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衬衫的小姐先去吧台一趟,然后才来哲朗他们的座位。她是一名个头娇小,脸小眼大,让人印象深刻的小姐。她说:“打扰了。”然后坐在哲朗身旁。
“你叫什么名字?”早田问道。
“香里。”
听见小姐的回答,哲朗不禁盯着她看。小姐和他四目相jiāo,微微一笑。
“可以给我名片吗?”他试着说道。
她的名片上印着佐伯香里。理所当然地,上面没有任何电话号码等个人资讯。
哲朗思考早田找来这位小姐的理由,应该不是巧合,他知道户仓明雄喜欢她。
香里看起来约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说不定快接近三十了。她的五官算是艳丽,却不给人俗丽的印象,有一种不可思议的魅力,似乎能和任何男人相处融洽。早田不断对她讲话,虽然顺着客人的话搭腔才不会惹上麻烦,但她也会主动发表意见,好让对话不致中断。她的声音悦耳动听。
“我第二次来,你们这家店感觉真不错。哪一类客人比较多?”早田用非常轻浮的语调问道。
香里稍微偏着头。她的白皙耳朵上带着金色耳环,耳环前端闪闪发光的应该是真正的钻石吧。
“各式各样的客人都有,没有特别觉得哪一类比较多耶。”
她以最不得罪人的方式回答。在这种店里,应该不准提到其他客人吧。
早田掏出香烟。香里快速地拿出打火机替他点火,当香烟头接近火焰时,他问道:“你知道一家叫做门松铁工厂的公司吗?”
香里手上打火机的火倏然熄了,她慌张地重新点上。
“门松……,不知道耶。”
“不知道?这样啊。没什么啦,老实说,是那家公司的社长介绍我这家店的。因为我们报社有出钢铁相关的专业杂志,所以和那家公司的社长很熟。我问他知不知道银座哪里有不错的店,他就说‘猫眼’很赞。”
“这样啊。那他以前来过我们店里喽?我想大概是其他小姐接待的吧。”
哲朗仔细观察香里说话的表qíng。当早田提到门松铁工厂这家公司的名称时,感觉得出来她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惊慌失措的神色。无论如何,她不可能没有想起户仓明雄。
“西胁也别闷不吭声,说句话呀!”早田试探哲朗的反应。他肯定试图看穿哲朗面对户仓明雄沉迷的女人,会采取什么样的态度。
如果他不在身旁的话,哲朗有一箩筐的问题想要问她。对于命案知道多少?刑警有找上你吗?如果有找上你的话,你说了什么,什么没说?警方如何看待行踪不明的酒保?但是现在却一个问题都不能问。
哲朗夸赞店内的装潢和音乐的品位,香里老实地道谢。在这之后,他光挑体育和流行的话题。他很清楚早田一面东张西望,一面竖起耳朵在听他们的对话。
喝了一个小时左右,哲朗他们从座位上起身。店里小姐将他们寄放的大衣拿了出来,早田在大门旁穿上大衣。这时,他的右手撞到了一名在吧台喝酒的男客的背。
“啊,抱歉。”早田立刻道歉。
男人只是稍微往后一看,旋即转了回去。哲朗瞄到了他的脸,他的下巴宽阔,嘴巴和鼻子都很大,只有眼睛小小的,但是眼神锐利。
哲朗和早田在小姐们的目送之下,从大楼前迈开脚步。时间是十点四十分。
“怎么样?要再喝一摊吗?”早田问哲朗。
“不了,就此打住吧。”
“这样啊。”早田一脸果然不出我所料的表qíng。
哲朗在想,有没有办法看出这个男人的内心在想什么呢?但是如果自己主动出招,一个弄不好,很可能会自掘坟墓。
早田突然从一旁伸出手站住。哲朗被挡住去路,也停下了脚步。
“gān嘛?”
早田不发一语,用拇指指着后方。
几公尺后面有一个男人,他将双手cha在米色大衣的口袋里,盯着哲朗他们。男人是刚才坐在“猫眼”吧台的客人。
早田边搔鼻翼,边朝男人走去。
“跟踪我们不会有任何帮助的。”
男人露出失望的表qíng,jiāo替看着早田和哲朗的脸。
“这要由我决定。总之,让我问你们几个问题吧。”
“和他无关,”早田用下颚指着哲朗。“他是自由记者。我们只是好久不见,一起喝一杯而已。”
“那不重要,我说我有事qíng想要问你们。”
“这样啊。”早田耸了耸肩,将头转向哲朗。“抱歉啦,可以陪我一下吗?”
“我是无所谓。”哲朗嘴巴上这么回答,但心里却觉得莫名其妙。
男人走进一旁的一家咖啡店,哲朗他们也随后跟上。
5
男人是警视厅的刑警,姓望月。他和早田似乎是旧识,即使如此,两人在“猫眼”里却佯装互不相识。哲朗将之解释成两人之间的默契。
听到哲朗的身份后,望月虽然露出讶异的表qíng,但似乎没有起疑的样子。
“好,”望月喝了一口服务生端来的咖啡之后,看着哲朗他们。“我要问几个问题。你们去那家店有什么事?”
早田抿着嘴笑道:“去酒店不需要特别的理由吧?我们是去喝酒的。”
早田话说到一半,望月就不耐烦地摇头,说:“我们彼此都很忙,别再耍心机了。告诉我你知道的事qíng就好,别想太多。”
“望月先生又为什么会在那家店里呢?”
“是我在问你!”
“你只问不答吗?我们应该没理由被盘问吧?”
刑警叹了一口气,再度将锐利的目光正对早田。
“你指名那个女人去坐台,对吧?目的何在?”
“哪个女人?请说出她的名字。”早田问话的口吻虽然淡然,却相当认真。
沉默片刻,望月露出试探的眼神,答道:“一个叫香里的女人。”
“她是个怎么样的女人呢?”
碰!望月拍了桌子一下。好大一只手掌,哲朗吓了一跳,但身旁的早田却丝毫不为所动。他从容地衔起香烟,慢慢地点上火。
“我试着找过门松铁工厂的老主顾,问他经常接受款待的店在哪里?户仓先生喜欢的女公关是谁?然后查出了银座一家叫‘猫眼’的店和店名叫香里的女公关。”
“能不能告诉我那个老主顾的公司名称和透露qíng报的人是谁?”
“真拿你没办法。”早田从怀里拿出名片夹,从中抽出一张放在桌上。上面印着一个著名重机械厂商的设备设计课长的名字。
“我收下了。”望月一副理所当然的表qíng,将名片收入口袋。“可是我不懂,为什么你要追查这么一樁不起眼的命案?这件命案为何引起你的好奇心?我听说有一个笨刑警禁不起你的死缠烂打,给你看了那些户籍誊本。”
“我又没有写成报导,有什么关系。”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在问你为什么四处打听消息。”
“为什么呢?大概是出自好奇吧。我现在是自由记者,正急着建立一些丰功伟业。”
望月狐疑地看着早田。从他的表qíng看来,他并没有全盘接受早田的说词。
“你从哪里知道户仓将大把钞票花在银座的女公关身上?”
“并没有从哪里。我只是在门松铁工厂打听到户仓负责应酬,心想说不定由和他应酬的人士入手,调查他的人际关系比较好。”
“可是户仓来银座是好几个月前了,你认为‘猫眼’和这次的命案有关系吗?”
“我不知道,但是大概有关系吧。”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
被望月这么一问,早田用鼻子冷笑两声。
“因为,‘猫眼’里出现了警视厅的刑警啊,我确信我应该没有猜错。”
听他这么一说,刑警霎时面露不悦。
“没人保证我们不会猜错,这种事qíng你应该非常清楚。”
“是啊,我是非常清楚。不过,至少警方和自己的调查路线jiāo会了是事实。”早田用指尖夹住香烟,身体微向前倾。“现在轮到望月先生告诉我们了。你为什么会在那家店里?你根据什么线索盯上香里?”
望月jiāo替看着两人,装模作样地轻抚脸颊,一脸衡量在此提供消息的利弊的表qíng。
“行动电话。”
“行动电话?”
“户仓身上带着行动电话,电话里留着通讯记录。”
哲朗差点“啊”的叫出来。行动电话的通讯记录——还有这种东西啊!
“他在遇害之前,曾打电话给‘猫眼’的香里吗?”早田问到。
“嗯,没错。他不光是在遇害之前,一天往往会打好几次电话给她。每次的通话时间都不长,多的时候甚至会打二十次以上。”
“简直就是,”早田稍微顿了一下之后说道:“简直就是跟踪狂。”
不是简直就是,而是不折不扣的跟踪狂——哲朗在心里低喃。
“香里有男朋友吗?”早田问道。
“不晓得。”望月喝了一口咖啡。
“如果你不能回答也没有关系。我会自行调查,这并不困难。我会试着去问香里本人,或者找她的女公关同事。问‘猫眼’的妈妈桑或店里的熟客也是不错的选择。”
望月的脸部开始扭曲变形。一旦报社记者四处打探消息,就会妨碍到警方办案。早田似乎也明白这一点。
“我们派人在香里的公寓盯梢。”望月低沉地说。
“也就是说,有男人进出她家是吗?”
“至少以前好像有,隔壁的邻居看过几次男人的背影。”
“没有看到脸吗?”
“邻居记不太清楚,说是一个身材矮小,留着短发的男人。”
听到刑警这么一说,哲朗感到胸口一紧。身材矮小、留着短发,这指的不就是美月吗?
“望月先生认为那个男人很可疑,是吗?”早田试探望月的反应。
望月从鼻子“呼”的吐气,同时耸了耸宽阔的肩。
“我还没见过那个男人,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对我们警方而言,他简直就像个幽灵,幽灵哪有什么可不可疑的。总之,你能不能别在‘猫眼’和香里周围晃来晃去?如果你们打糙惊蛇的话,原来会出现的老鼠也不会出现了。”刑警一把抓起桌上的账单,看了金额之后将手伸进裤袋,在桌上放了六百元硬币,但是在起身之前,看着哲朗问道:“既然你是早田的朋友,你之前也玩过那个吗?”他做了一个投球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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