了自己的房间。还想着去厕所的时候要小心着点。

  刚想到这,听到仓田房门打开的声音,接着,有人敲自己的房门。“喂!是我。”

  直贵身体有些发硬,把门打开了二十公分左右。眼睛上方贴着创伤膏的仓田站在那里。

  “gān嘛?”

  仓田看着旁边,吐了口气:

  “别那么愁眉苦脸的行吗,又没打算找你算账。”

  “那有什么事儿呀?”

  “你数学怎么样?”

  “数学?怎么啦?”

  “成绩啊,算好的呢,还是也很差劲儿呀?”

  “没啥……”直贵摇了摇头。突然说出意料之外的话题,不知说什么好。“不能算差劲儿吧,原来准备去上理科大学的。”

  “是吗?”仓田的舌头在嘴里转动着,看脸形就知道了。像是在考虑着什么。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啊!是啊!”仓田用手指搔着长满胡须的下巴:“有时间吗?”

  “时间,倒是有。”

  “那,来我这儿一下好吗。想麻烦你点事。”

  “什么事?”

  “来吧,来了就知道了。”

  直贵稍微考虑了一下,跟仓田还得住在一起,也想早点消除彼此的隔阂。大概仓田也是同样的想法才来敲门的,不像是有什么别的企图。

  “好吧。”他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仓田房间的玻璃门还是破的,用纸箱板遮挡着,想说句道歉的话可又没说出来。

  比起那个,直贵的目光马上就落到桌上放着的东西上,几本像是高中生用的教科书,还有打开着的笔记本。文具也散落在周围。

  直贵看了看仓田,他像是不好意思似的皱紧眉头。

  “都这么大岁数了,不愿再做这样的事了,可……”

  他坐到桌前,直贵也坐到他对面。

  “是不是在上定时制的高中呢?”

  直贵一问,仓田摇晃着身体笑了:“没有那闲工夫了,现在再去读高中,还得要三年功夫,出来还不三十多了。”

  “那……”

  “大检,你知道吧?”

  “噢。”直贵点了下头。当然知道。“大学入学资格检测”,即便没有读过高中,接受这个检测后也可以参加大学入学考试。

  仓田用手指着其中一道题目。

  “被这道题难住了,看了说明,还是弄不明白。”

  直贵看了一下,是道三角函数的题。觉得自己学这些题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一样,不过马上就知道了解题的方法。

  “怎么样?”

  “嗯,我大概会做。”

  他要过来自动铅笔,在仓田的笔记本上写了起来。数学本恩来就比较擅长,这样做题也让他产生了怀念的心qíng。学过的东西还没有忘记令人高兴。

  “真不得了,对的!”仓田看过题集后面附的答案后,叫了起来。

  “那还好!”直贵也放心了,“高中,你就没上吗?”

  “上了高中,可是打了班主任老师,被开除了。”

  “那怎么像在想起来进大学呢?”

  “不好嘛,别扯那些了,不如再告诉一下我这个地方怎么做。”

  直贵挪到仓田旁边,给她说明题的解法。并不是十分难的题,可仓田像是新发现了什么似的,接连说:“你真了不起!”

  就这样,做了几道题以后,仓田说休息一下,点燃了香烟。直贵翻看着旁边的周刊杂志。

  “今天真是好天啊!”仓田一边吐出烟一边眺望着窗外。“平常日子的白天像这样闲着,好几年没有过了。以前有点时间都去打工了。别人gān活的时候能休息感觉真不错。不过,像这次的事可再也不敢gān了。”

  直贵听到他的话,冲他笑了笑。

  仓田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然后说:“我有孩子。”

  “什么?”

  “我有孩子。当然也有老婆。光是靠打短工或临工可养活不了她们啊!”

  “为这个要上大学?”

  “就我这岁数,等从大学出来也找不到什么好的工作,可怎么也比现在qiáng吧。”

  “那倒是。”

  “我整个儿绕了个弯路。那时候没打老师的话,早就高中毕业了。那时已经是高三了。让你笑话了。不,就是退学以后马上再混进别的高中的话,也不像今天这样了。可我是个傻瓜,跟一帮无聊的家伙混在一起,还加入了bào走族那样的团伙,最终还是gān了坏事。”

  直贵眨了眨眼,像是在问:什么?

  “跟人家打架的时候扎了对方。结果被抓了起来,就关在千叶监狱里。”仓田说着,笑了一下。

  “昨天说的话……那是你的事儿?”

  “我也写过信。给当时jiāo往的女人,整天惦记着我不在的时候怎么样了,真没办法。”

  跟刚志来信中说的一样,直贵想着。

  “那人是现在的夫人?”

  他一问,仓田把手一挥。

  “老婆是我从监狱里出来以后才认识的。她也是从少管所出来的。我们倒是挺般配的一对。可是有了孩子以后,夫妇俩不能总是混呀,孩子怪可怜的。”

  直贵把目光落到杂志上,可并没有在看。

  “你啊,不想进大学吗?”仓田问道。

  “想去!要不是哥哥成了那样,也许就进去了。”

  直贵说了自己没有父母,过去生活全靠哥哥一人撑着的事。仓田抽起第二支烟,沉默地听着。

  “你也真够倒霉的!”仓田说,“不管怎样,我呢,是自作自受。你没什么不对的呀!可我还是不能理解。”

  “什么?”

  “丢掉梦想呗。比起一般人来,可能是条难走的路,可并不是没有路了,我想。”

  “是吗?”直贵嘟囔着。心里却反驳着:你说得倒简单。

  “就说我吧,没准什么时候也会打退堂鼓。”仓田从放在房间角落的提包中取出钱包,又从里面抽出一张照片:“看!孩子两岁了,可爱吧?觉得筋疲力尽的时候,就看看这张照片。”

  照片上身穿日式短褂的年轻女人,抱着个年幼的孩子。

  “您太太?”

  “是啊,在酒馆里打工呢,光靠我一人gān活不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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