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开始做神父的时候,在白俄罗斯的一家孤儿院做些传教的工作,我就是在那里遇到尼古拉斯的。”
哈瓦斯了解到,眼见着尼古拉斯长不大,他的父母没有想办法为他找个合适的家,也没有把他送到孤儿院去,而是把他卖给了黑海附近的一家jì院。尼古拉斯有着不堪回首的过去,又非常爱狗,正是因为这两点,哈瓦斯才无法对尼古拉斯狠下心来。知道了他的这段历史之后,就容易理解他为什么会和一家专门收养“切尔诺贝利之子”的孤儿院有关了。
“在金钱和时间上,他对孤儿院以及那里的孩子都很大方。”皮奥说,“那里的许多人也很喜欢他。”
“后来呢?”
“尼古拉斯说过,要超越过去,只有不断奔跑才行。”
“但是,他的过去在白俄罗斯、在孤儿院赶上了他。”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神父说,“有一天,他突然不见了。”
“他怎么最后到了这里呢?”
“我和他一直有联系。我和他说过,如果哪一天他跑累了,可以来这里。”
“他具体是哪一天到的呢?”
不知是神父没有听见他的问题,还是故意不回答,他一言不发地将车驶离了大路,上了一条小路,路两旁巨石耸立。行驶了前行了。
神父将汽车大灯两长三短闪了五次,从一块大石头后面出来了一个人。这个人和哈瓦斯先前在标致车上看到的那两个巴斯克人面孔相似,身高接近,也拿着一把霰弹枪。他朝陆地巡洋舰里看了看,看到认的皮奥之后,这才走过去解开栅栏上的链条锁,打开栅栏,让他们通过。
他们的车开进去的时候,哈瓦斯看到那块大石头后面居然还隐藏着一间警卫室,警卫室的门开着,里面有三个人围坐在燃气炉旁取暖,他们的武器不是霰弹枪,而是配备了夜视镜的高端战术步枪。
“我们到哪儿了?”哈瓦斯问。
“一个安全的地方。”
14
他们让哈瓦斯在马厩上面的一个小套房里休息四个小时。农场大门口的警卫装备jīng良,警戒措施严密,从这些qíng况来看,他们目前所在的地方应该是“埃塔”的某个戒备森严的据点。
在这个小套房的厨房里,木头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一个人的餐位。桌上有一只有缺口的杯子和半瓶酒。炉子上烧着巴斯克传统风味的扁豆,里面加了火腿和口利左香肠。
吃完之后,哈瓦斯睡了一觉。他紧紧握着手枪,其间不时惊醒。
太阳还没有出来,皮奥神父就来敲门了。“早上好。”说着,递给哈瓦斯一个装满咖啡的大保温。神父身上的法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蓝色牛仔裤、长靴和深绿色的抓绒夹克。神父的肩上背了一只小包。“睡着了吗?”神父问。
“睡了一会儿。”哈瓦斯说。
“好。需要jīng力的时候还在后面呢。路很难走。可以出发了吗?”
哈瓦斯穿上自己的皮夹克,拿起背包。“我们会回来吗?”
“不回来了。而且,我们已经达成的共识是,我们没来过这里。”
“明白。”说完,哈瓦斯跟着神父进了过道,踩着一段木楼梯下了楼。
走到外面,有两匹马已经备好了鞍,正在外面等着他们。天很冷,马鼻子呼出的气变成了一股股白烟。
皮奥递给他一副皮手套。“戴上这个,在马上可能会舒服些。”
哈瓦斯走到一匹马旁边,轻轻地拍着马脖子。“神父,我喜欢动物啊。我和人相处却常常遇到问题。”
“你和尼古拉斯相处有问题吗?”
“尼古拉斯是小偷。”
“可你却走了半个地球来帮他。”
“我来是寻找答案的。”
“我们所有人都在寻找答案。”
“我觉得你我的问题不一样,神父。”
“哈瓦斯先生,答案会让你感到惊讶的。”
哈瓦斯喝了一小杯咖啡,将保温杯收到背包里,骗腿上马。神父在前面领路,他跟在后面,朝着山的深处走去。
山道狭窄,容不下两人并排骑行,他们只好一前一后,这样jiāo谈就不方便了,但哈瓦斯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的。神父身上有某些地方他摸不透。在弄清楚之前,他宁愿不要和他走得太近。
哈瓦斯的马跟着前面的马走,并不需要他太多的指引。也许是它已经习惯了跟着神父的马,或者它此前走过这条路。哈瓦斯觉得这两种可能都存在。
小路上有很多从山上滚落下来的大小石头。两人经过一处陡坡,陡坡的一边是尚山,另一边是悬崖,脚下的路很窄,路基也不牢固,哈瓦斯真担心马能不能走过去。马有两次蹄下打滑,人和马都很紧张。
两个小时后,脚下的小路终于变宽。他们走出了山隘,看到下方有一处山谷,里面树木郁郁葱葱,一条河溪穿过谷底,在河溪的旁边有一座被烧毁的农舍。
“那里就是尼古拉斯遭遇攻击时待的地方。”皮奥说。哈瓦斯赶着马向前紧走几步,和皮奥并肩而行。
“是有人故意纵火吗?”
“应该不是吧。尼古拉斯的卧室明显是用蜡烛来照明的,在打斗的时候,可能有哪根蜡烛倒了,引燃了毯子。”
山谷对面的一处陡坡上有一座修道院模样的建筑。“那里是——?”
“那是尼古拉斯现在的住处。”神父说,“圣方济各·沙勿略(耶稣会创始人之一,首先将天主教传播到亚洲的马六甲和日本,天主教会称之为“历史上最伟大的传教士”,1506年生于西班牙纳瓦拉省哈维尔城堡。——译注)修道院。”
两人下行到山谷里,经过那座被烧焦的农舍时,哈瓦斯注意到农舍旁有柴油发电机的残骸和太阳能采集板的碎片,还有几根从河溪的方向延伸过来的电线,哈瓦斯估计这些电线是连接那里的水力涡轮发电机用的。
他们穿过河溪,上了山谷,朝修道院走去。一名修士在半路上迎接他们,牵走了他们的马。皮奥领着哈瓦斯走上了一段通往修道院的之字形小路。
尽管修道院的结构简朴,但在比利牛斯山深处一个与世隔绝的山谷中修建如此庇护所,必然是一项巨大的工程,这让哈瓦斯惊叹不已。所有的建筑材料看上去很可能直接取自山谷之中。
修道院里庄严肃穆,置身其中,仿佛来到了一个巨大的穹顶之下,唯一的声音就是他们的脚步声了。修道院里有一股炊烟和辛辣的味道。
修道院的过道不长,走到过道尽头的一个房间前,皮奥在门上轻轻地敲了两下,里面的狗叫了起来。哈瓦斯知道,他终于到目的地了。
开门的是一名年轻的修士,神父与之用巴斯克语简短jiāo谈之后,年轻人就退出了房间,皮奥扶着门,准备让哈瓦斯进来。
两条巨犬立即朝皮奥跑来,但它们接着又认出了哈瓦斯,又转而朝哈瓦斯跑去。哈瓦斯挠挠它们的耳后,走了进去。
尼古拉斯躺在chuáng上,身上盖着一chuáng旧羊毛毯,那样子似乎被飞机的螺旋桨绞过。有人给他fèng了不少针,针脚粗糖不平。
“是刮胡子的时候弄的?”哈瓦斯拖了一把椅子在chuáng边坐下。
尼古拉斯抬眼看看他,笑了。“我以后恐怕再也不能参加选美大赛了。”
“是啊,反正你本来就不是个大美女,对吧?”
“说得太对了。”尼古拉斯哈哈大笑。“谢谢你能过来。”
“别感谢我,你还是感谢美国政府吧。哦,想起来了:你有权保持沉默,但是你所说的每句话将成为呈堂证供。你有权——”
“你是在对我宣读‘米兰达警告’(上文的那句话是著名的‘米兰达警告’或‘米兰达告诫’中的部分。全文为:‘你有权保持沉默,但是你所说的每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你有权在受审时请律师在一旁咨询。如果你付不起律师费,法庭会为你免费提供律师。你是否完全了解你的上述权利?’——译注)吗?”
哈瓦斯耸耸肩。“我们现在为每个人提供这样的服务。”
“哪怕是恐怖分子?”
“我的朋友,你在山里待的时间太长了。我们在两年前就宣告了反恐战争的失败。我们现在甚至都不用‘恐怖行径’这个词,只说一些‘被误解的’,没有发言权的‘人引起的’人为灾难。
“实际上,我经历的那些高qiáng度训练让我更能理解你此刻的感受。我并不是在保证我们会成功,但是,如果你能让我相信你对以前的罪恶表示懊悔,我可以给你一个警告,然后就放你一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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