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说不定他们还是偷偷做了体外受jīng,只是舅舅您不知道而已,后来生下来的孩子就是我……”
舅舅什么也没说,似乎是默认了。
“就算真是这样又有什么关系?”过了一会儿,舅舅说道:“你和一般的孩子又没什么分别,你一样是爸爸和妈妈的孩子呀。”
换我沉默了。爸爸和妈妈的孩子?但爸爸是谁?妈妈又是谁?
“喂喂?鞠子?你在听吗?”舅舅叫我。
“在……,我在。”我勉qiáng挤出声音。
“我也有话想问你,你在东京做什么?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对不起,”我说:“请您什么都别问。”我径自挂上了电话。
我不知道舅舅之后采取了什么行动,或许联络了父亲吧,但我不在乎,反正事到如今我已经不可能与父亲维持过去的关系了。
我在浴室洗把脸回到客厅,一点食yù也没有,我愣愣地看着冷掉的火腿蛋。
母亲当初接受了体外受jīng,这点已无庸质疑。正因如此,她才会那么介意女儿长得不像自己,虽然我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但她无法像一般的母亲确信肚里的孩子是她的亲骨ròu。
母亲的疑虑恐怕成真了,当初在她的子宫里着chuáng的是一颗和她毫无瓜葛的受jīng卵,但是为什么会演变成这种结果?
“或许是你母亲的卵子有某种缺陷,但你父亲无论如何都想要小孩,所以使用了别人的受jīng卵吧。”
这是下条小姐的推论,但就算是这样我也很难原谅父亲的行为,难道他以为我和母亲能一辈子过得安稳平静毫不起疑?
不过还是有疑点,如果母亲真的是代理孕母,为什么只接受了双胞胎的其中之一?关于这一点下条小姐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就在我终于把那盘火腿蛋放进微波炉打算吃点东西的时候,电话响了,是昨天见过面的望月丰先生打来的,他说他现在在自己家里。
“和双叶小姐取得联络了吗?”我问。
“一直联络不上,她好像退房了。”
“这么说她快回来了?”
“这我也不确定,不过她要回来之前应该会打电话给我。还有,我遇到了一件怪事。”丰先生压低了声音,“昨晚我在双叶家待到七点左右,有个奇怪的刑警找上门来。”
“奇怪的刑警?”
“那个男人一脸凶相,问我双叶现在在哪里,说有急事要联络她,我只好告诉他双叶在旭川下榻的饭店,但那个男人根本没记下来,反而问了奇怪的问题,他问我除了这间饭店还不知道双叶会去哪里。”
“会去哪里……”
“很怪吧?双叶住进那件饭店的事除了我应该没人知道,但听那个刑警的口气好像早就知道了,只是在那里找不到双叶才跑来问我。”
“的确很奇怪。”
“我说我也不知道双叶在哪里,他就说,如果双叶和我联络一定要通知他,丢了这句话就走了,但我总觉得怪怪的,而且我突然想到一点,”他把声音压得更低了,“那家伙根本不是真正的刑警,因为他没拿出警察手册,我猜他是为了探听双叶的下落才自称是刑警。”
“如果不是刑警会是什么人呢?”
“我也不知道,总之这个人对双叶一定有威胁。”
“为什么他要探听双叶小姐的去处?难道双叶小姐在旭川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很担心。”从他的口气听得出他的忧心,“总之目前qíng况就是这样,我先和你说一声,有后续消息我再打电话给你。”
“谢谢。”等他先挂断,我也放下了电话。
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看来双叶小姐也和我一样正在追查自己的身世,但她的处境似乎相当危险,摆在眼前的事实就是她的母亲死得不明不白。
我内心涌上qiáng烈的不安,双叶小姐现在所面临的危险或许也将降临我身上。
下午三点多,下条小姐回来了,我把丰先生那通电话的内容告诉她,她听了之后脸色也沉了下来。
“小林双叶小姐可能躲起来了吧。”下条小姐皱着眉。
“为了躲谁?”
“我不知道,但总觉得这件事背后牵制了很大的势力。”
“她为什么不报警?”
“大概报警也没用吧,毕竟还没出事,而且肇事逃逸那件案子也已经结束了。”下条小姐叹了口气,“话说回来,真是不可思议,就在你开始调查身世之谜的现在,双叶小姐也展开了行动,看来你们果然是心有灵犀呢。”
她只是说笑,但这句话却在我心头刺了一下,我不禁垂下头。
“啊,对不起,我太口无遮拦了。”她立刻道歉。
“不,别这么说……”
“不过关于双胞胎这件事,我觉得你不必想得太复杂,当做多一个亲人就好了,我这么说可不是为了替刚才那句话打圆场。”
但我依然沉默不语,我的脑子能够认同,身体却不由得产生抗拒。
“好吧,先不提这件事。”下条小姐仿佛想一扫尴尬气氛,只见她把一本笔记本放到桌上,“山步会小册子上那些成员,我已经对照毕业生名册查了一遍,当然,查到的只是当年的地址。”
我不禁瞪大了眼,“你怎么不带我去?我不能一直拖累你。”
“没关系,又不是多麻烦的事,查得我肩膀有点酸就是了。”下条小姐一边以右手敲着左肩一边翻开笔记本,“老实说收获不多,查得出明确地址的只有两个人,而且其中之一还是清水夫人提过那位已经过世的高城康之;而另一位,就是他。”
笔记本上写着“畑村启一”,我记得清水夫人拿给我看的相簿里也出现过“畑村”这个姓氏,我把这件事告诉下条小姐,她点了点头说:
“那我们明天就去找他吧,小金井市绿町……,嗯,搭电车去应该没问题。”
下条小姐似乎比之前还要兴致勃勃,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对我的事这么热心。
“这个人还记得阿部晶子吗?都过了十几年,说不定已经忘了……”
“走一步算一步喽,不见个面怎么知道呢。”
“也对。”我悄声说道,接着我说出一直挂心的事:“下条小姐……,如果那个阿部晶子真的是我的母亲,你认为背后原因是什么?”
她没作声,只是偏起头看着我,似乎不明白我的意思。
“……你认为我父亲为什么要使用她的受jīng卵?”
“喔……”下条小姐脸色一沉别过脸,“这种事……谁晓得呢。”
“我想,我父亲当时一定还爱着阿部晶子,所以才希望拥有她的小孩。”
下条小姐什么也没说,尴尬的沉默笼罩我们俩。
双叶之章 七
旅馆房间的电话响着可笑的铃声,我趴在chuáng上和平日一样边看电视边啃柠檬,电视正在播傍晚时段的儿童卡通。
我伸长手臂抓起了话筒,“喂?”
“是我。”话筒传来胁坂讲介的声音,“虽然有点早,要不要出来吃晚饭?我终于弄到qíng报了。”
“OK,知道了。”我爬下chuáng穿上牛仔裤。今天叫了客房服务,我吃完早午餐之后便一直赖在chuáng上,得到充分休息的身体反而有种倦怠感。
我们住在离札幌车站徒步约十分钟的一间商务旅馆内,建筑物老旧灰暗,服务生是个懒懒散散的中年男人,简直就是一栋印证了不景气年代的旅馆。我要求胁坂讲介找一间比较像样的旅馆,当场被否决了,他是这么说的:
“接下来不晓得还得住几晚,不省着点怎么行,何况现在是暑假期间,给观光客住的旅馆全客满了。”
我换好衣服走出房间,敲了敲斜对面的房门,胁坂讲介应了一声走出来,我看他手上拿着传真,他说是公司传来的。
饭店旁边有一间螃蟹料理餐厅,我昨晚就很想去吃看看,但胁坂讲介狠心地拒绝了。
“虽然我们现在是在北海道,也没必要去吃那种冷冻螃蟹吧?还是找一间适合坐下来讨论事qíng的餐厅吧。”
结果我们来到一间咖喱餐厅,餐厅的名字很逊,叫做“钟塔”,里头座位多得吓人,大概六成有人坐,不至于太嘈杂,的确很适合讨论事qíng。
“关于那个伊原骏策,”他豪迈地吃着大盘的jīròu咖喱饭一边说道:“我请报社跑社会线的友人帮我调查他最近的动向,结果查到一个很有趣的qíng报。据说这一、两个月政治线的记者之间流传着一个消息——伊原生病了。”
“生病?……”
“于是我回想一下,的确他最近似乎健康状况不佳,已经很少参与公开活动了。”
“毕竟是老头子嘛。”我吃着我的虾子咖喱饭,“不只是伊原骏策,我看所有政治家都很不健康吧,七、八十岁还体力充沛的政治家反而奇怪。”
“政治家生些小病确实是家常便饭,但听说他这次病得很严重,不是躺个几天就会好的。”
我握着汤匙的手就这么停在空中,望着胁坂讲介说:“癌症?”
“可能吧。”他三两下把咖喱饭吃完,喝了口水,四下张望一圈之后压低声音说:“如果这次是危及xing命的重病,事qíng就非同小可了,权力结构会整个改变,伊原派的那些人一旦失去领袖会登时化为一盘散沙的。”
“这对日本来说是好事吧?政治cao纵在单一个人手里本来就不正常。”
“伊原派瓦解只是让反伊原派抬头,对人民来说根本没差,不过的确是个转机吧。”
“所以如果伊原骏策真的生重病,这次事件的幕后黑手就不是他了?”我搞不懂了。
“关于这一点,还有另一个qíng报很耐人寻味。伊原家代代都有个姓大道的总管,康庄大道的大道,现在应该是第三代了吧,正式职称大概是首席秘书什么的,不管是募款或网罗人才,向来都是这个角色出面处理,可是最近这个大道却从伊原宅邸消失了,过去他从不曾离开主子身边,可见他的消失并不单纯。”
“这么说这次的主谋就是那个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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